第二十五章 還施彼身
第二天上午,嚴政正坐在辦公室看皮永勝父子命案的卷宗,康佳佳忽然敲門進來,說:“嚴隊,甄富貴的老婆龔麗琴來了,說是要見您。”嚴政說:“讓她進來吧。”“不過……”康佳佳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嚴政抬眼看著她,問:“怎麽了?”
康佳佳說:“按照程序,我今天早上打電話把甄富貴的事情通知了他的家屬,也就是他老婆龔麗琴。她聽說丈夫為女兒報仇殺了皮燦,倒也沒有感到意外,隻是當我說到她丈夫同時剪斷電線電死了皮永勝時,她的情緒突然就激動起來,說在窗戶外邊剪斷電線殺皮永勝的事,絕對不是她丈夫幹的。我說你丈夫都已經在審訊中承認自己殺了皮永勝父子。但她一直堅持說皮永勝的死,肯定跟甄富貴沒有關係,她老公之所以會承認殺了兩個人,一定是咱們在審訊時對他進行了刑訊逼供,甄富貴熬不住才會胡亂招供的。還說要找新聞媒體曝光咱們。掛斷電話沒多久,她就親自跑到咱們重案中隊來了,指名要見隊長您。”
嚴政點點頭說:“行,我知道了,你讓她進來吧。”
康佳佳轉身出去沒多大一會兒,就領了龔麗琴走進來。嚴政請她在沙發上坐下,又給她倒了杯茶,龔麗琴並沒有喝茶,伸手接過之後,直接放在了茶幾上。她冷聲說:“嚴隊長,我丈夫現在在哪裏?我想見見他。”
嚴政說:“對不起,你丈夫現在不在我們重案中隊,已經按程序送到看守所羈押起來了。而且這個案子還在偵辦階段,按規定除了律師,其他任何人包括親屬等,都不能會見嫌疑人。請你諒解。”
龔麗琴瞪著眼睛道:“是不是你們在審訊過程中對我丈夫用了重刑,把他打傷了,所以不敢讓我跟他見麵啊?”
嚴政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這個請你放心,我們警隊裏絕不存在刑訊逼供這回事,等案子完結後,你自然就可以去探視他了。到時你可以問問他,如果我們在辦案過程中確實有違規行為,你可以向我們上級領導或警務督察部門投訴。”
龔麗琴柳眉一皺,說:“那就奇怪了,如果不是你們屈打成招,那我老公怎麽會承認是他剪斷電線電死了皮永勝呢?”
“這個是他自己招供的。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啊。如果說他殺死了皮燦,這個我相信。但如果說剪斷電線電死皮永勝的人是他,我覺得絕不可能。”
嚴政在她對麵坐下來,看著她問:“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兩點,第一,我知道他一心隻想向皮燦報仇,並沒有去找皮永勝的想法。”龔麗琴不愧是讀過大學,做過老師的人,說起話來有條有理,“第二,如果皮永勝真的是被剪斷的電線電死的,那我覺得凶手應該另有其人,而且這個凶手很可能我還看見過。”
“是嗎?”嚴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問,“你看到有另外一個人剪電線了?”
龔麗琴點頭說:“是的。”
她告訴警方說,她丈夫甄富貴想殺皮燦為女兒報仇,可是又怕萬一事情敗露會連累到她,所以所有的謀劃和準備工作,都是背著她一個人悄悄地進行的。但是她並不是傻瓜,就算丈夫沒有告訴她,她也能覺察到什麽,隻是一直假裝完全不知情而已,但暗地裏,她一直在關注著他整個計劃的進展情況。
9月15日那天下午,他們兩人去民政局領完結婚證回家,相約晚上一起去酒店吃飯慶祝。就在去酒店的一個多小時前,甄富貴突然說要出門辦點事,很快就會回來。然後就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子出門了。龔麗琴見他神情有些異常,知道事情肯定不像他表麵說的那麽簡單,於是就叫了一輛“摩的”,悄悄地跟在他的電動三輪車後麵。
隻見甄富貴開著三輪車來到鑼鼓巷,把車停在巷口一個僻靜處,然後步行來到皮醫生診所,卻並沒有進去,而是一直圍著診所的屋前屋後徘徊觀察著,好像在等待什麽時機。龔麗琴預感到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就掏出手機,一邊遠遠地跟蹤著他,一邊對著他的背影拍了幾張照片。就在甄富貴在診所附近轉悠的時候,她看見有一名年輕男子,身上穿著黃色馬甲,背上寫著“電力公司”等字樣,正在診所後牆下仰頭看著從頭頂經過的電線線路。甄富貴當時也應該看到了這個人,隻是跟她一樣,也以為此人是正在進行電路檢修的電力公司員工吧。
再後來,龔麗琴看見丈夫進入了皮醫生診所,等了一會兒,沒有看見他出來,正好這時有人朝她藏身的牆角處走來,她隻好又轉身往診所後麵躲去。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暗,那個電力公司的員工靠牆架著一把伸縮梯,正在檢修三樓窗戶外麵的電線。一陣晚風吹來,他有些驚慌地在梯子上晃了兩下,差點摔下來。憑直覺,龔麗琴感到這個人似乎有點奇怪,正好手裏拿著手機,就順手從側麵拍了一張照片。
今天早上,她聽康佳佳在電話裏說,她丈夫承認是他將電線剪斷放在窗戶外麵把皮永勝電死的,她腦海裏就立即跳出那個奇怪的電力公司員工的身影來,同時也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一直覺得那個穿黃色馬甲的人有點怪怪的,那是因為當時她看到那個人並不是在檢修線路,而是戴著橡膠手套拿著一把剪刀,正在把一根好好的電線剪斷。現在看來,那個人顯然是在為把電線搭在三樓窗戶前電死皮永勝做準備。也正是這個原因,她才覺得如果皮永勝真的是被窗戶外麵剪斷的電線電死的,那凶手絕不可能是她丈夫,隻能是那個身穿黃色馬甲,行為鬼祟的電力公司員工。
“你剛才說,你拍到了那個古怪的電力公司員工的照片,是吧?”嚴政聽完後問。龔麗琴點頭說:“是的,我一共有兩張照片都拍到了他,第一張照片我原本是想拍我丈夫的,結果把那個人也拍進了背景裏。第二張是我看那人舉止有點怪異,所以特意把他拍了下來。”她拿出手機,打開兩張照片給她看。
嚴政上前看了,第一張照片,拍攝的是甄富貴正從皮醫生診所後麵經過,在他背後,有一個身穿黃色馬甲、頭戴黃色安全帽的年輕人,正手扶牆壁,仰頭看著頭頂交錯縱橫的電線。因為他在照片中的身影很小,放大之後,就變得有些模糊,根本無法看清其真實相貌。第二張照片,應該是天色向晚時拍攝的,那個“黃馬甲”踩著伸縮梯站在三樓的窗戶前,戴著橡膠手套,手裏拿著一把電工剪,正在剪一根電線。因為照片是龔麗琴躲在暗處從側麵向上拍的,所以隻能看到“黃馬甲”的側麵。
嚴政把照片放大之後,發現那人從安全帽下露出的側臉,竟然有點眼熟。她皺眉想了一下,卻又想不起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此人。她隻好把歐陽錯和康佳佳兩人叫過來,將事情經過簡單地跟他們說了,叫他們立即拿著這張照片去電力公司查一下,看看電力公司究竟有沒有這個員工。在那個時間段他們到底有沒有派人去鑼鼓巷檢查過線路。
誰知歐陽錯一看那張照片,就愣住了,說:“別查了,這人肯定不是電力公司員工。”嚴政問:“你怎麽知道?”歐陽錯笑了,說:“我認得他啊,這不就是甄珠的男朋友、那個畫家路山嗎?你看他雖然戴著安全帽,那一頭標誌性的長發,還不是從帽簷下露出來了?”嚴政有點意外,又認真地看看照片,仔細地回想一下,這才認出來,這個“黃馬甲”確實就是他們以前打過交道的畫家路山。
康佳佳驚奇道:“難道皮永勝竟然是路山殺死的?”
嚴政思索著點頭說:“從目前情況來看,很可能是這樣的。”
歐陽錯看著手機裏的照片說:“這個倒也說得通。路山是甄珠的男朋友,他也想為甄珠報仇,所以就扮成電力公司員工,剪斷電線,電死了皮永勝。”
“不通不通,”康佳佳反駁道,“甄珠是被皮燦逼死的,好像跟皮永勝沒什麽關係吧?就算路山要為甄珠報仇,那他要殺的也是皮燦,沒有可能找到皮燦他爹頭上去啊。”
歐陽錯還想強行推理,說:“會不會是路山搞錯了,他誤認為逼死甄珠的‘皮醫生’是皮永勝,所以才會直接去找皮永勝報仇。”
“這個可能性不大,皮永勝確實跟甄珠之死完全沒有關係,就算再錯,也不可能錯得這麽離譜。”嚴政說,“我倒覺得有另一種可能。”
歐陽錯和康佳佳同時問:“什麽可能?”
嚴政看看坐在自己前麵的龔麗琴,推測道:“會不會是甄富貴和路山兩個人聯手作案?他們覺得光殺一個皮燦不足以為甄珠報仇,幹脆連皮氏父子一起殺了,那才解恨。所以兩人秘密謀劃,分工合作,一個人負責殺皮燦,另一個人負責解決皮永勝。這樣一來,就能夠解釋為什麽兩個人會在同一天的同一個時間段動手殺人了。”
歐陽錯分析道:“這個倒是很有可能。一個是甄珠的爸爸,一個是甄珠的男朋友,聯手為甄珠報仇,也是意料中的事。事情敗露,甄富貴被抓之後,既然他已經承認殺了皮燦,身上再多背一條人命也無所謂,所以當我們問及皮永勝命案時,他幹脆就一力承擔,承認皮氏父子兩個都是他殺的,這樣也算替路山頂罪了吧。”
“對對對,肯定是這樣的。”龔麗琴在旁邊說,“我老公就是這樣一根筋的人,做出替別人頂罪的事也毫不奇怪。可是他太傻了,我已經找律師打聽過,身上背兩條人命,跟背一條人命,判決結果可能完全不同。律師說像我老公這個情況,如果僅僅隻殺了皮燦,被判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的可能性很大,最多也是個死緩,但如果連殺二人,那基本就是死刑了。”
嚴政知道有她這樣一個非警務人員待在辦公室,自己跟歐陽錯他們商討案情就不太方便,於是就起身送客,說:“多謝您向我們提供這麽重要的線索,您先回去,請放心,這個案子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絕不會草率結案的。”龔麗琴雖然不太情願,但看到她一臉嚴肅的樣子,隻好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手包,先行離去。
等她走後,嚴政對歐陽錯和康佳佳說:“你們兩個,趕緊去看守所提審甄富貴,重點問他替路山頂罪的事,看看情況是不是跟咱們剛才預想的一樣。”
歐陽錯和康佳佳點點頭,說聲“明白”,就立即拿著手續,趕往看守所。大約一個小時後,兩人打電話向嚴政複命道:經過審訊,甄富貴承認自己是在替路山頂罪,但他否認與路山聯手密謀殺害皮燦父子二人。嚴政聽得一頭霧水想著:這是什麽邏輯?
歐陽錯和康佳佳又馬不停蹄地趕回重案中隊,把詳細的情況向她做了匯報。據甄富貴交代,他確實隻殺了皮燦一人,但當警方提及皮永勝是被人剪斷電線電死的時候,他忽然想起那天傍晚他在診所後麵看到的那個穿黃色馬甲的電工。其實他當時就已經認出那個人就是路山,隻是不知道路山為什麽要扮作電工在診所後麵檢查電線。因為他有大事要辦,所以當時既沒有驚動路山,也沒有多想。當他聽說是有人剪斷電線故意讓皮永勝觸電身亡時,他一下就明白過來,這肯定是路山幹的。路山之所以這麽做,應該也是在為甄珠報仇吧。路山還年輕,如果身負命案,那他這輩子就完了,而自己反正已經背上了一條人命,也沒有想過要活著出去,再多背一樁命案也無所謂了,所以就在警方麵前承認了皮永勝是他殺的。
嚴政捏著自己的下巴,一邊思考著案情,一邊問:“你們確定不是他跟路山合夥密謀殺死皮永勝父子的嗎?”
歐陽錯點頭說:“我們反複問過,基本可以確定,他事先並不知道路山也有為甄珠報仇的計劃,更不知道他要殺皮永勝。他告訴我們說,這隻是一個巧合。”
“到底是不是巧合,隻要咱們找到路山就知道了。”嚴政問,“路山的住址,你們沒有忘記吧?”歐陽錯說:“沒有忘記,他住在附城區前進街,利民商場負一層。”嚴政說:“走,咱們找他去。”
三人驅車來到附城區前進街,找到那家利民商場,從商場旁邊的樓梯走下去,看見地下負一層的房門打開著,一個穿著有點邋遢的女人正在門口曬被子。看見三個陌生人走向自己,感覺有點詫異。康佳佳上前問:“請問路山在家嗎?”
女人有點奇怪,說:“什麽路山,路山是誰?”
康佳佳透過門口朝屋裏張望一眼,說:“他以前是住在這裏的。”
女人“哦”一聲,說:“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昨天才搬到這裏來的。”
康佳佳有點意外,回頭看看嚴隊。嚴政問那女人:“能把房東的電話告訴我們一下嗎?”女人一邊把被子往晾衣繩上掛,一邊警惕地問:“你們是誰呀?”歐陽錯朝她亮一下警官證,說:“我們是警察,想找以前租住在這裏的那個人。”
女人這才有點不情願地回到屋裏拿出手機,從手機裏翻出房東的電話號碼,快速地念了一遍,也不管對方記住沒有,就“砰”一聲,退回屋裏,關上了門。歐陽錯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先是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後向對方詢問以前的租客路山的情況。
房東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應該有一把年紀了,一聽警察找上門,就有點緊張,急忙說:“路山啊,他已經退租了,我隻負責把房子租給他,他在外麵犯了什麽事,跟我可沒有關係。”歐陽錯耐心地說:“大爺,我們現在不是在追究你的連帶責任,我們隻是想打聽路山的情況。請問他是什麽時候退租的?”
大爺這才鬆了口氣,想了一下說:“他退租那天,應該是9月16日吧,小夥子人很不錯的,走的時候把房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我都不用打掃,就可以直接租給下一個租客。”
歐陽錯把情況跟嚴政說了,嚴政一邊看著這間半地下室的房子,一邊說:“皮永勝9月15日晚上被殺,路山第二天就退租了,動作還挺快的嘛。”
歐陽錯點頭說:“我剛才問過房東,房東也不知道路山去哪兒了。”
“這個是肯定的。如果路山真的是畏罪潛逃,自然不會把自己的行蹤輕易告訴他。”
歐陽錯想了一下,說:“我曾聽甄富貴說起過路山和他女兒交往的經過,聽說路山還有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弟弟叫路海,在春暉路一家名叫‘E時代網吧’的網吧做網管,不如咱們去找他問問,也許能問出點線索來。”
嚴政點頭說:“行。”於是三人又回到警車上,掉頭往城區方向開去。
來到春暉路,很容易就找到了E時代網吧,走進去的時候,看見一個額頭前染著一綹黃毛的年輕男子,正坐在櫃台裏邊忙著給幾個來上網的女孩開卡。
雖然沒有問他的姓名,但嚴政等人很容易就認出來了,他應該就是路山的弟弟路海,因為兩兄弟長得確實有點像。
等路海忙完後,歐陽錯才上前敲了一下櫃台,問:“你就是路海吧?”路海抬頭從櫃台後麵望著他,又看看他身後的嚴政和康佳佳,點了一下頭:“我就是。你們是要上網嗎?”
“我們不上網,我們想找你打聽一下你哥哥路山的情況。”歐陽錯說完,把證件遞到櫃台裏邊。路海看了證件,才知道他們是警察,急忙站起身來,問:“你們找我哥,有事?”
歐陽錯說:“他被牽扯進了我們正在偵辦的一起案子,我們有點情況想找他核實一下,但是我們找到他出租屋的時候,他已經退租走了。我們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他?”
“我哥不住那裏了?”路海有點吃驚。歐陽錯打量他一眼,問:“難道你不知道?”
路海搖頭說:“我不知道呀,我最近挺忙的,有一段時間沒跟他聯係了。怎麽好好的,就不住在那裏了呢?”
“那你覺得他退租之後,最有可能去哪裏?”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那個人喜歡安靜,估計是換了個環境好一點的安靜之處,繼續畫他的漫畫去了吧。”
嚴政在後邊問:“那他有沒有可能回家呢?”
路海說:“沒有啊,我每天晚上下班都回家,並沒有看見他。”
嚴政說:“也許是你在白天上班的時候,他回去過呢。”
路海皺眉說:“這個……應該不太可能吧,我媽一直在家啊,如果他回家了,我媽肯定會跟我說的。對了,你們這麽急著找他,到底是什麽事?”
嚴政看著他說:“路山現在涉嫌一起謀殺案。”
路海嚇了一跳,說:“這怎麽可能?我哥怎麽會殺人?你們搞錯了吧?”
“隻有找到你哥,才能證實我們到底有沒有搞錯。”嚴政問,“你家住哪裏?我們想去你家裏看看。”
“我家離這兒挺遠的,在城北上禮村,如果你們一定要去,我可以帶你們去。”
“行,那就謝謝你了。”
路海向老板請了假,騎上自己的摩托車在前麵引路,帶著他們的警車穿過城區道路,來到城北,又向前走了一會兒,來到城郊接合部的上禮村,最後在一間舊民房前停下車。
路海衝著屋裏叫一聲媽,一個剪著齊耳短發的中年婦女應聲出來,看到他感到有點意外,問:“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沒有上班嗎?”路海往身後指一下說:“我帶幾個朋友回家有點事。”
“哦,你們都是路海的朋友啊?”路海媽很熱情地跟嚴政他們打招呼。嚴政知道路海的意思,他是不想讓他媽媽擔心,所以沒敢告訴她,他們是警察。她也沒有揭穿路海善意的謊言,笑笑說:“是啊,大姐,我們都是路海的朋友。我們是想來向您打聽路海的哥哥路山的。請問您最近見過路山嗎?”
“路山啊?我見過啊,我剛剛還看見他來著。”路海媽媽說。
嚴政不由得大吃一驚,說:“他在哪裏?快帶我們去找他。”
路海媽媽說:“好的。”就帶著他們走進堂屋,往牆壁上一指,“他在那裏呢。”
嚴政他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瞧,才知道她指的是一張掛在牆壁上的照片,那是路山跟路海的合影,路山個子比路海略高,路海把手搭在哥哥肩膀上,衝著鏡頭嘻嘻地笑著,在他們身後就是丁州市的地標性建築九州百貨大樓。
路海拉了他媽一下:“媽,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他們是問我哥這幾天有沒有回過家?”
“哦,原來是問這個啊。”路海媽說,“這個沒有呢。路山這孩子,正跟我慪著氣呢,一年難得回家一次。”
嚴政不由得有些失望,對著牆壁上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對路海說,這是他們目前能找到的路山最清晰的照片,想把照片拿去用一下,不知可否?路海回頭看了他媽一眼,搖頭說:“這個估計不行。我哥平時基本不回家,我媽一想他就會來看這張照片,你們要拿走,我媽肯定不會同意的。”嚴政說:“那我去跟你媽說。”她把自己的要求對路海媽說了,路海媽果然搖頭,不肯外借。
康佳佳說:“阿姨,是這樣的,您家路山不是很久沒有回家了嗎?我們想拿著這張照片去替您把他找回來。您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把照片還回來的。”
“真的能把路山給我找回來啊?”路海媽一聽,連忙點頭,“行行行,你們趕緊拿去吧,看見路山一定要叫他回家啊!”
嚴政他們拿著照片回到重案中隊,正準備把照片複印後發給專案組的人,誰知技術中隊的女警小蘇看到照片,很快就皺起了那兩道好看的柳眉,說:“嚴隊,這照片有問題啊。”
嚴政愣了一下,問:“有什麽問題?”
小蘇拿起放大鏡看了一下照片,說:“這照片是合成的,你看放大之後,明顯能看到路山這個人像的摳圖痕跡,應該是把他從另一張照片上摳下來後,再用電腦跟他弟弟PS在一起的。”
“是嗎?”嚴政接過她手裏的放大鏡,對著照片認真地看了一下,還真是這麽回事,路山整個人的周圍都隱隱地有一點點白邊,確實是摳圖後留下的痕跡,但如果不用放大鏡放大之後仔細檢查,常人用肉眼很難發現。康佳佳和歐陽錯也湊過來看了,都感覺有點意外。
歐陽錯拿起手機給路海打了個電話,問他照片怎麽是合成的。路海在電話裏笑了,說:“沒錯啊,這張照片就是我用電腦合成的。我媽一直吵著要我跟我哥去合個影拿回家給她看,可是我和我哥平時各忙各的,難得見個麵,而且我哥那人,藝術家嘛,脾氣有點古怪,一見我要跟他同框合影,馬上就不高興了。沒辦法,我隻好找他要了一張單人照,然後跟我的照片PS在一起,拿回去給我媽看。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歐陽錯說:“這個倒沒問題,隻是你事先應該跟我們說一下。”
路海說:“當時我媽就在旁邊,我怎麽跟你們說?再說你們把照片拿去,隻是想要我哥的頭像,照片是不是合成的,並不影響你們的工作吧?”
歐陽錯“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掛斷電話後,他把這個情況跟嚴政說了。嚴政用手指在椅背上敲了幾下,忽然抬頭看著他和康佳佳:“你們有沒有覺得路海他們一家……”“有有有。”康佳佳急忙點頭說,“我也有這種感覺。”歐陽錯一臉莫名其妙,說:“你說什麽呢,嚴隊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呢。”康佳佳笑笑說:“我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早就知道她想說什麽了。嚴隊是想說,你們有沒有覺得路海他們一家,都有點怪怪的?”
“哎,你別說,還真是這麽回事。”歐陽錯好像被人一語點醒,一拍大腿說,“路山就不用說了,長頭發怪脾氣的藝術家,總給人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他弟弟路海嘛,我總覺得他在處處提防著咱們,表麵看起來很配合咱們的調查,實際上沒對咱們說過一句真話,至於他媽媽梅瑾茹,就更是……”
“原來你們也有這種感覺啊,”嚴政微一頷首,“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這麽覺得呢。現在路山不見蹤影,路海又不肯跟咱們說實話,他媽媽又有點神經質,你們覺得咱們眼下該從哪一方麵著手查起呢?”她征求大家的意見。
歐陽錯說:“我聽甄富貴說過,路海一家,本是吉陽市人,兩三年前才搬到咱們丁州市。我猜路山可能在殺人之後,潛逃回老家吉陽躲起來了。嚴隊,你說咱們要不要去他老家調查一下?”
嚴政思索片刻後說:“咱們還是兵分兩路吧,老熊和馬瑞去吉陽市調查路山他們在老家的情況,重點排查一下看看路山是不是躲在老家親戚家裏了。小錯,你和佳佳,還有專案組的其他同事,把重點放在追蹤路山行蹤上來,一定要想辦法找到路山的下落。”
大家領到任務後,各自分頭行動。
歐陽錯和康佳佳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去路山曾租住過的那個地下室裏看看。那位女租客昨天才搬進來,而且路山離開後房東也沒有再打掃過房子,屋裏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路山留下的線索。
兩人再次來到附城區前進街利民商場下麵那間地下室,那床被子仍然曬在門外,但大門是關閉著的。康佳佳上前敲敲門,出來開門的仍然是那個邋遢女人。女人鼓著一雙金魚眼瞪著他倆,問:“你們怎麽又來了?”
康佳佳說:“在你之前,住在這裏的那個租客,涉嫌我們正在調查的一起命案,我們想到屋裏看看他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這樣啊,那你們動作快點,等下我還要出門辦事呢。”女人側身讓兩人進屋。
屋裏很黑,他們讓女人打開頭頂的白熾燈,然後戴上手套,仔仔細細地在屋裏搜尋了一遍。看得出路山心思細密,行事謹慎,離開之間不但把屋裏所有家具都抹拭過,甚至連地板和牆壁都用水洗過一遍,不要說留下腳印指紋之類的,就連其他痕跡都沒有留下一星半點,就好像在這之前這裏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
兩人不免有些失望,正要離開的時候,那個女人突然叫住他們:“你們要找的人,是不是個畫家啊?”
“對啊,你怎麽知道的?”兩人一齊回頭,問道。
女人朝屋角的垃圾簍看了一眼,說:“今天早上,我想在書桌抽屜裏放點東西,誰知用力過猛,竟然一下把整個抽屜都給拉出來了,就在我準備把抽屜安回去的時候,忽然發現抽屜與桌子的夾縫裏掉著一支畫筆,應該落在這裏沒多久吧,筆尖上的顏料都還挺新鮮的呢。”
“那支筆呢?”歐陽錯忙問。女人說:“我給扔到垃圾簍了,你們要嗎?我去給你們找來。”
“不用,”歐陽錯怕她再次在畫筆上沾上指紋,忙說,“我們自己來就行了。”他走到屋角,用戴著手套的手在垃圾簍裏輕輕翻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那支被丟棄的畫筆。康佳佳立即拿出透明的證物袋,將畫筆裝了進去。
兩人回到重案中隊後,立即把證物拿去鑒定,看看上麵有沒有路山留下的指紋。
第二天上午,老熊和馬瑞回到丁州,向嚴政匯報了他們去吉陽市路山老家的調查結果。
路山的老家住在吉陽市門樓鎮,他媽媽梅瑾茹是一名小學老師,父親是當地玻璃廠的一名工人,在路山十來歲的時候,他父親死於工廠裏的一次爆炸事故,他和他弟弟路海此後都由他媽媽一個人獨自撫養。
路山在念高中的時候,迷上了漫畫書,因為小鎮上書店不多,能買到的漫畫書很少,所以從高二開始,他就經常到網吧裏上網看漫畫,學習成績也因此退步不少。他媽媽對他是恨鐵不成鋼,覺得他是因為染上網癮所以才會導致學習退步的,就將他送到吉陽市一家網癮懲戒中心進行治療。據說,這家網癮懲戒中心在當地頗有名氣,中心負責人發明了一種電擊療法,幫助許多青少年戒除了網癮。不承想路山進去沒多久,就在網癮懲戒中心的13號診室接受治療時,因為遭遇過度電擊而引起呼吸麻痹心搏驟停,後經送醫搶救無效死亡。網癮懲戒中心負責人辯稱說是路山網癮發作,失去理智,自己抓住電線插頭觸電自殺,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這家網癮懲戒中心在以前就曾電死過兩個孩子,都被手眼通天的負責人擺平了。就在路山死後不久,中心又電死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的叔叔認識一個記者,他通過記者向媒體曝光了這家慘無人道的網癮懲戒中心,網癮懲戒中心才被迫於輿論壓力的上級主管部門查處,不得不停止營業。
嚴政不由得大感意外:“既然路山幾年前就已經死亡,那他怎麽還能跑到咱們丁州市來殺人呢?難道他死而複生,又活過來了?”
老熊喝了口茶,喘口氣接著說:“嚴隊,這個並不是我要向你匯報的重點,重點是,我們還調查到,當年這家網癮懲戒中心的負責人,電擊療法的發明者,就是皮永勝。皮永勝因為電死了好幾個孩子,在吉陽待不下去,才跑到咱們丁州來的。”
歐陽錯忍不住叫道:“這個聽起來就有點恐怖了!幾年前皮永勝電死路山,幾年後路山化作厲鬼回來報仇,把皮永勝也給電死了。”
康佳佳瞪他一眼,說:“人死了,既不可能複生,更不可能化作鬼魂來報仇。我覺得這件事隻有兩種可能,要麽當年路山沒有死,要麽現在這個路山是假冒的。”
馬瑞說:“我們到醫院看過路山的死亡證明,這個絕不會錯。”
歐陽錯說:“也就是說,就隻剩下第二種可能了,有人冒用路山的身份作案。”
就在這時,另一名警員進來報告說,他們在昨天從路山住處拿回來的畫筆上,提取到幾枚指紋,其中有一枚指紋是屬於那個女租客的,另外幾枚指紋是同一個人留下的,現在經過比對,已經證實是路海的指紋。
嚴政點點頭,右拳重重地往左手掌心一擊,說:“這就對了。其實咱們看到的路山,就是路海,路山和路海是同一個人。路海應該是打聽到皮永勝到了丁州,所以才會搬到咱們丁州來的,他到這裏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替他哥哥報仇。”
歐陽錯摩拳擦掌地說:“嚴隊,案情既然已經很清楚了,那咱們趕緊對路海實施抓捕吧。”
“好,那咱們就開始行動吧!”
兩輛警車很快就開到春暉路E時代網吧門口,歐陽錯他們進去一問,才知道路海今天輪休,沒有來上班。於是,警車又掉頭往城北方向開去。
來到上禮村路海家門口,看見路海正坐在門前台階上給他媽媽剪手指甲。他一抬頭,看到兩輛警車停在不遠處的村道邊,幾個警察大步朝自己走來,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靜下來,衝著幾個警察眨眨眼,指指自己的母親,然後朝嚴政輕輕地搖了搖頭。嚴政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擺手讓大家停住腳步,站在路邊等著。
歐陽錯疑惑地說:“嚴隊,還等什麽,小心這小子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溜了。”
嚴政搖搖頭說:“他不會,給他一點時間吧。”
幾個警察都站在路邊,遠遠地盯著路海。
隻見路海對他媽媽說了幾句話,他媽媽就站起身,跟著他一起,走進屋裏。過了好幾分鍾,屋裏並沒有傳出動靜,也不見他走出來。
歐陽錯頓時緊張起來,說:“不對啊,嚴隊,這小子該不會從後門逃走了吧?早知道這樣,咱們就應該在後門口安排兩個人手。”
嚴政看看手表,鎮定地道:“不怕,再等等。”
過了十來分鍾,就看見路海換了一件衣服,從屋裏走出來,走下台階的時候,還衝著屋裏揮揮手,像在與母親揮手作別。
他走到嚴政麵前,忽然朝她鞠了一躬,輕輕說了聲“謝謝”,然後主動把兩隻手伸出來。歐陽錯上前給他戴上手銬。“昨天你們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事瞞不住了。”路海看著麵前的幾個警察,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
在重案中隊審訊室裏,路海平靜地向警方講述了自己以哥哥路山的身份向皮永勝複仇的前後經過。
路海從小就跟哥哥路山長得有幾分相像,隻是身高比哥哥略矮。兄弟倆自小感情深厚,相處融洽。上中學的時候,兄弟倆因為同時看了一本漫畫書,遂對漫畫產生了濃厚興趣,都立誌長大後要當一名漫畫家。從這以後,兄弟倆就一邊沉迷於漫畫書不能自拔,一邊努力學習畫漫畫。可是因為小鎮上書店很少,買不到什麽漫畫書,而且兄弟倆手頭並不寬裕,也買不起那麽多的漫畫書。於是他們兩個就決定,把兩人的生活費積攢下來,讓哥哥拿去上網,在網上看漫畫,然後回來向弟弟講述心得,看到精彩的作品就臨摹下來,供弟弟學習。
也許是因為醉心漫畫,路山到高二的時候,成績出現了明顯的退步。一向望子成龍,把人生希望全都寄托在兄弟倆身上的母親梅瑾茹急得幾乎失去理智,認為路山正是因為天天跑去網吧上網,染上了網癮才會導致成績退步的,所以就強行把他送到市區一個叫皮永勝的醫生開的網癮懲戒中心,希望能幫路山戒掉網癮。結果沒想到,最後等來的是兒子觸電死亡的消息。
梅瑾茹當時就崩潰了,受此打擊,整個人都變得瘋瘋癲癲的,精神都不正常了。後來路海找了個鄉間老郎中,給媽媽治療了兩三個月,才終於把她的瘋病治好,但她得了心因性遺忘症,路山出事前後的事情她全都不記得了。人雖然清醒了,卻並不知道路山已經不在人世,一直以為他還在學校上學,後來跑到學校找不到路山,就問同在學校念高一的路海。因為醫生曾告訴路海說不能再讓媽媽受到任何刺激,要不然她的瘋病再度發作,就很難治好。路海不敢告訴媽媽真相,隻好騙她說哥哥因為喜歡畫畫,已經轉學去外地一間美術專科學校上學。為了不讓媽媽起疑心,他還經常以哥哥的身份給母親發信息,甚至還在影樓化裝成哥哥的樣子,拍一些看不出真偽的藝術照寄回來給媽媽看。因為他本就跟哥哥長得有幾分相像,再加上影樓化妝師的巧妙化裝,他媽媽竟然也看不出破綻來。
後來他從別人那裏打聽到皮永勝去了鄰近的丁州市,而恰好那個治好母親瘋病的鄉村醫生也介紹說,他有一個師兄在丁州行醫,如果能得到師兄的治療,他媽媽的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態都有望得到完全恢複。所以他立即把老家的房子賣掉,帶著媽媽來到丁州市,在房價比較便宜的城郊接合部上禮村買了一間房,母子倆就安頓在這裏。他在網吧找了份網管的工作,一邊上班,一邊打聽皮永勝的具體行蹤,同時每間隔一段時間,就帶母親去找那位老中醫治療和調養。
在這個過程中,路海又拿起高中時扔掉的畫筆,開始學習畫漫畫,他抽空參加了一個動漫培訓班,畫技進步很快,沒過多久,就有漫畫作品在雜誌上發表。為了紀念哥哥,他所有的漫畫作品,都是署的哥哥路山的名字。他把發表有自己作品的漫畫雜誌拿回家給媽媽看,告訴媽媽說哥哥現在已經成為漫畫家。他媽媽自然很高興,說路山終於有出息了,早知道這樣,自己當初就不該對他那麽嚴厲,如果讓他早點去美術專科學校學畫畫,可能現在的成就更大呢。
就在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在滑冰場認識了甄珠,並且喜歡上了這個漂亮文靜愛看漫畫書的女孩。可是很顯然,他並不是甄珠喜歡的那個類型的男孩。有一天,他看見甄珠在看自己以哥哥名字發表的漫畫連載,而且還一副很花癡的樣子,不由得靈機一動,就把自己的畫家哥哥“路山”介紹給了她。當然,最後甄珠看到的“路山”,就是他戴上假發,穿上增高鞋,去掉胳膊上的假文身,經過巧妙化裝後假扮的。路海原本隻是想換個形象跟她鬧著玩一下,誰知甄珠一見麵,就喜歡上了這個故作深沉的漫畫家,還嚷著要去他的工作室跟他學畫畫。他隻好臨時在附城區租了個便宜點的房子,將其改造成自己所謂的工作室。然後,甄珠就跟“路山”戀愛了。
甄珠出事之後,他很傷心,本來覺得那間工作室再也沒有必要開下去了,誰知就在這時候,他終於打聽到了皮永勝的行蹤,原來這個皮醫生來到丁州市之後,一直在鑼鼓巷開診所,那家診所的名字就叫皮醫生診所。為了確認皮永勝是不是真的在診所裏,他還特意裝病去那裏看了一次醫生,經過近距離確認,這個皮醫生正是他苦苦尋找的殺兄仇人。
那天傍晚,他用路山的身份,穿著電力公司的馬甲,假扮成電力檢修工人,用伸縮梯爬上診所後麵的三樓窗戶,剪斷一根電線,順著防盜網垂下來,隱蔽地搭在一個衣架上。然後躲在暗處,觀察著窗戶裏的動靜。晚上8點多的時候,皮永勝果然像往常一樣,從窗戶裏伸出手來收取晾在外麵的衣服,當他的手觸及那個搭著電線的衣架時,立即就被電擊到,“哎喲”一聲,往後倒下。路海再次爬上窗戶朝屋裏察看,發現皮永勝正倒在地上抽搐,擔心他一時死不了,又把電線從窗戶伸進去,在他手上戳了幾下,直到確認他已經被電死,這才罷手。
他從窗戶上下來之後,把伸縮梯扔到後麵的臭湖裏,然後走小路離開了現場。他走遠後,回頭張望時,才發現診所的方向冒出了一些黑煙。他當時並不知道診所已經起火,也沒有多想,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附城區前進街的那間工作室退租了。他是以路山的身份去作案的,就算警察發現什麽線索,隻會去調查路山,根本不會查到他路海的身上。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診所後麵鼓搗電線時,不但被甄珠的父親甄富貴看見,而且還被甄珠的媽媽龔麗琴用手機拍了下來,最後導致警察順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他頭上。
警察昨天第一次找到他時,他還能強作鎮定,但是今天再次找到他家裏,他就知道紙包不住火,自己做過的事肯定已經被警方掌握了。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並沒有驚慌,安頓好母親之後,沒有做任何無謂的反抗,就上了警車。
嚴政坐在審訊桌前,聽完路海的供述,心情一時難以平靜。在這個案子裏,受傷害最深的人,應該就是路海的母親梅瑾茹吧,她親手把自己的大兒子送上死亡之路,現在第二個兒子又因為替哥哥報仇而成為殺人凶手,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
“是啊,我媽那麽可憐,她以後靠誰呢?”路海甩一下頭,說,“不過現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為什麽?”
“我哥出事之後,我媽就落下了個頭痛的毛病,幾個月前她痛得暈倒在地,我把她送到醫院,檢查之後才發現她腦子裏長了個惡性腫瘤,而且已經是晚期,醫生說她很難撐到今年冬天。”
嚴政看到他臉上忽然顯現的決絕的表情,不由得心頭一跳,問:“你把你媽怎麽樣了?”
路海一臉苦笑地說:“沒怎麽樣,我隻是讓她先去找我哥和我爸,相信我們一家四口,很快就可以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
嚴政突然明白過來,立即讓歐陽錯和康佳佳趕去城北上禮村。
歐陽錯和康佳佳來到路海家時,發現他媽媽梅瑾茹已經因服用過量安眠藥而死亡。旁邊扔著一個空藥瓶。兩人將空藥瓶帶回去,如果能從上麵找到路海的指紋,那麽警方就可以多指控他一項謀殺罪名。警方最後確實從藥瓶上提取到一枚清晰的指紋,但是經過比對後發現,這枚指紋並不是路海的,而是他媽媽梅瑾茹的指紋。警方懷疑是梅瑾茹在臨死前擦掉了藥瓶上兒子留下的指紋,印上了自己的手指印,好讓警方找不到兒子殺自己的任何證據。
“媽,原來您什麽都明白啊!”
得知真相的路海,一邊用頭撞擊著看守所的牆壁,一邊號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