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樁錯案
時間很快就到了8月下旬，出租車司機劉世誠和獨居美女趙雅琪兩起命案串並偵查之後，案情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那個同時出現在兩個命案現場的44碼的皮鞋腳印，成為兩個案子最重要的線索。痕檢員對那枚腳印進行分析後得出的結果是，該犯罪嫌疑人為男性，年齡介於二十歲至二十五歲之間，身高大約1.80米，體重約75公斤。從身高和體重的比例來看，此人身材比較標準，看起來應該屬於不胖不瘦的那種體形。而且從腳印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足弓較高，所以運步靈便，應該是一個行動比較敏捷的人。但是這個範圍仍然比較大，如果僅僅根據這幾個條件去查找犯罪嫌疑人，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7月27日晚上出租車司機劉世誠被殺，8月11日晚上年輕的獨居女子趙雅琪被殺，兩樁命案至今未破，坊間早已傳言四起。有人說丁州市內出現了一個出租車連環殺手，專門劫殺出租車司機，有人說最近城區有變態色魔出沒，專挑單身女性下手，一時間人心惶惶，尤其是年輕的單身女性，都不敢在夜裏出門。警方也是壓力很大，經常有各路記者甚至是網絡“大V”[1]跑來找警方挖猛料，但是警方手裏掌握的線索有限，也沒有辦法向他們透露更多的信息。記者采訪不到什麽內容，就開始在報道裏一驚一乍地胡亂揣測，老百姓不明就裏，更是人人自危，好像隻要一出門就能遇上十個八個殺人狂魔一樣。市局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兼刑警大隊大隊長顧衛平本就脾氣火暴，這時被上麵的領導逼得沒有辦法，隻好天天朝重案中隊的人發火，問他們是幹什麽吃的，這麽大的案子查到現在居然一點進展都沒有。中隊長嚴政急得滿嘴起火泡，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天早上8點多，歐陽錯仍然在宿舍的**蒙頭大睡。昨天晚上，那個於老頭找他下象棋，還帶了一百塊錢的彩，結果歐陽錯連輸三局。於老頭沒有要他的錢，卻提了個條件，讓他把趙雅琪的案子講講。歐陽錯知道這老頭沒別的興趣，就是喜歡聽警方辦案的故事，當下就添油加醋地把這案子給他說了。於老頭聽說警方連續追查了三四名嫌疑人，最後都沒有找到真凶，不由得連呼“可惜”！等到兩人散場的時候，已經是半夜12點多了。歐陽錯睡得晚了，第二天早上，自然就成了起床困難戶。
正當他靠著枕頭做夢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拿起一看是康佳佳打來的，他就按下拒聽鍵把手機丟到一邊。他原本打算今天直接一覺睡到大中午，然後出去吃午飯，這樣還能省下一頓早餐錢。扔掉手機後正想再接著睡，宿舍的大門卻被人“砰砰砰”地拍響了。他隻好眯著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地起床開門。門口站著的正是他的搭檔康佳佳。
“姑奶奶，你不知道擾人清夢是很讓人討厭的嗎？”他皺眉說。
康佳佳把手腕上的手表伸到他麵前，說：“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還在睡懶覺！”
“不睡覺怎麽辦？案子查來查去的是那個樣，再查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偷個懶，補充一下睡眠。”他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又要轉身進屋繼續睡覺。
康佳佳說：“別睡了，嚴隊給咱們下達任務了。”
“什麽任務？”歐陽錯揉揉眼睛，“怎麽，案子有進展了嗎？”
康佳佳說：“嚴隊讓咱們再去案發的城市時尚家園小區查一下監控。”
歐陽錯立即扯著自己的頭發做出要用頭撞牆的動作，說：“蒼天啊，我都快被這個老女人逼瘋了，小區裏案發前一周的所有監控設備的視頻，前門後門的，電梯裏的，小區內部的，周圍牆上的，哪一處監控設備的視頻咱們不是看了N遍了？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怎麽還要去看？”
康佳佳說：“嚴隊現在懷疑凶手可能是坐別人的小車進入小區作案的，所以咱們通過門口的視頻看不到他進入小區的鏡頭，嚴隊讓咱們去把案發前一周之內所有進入過小區的非小區住戶車輛的車牌號都記錄下來，然後一輛一輛地去調查。因為小區居民的車輛都已經調查過，所以現在隻要排查一下非小區內部的車輛就可以了。另外還有，嚴隊說要把監控設備的視頻的排查時間再往前推一點，案發前十天之內的咱們都要檢查。”
“她該不是懷疑凶手早在十天前就已經潛伏在小區準備作案了吧？”
“這種可能性，也並不能完全被排除吧？”康佳佳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嚴肅表情，“嚴隊這幾天被幾個局領導輪番轟炸，早已是焦頭爛額，心裏估計也窩著一肚子火，你最好別跟她杠了，要不然就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好吧好吧，我現在發現你嘮叨起來，真的比我媽還煩人。你等我一下，我去擦把臉。”歐陽錯回屋擦了把臉，穿上警服，就跟她一起下樓了。
上車的時候，康佳佳說：“我來開車吧，座位上有早餐，你自己吃吧。”歐陽錯不由得笑了：“你要是早這麽賢惠的話，也不會至今單身，找不到男朋友了。”
兩人驅車來到城市時尚家園小區，又快速地把趙雅琪被殺當日及之前一個星期的視頻資料看了一遍，小區除了在前後門及各單元電梯裏安裝了監控設備，小區地麵、停車區及四麵圍牆上也都安裝了監控設備。他們把從監控設備裏看到的，案發前一周之內進出過小區的非小區住戶的車輛的車牌號都記錄下來。最後一數，在此期間進過小區的外部車輛竟然達六十餘輛。如果要逐一調查，還真不是個輕鬆活。
歐陽錯看看康佳佳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下來的車牌號，臉上露出畏難的表情，說：“佳佳，要不這樣，咱們今天分一下工，你負責去調查這些車輛，我呢，嚴隊不是要把監控設備的視頻搜索時間範圍擴大到案發前十天之內嗎？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我了。咱們各司其職，你查六十輛車，我查十天的監控設備的視頻，咱們誰也不吃虧。”
康佳佳點頭說：“行，這個還算公平，我馬上去車管所查一下。”
她走出好遠，才忽然醒悟過來，案發前七天的監控設備的視頻已經查過了，歐陽錯其實隻需要再檢查前麵三天的監控設備的視頻就可以了。這樣一來，他的任務可就比自己輕鬆多了。別看這人辦案子不愛動腦筋，可要是偷懶耍滑，倒是處處透著小聰明。她也懶得跟他計較，一笑而去。
歐陽錯很快就把小區保安小天和老陳叫到物業辦公室，讓他們跟自己一起，分頭查看監控設備的視頻。他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看著兩個保安被自己調動起來，幫自己幹活，自己想要完成任務可就輕鬆多了，他不由得在心裏偷著樂。
他自己查看的是案發前第八天的監控設備的視頻。小區裏的監控點有二十多個，每個監控設備都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要把這些監控設備的視頻通通都看一遍，而且還不能遺漏任何異常的信息，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用快進的方式，把所有視頻都從淩晨0點開始播放，一直看到下午，也沒有什麽收獲。他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差點睡過去。趕緊跑到外麵透口氣，然後回來接著看。當視頻播放到當日傍晚6點多時，小區大門前的監控攝像頭裏，突然開進來一輛紅色的馬自達，小車在大門外停下，然後就看見趙雅琪從副駕駛位走下車，朝車裏的駕駛員揮揮手，轉身走進小區。小車停留片刻，掉頭開走了。
他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以為趙雅琪的情夫聶國權換了一輛車送她回家，後來一想才發覺有點不對勁，他立即警惕起來，把視頻倒回去重新看一遍，才發現開車送趙雅琪回家的並不是聶國權，而是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通過慢鏡頭回放，他居然透過小車前擋風玻璃看見趙雅琪在下車前，還跟開車的這個男人親吻了十多秒鍾。
他一下就在電腦顯示屏前坐直了身子。這可是個新發現。這個男人是誰？看他跟趙雅琪如此親密，難道是趙雅琪新交的男朋友？據了解，她被聶國權包養之後，聶國權一直不允許她跟別的男人交往。現在看來，顯然是她耐不住寂寞，背著聶國權偷偷地在外麵有了新的交往對象。這個男人，這條線索，可都是以前警方沒有掌握的。
他立即把小天和老陳叫過來，給他們看了這輛紅色小車，讓他們重點找一下看看這輛車有沒有在其他監控時段出現過。小天一拍大腿說：“有啊，我剛剛還在視頻裏看到了這輛車。”他負責查看的是案發前第十天，即8月1日的監控設備的視頻。歐陽錯問：“真的嗎？是哪段視頻，快給我看看。”
小天立即在自己那台電腦前拖動鼠標，把他剛剛看過的小區大門口監控設備拍到的那段視頻重新播放給他看。視頻顯示8月1日下午3點多，這輛紅色馬自達開到了小區門口，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很快下車，快步繞到副駕駛一側的門邊，親自打開車門，請坐在車裏的趙雅琪下車。從體貌上看，該男人與歐陽錯在視頻裏看到的男性司機為同一人。這個男人一直目送趙雅琪進入小區後，才鑽進車裏，開車離去。
歐陽錯把視頻定格在男人下車的瞬間，根據旁邊的參照物目測了一下，這個男人身高大約1.80米，身材不胖不瘦，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顯得十分幹練的樣子。再往他腳下看，穿的是一雙皮鞋，看起來碼數有點大。難道他穿的就是44碼的皮鞋？
他猛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旁邊的小天和老陳嚇了一跳。身高1.80米，標準身材，穿44碼的鞋，年齡介於二十歲至二十五歲之間……警方對犯罪嫌疑人的定義，可不是正適合這個開紅色馬自達的家夥？難道他就是警方要找的人？這可真是老天有眼，叫他撞到我手裏了。這麽大的案子，要是叫我錯警官給破了，而且還親手抓到了凶手，我倒要看看嚴隊以後還敢不敢小瞧我！
“這個人，你們認識嗎？”他問小天和老陳。兩個保安一齊搖頭，說：“不認識，應該不是經常來我們小區，所以我們對他也沒有什麽印象。”歐陽錯把紅色馬自達的車牌和這個男人的正麵頭像截屏保存下來，說：“不認識也沒關係，咱們知道他的車牌號，想查明他的身份並不困難。”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給康佳佳打電話，說：“喂，你在哪裏呢？”
康佳佳說：“我還在車管所呢，幾十台車的資料要查，還要打印車主信息，負責幫我查資料的大姐都快忙瘋了。”
歐陽錯說：“那你先別查了，我這裏有新情況，你在車管所等著我，我馬上就到。”
他立即趕到車管所，跟康佳佳碰麵後，康佳佳問：“你又發現了什麽新線索？”歐陽錯就把從監控設備的視頻裏看到一個年輕男人開紅色小車送趙雅琪回家，並且在車裏跟趙雅琪擁吻的事說了。康佳佳點頭說：“這確實是一條新線索。”
歐陽錯立即在車管所的電腦裏輸入那輛紅色馬自達的車牌號，車主信息很快就在屏幕上顯示出來。車主名叫郭進，從身份證上的信息來看，他今年二十五歲，住在東門商業街157號。
兩個人記下這個地址後，立即趕到東門商業街。157號是一家電器商行，那輛醒目的紅色馬自達小車居然就停在商場門口。他們在馬自達旁邊停了一下，就看見一個男人從商場裏走出來，按一下車鑰匙，紅色馬自達“啾”地響了一聲，男人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坐了進去。歐陽錯對康佳佳說：“沒錯了，就是這個家夥。”
兩人快步上前，擋住那人正要關上的車門。年輕男人坐在駕駛位上，有點吃驚地看著他倆，問：“怎麽了？”歐陽錯問：“你是郭進嗎？”對方點頭說：“你們是……”歐陽錯說：“沒看見我們身上穿的警服嗎？”郭進好像這才注意到他們倆是警察，皺了一下眉頭，從車上下來，道：“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歐陽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身高1.80米，標準身材，與警方要找的人十分相符。他盯著對方腳下的鞋子問：“你穿多大的鞋？”郭進說：“我的腳比較大，平時都穿43碼的鞋子。”歐陽錯說：“介意把鞋子脫下來給我們看看嗎？”
“你們是不是有病啊？一上來就要看人家的鞋子。”郭進雖然滿臉不高興，但還是把兩隻鞋子都脫了下來。歐陽錯仔細看了，確實是一雙43碼的皮鞋。
康佳佳輕輕地拉一下他的衣袖，意思是提醒他，他們要找的是一個穿44碼鞋子的人，並不是43碼。歐陽錯看她一眼，說：“為了誤導警方，他43碼的腳，完全可以穿一雙44碼的鞋子去作案。”
“什……什麽意思啊？什麽作案？”郭進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麵前的兩個警察。
歐陽錯問：“趙雅琪你認識吧？”
“琪琪？認識啊。”郭進倒也不隱瞞，點頭說，“她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歐陽錯和康佳佳見他承認得這麽痛快，都有點意外。
“是啊，她是我新交的女朋友。”郭進補充了一句。
他告訴兩個警察說，他和趙雅琪是上個月認識的。那天他到電影院去看一部驚悚片，結果電影畫麵太恐怖，嚇得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女生驚叫不已，還害怕得差點哭起來。郭進實在看不過去，就溫和地安慰了她幾句，還把一隻手臂伸過去，讓她在害怕的時候，就抱著自己的手臂。結果，那個女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整場電影下來，一直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不放。她一會兒害怕地把頭埋在他手臂上，一會兒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幾眼電影屏幕。這個女生就是趙雅琪。
從電影院走出來的時候，趙雅琪很不好意思，主動請他去吃消夜。兩個人吃完東西，已經很晚了，郭進就開著自己的車送她回家。在她下車的時候，兩人互留了聯係方式。後來兩人又相約去看了幾次電影，趙雅琪告訴他說自己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一直單身。於是，郭進就對她動了心，開始追求她，但趙雅琪一直矜持著，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直到這個月3日那天下午，有一部愛情大片上映，他約她去看了這部影片。結果，趙雅琪被電影裏那超越生死的愛情感動得一塌糊塗，他趁機送了她一束玫瑰花，再次提出請她做自己的女朋友的請求。趙雅琪這才點頭答應。那天傍晚，他送她回去的時候，忍不住在車裏擁吻了她。
郭進說完自己跟趙雅琪的交往經過之後，忽然回過神來，問：“警察同誌，你們來找我……該不是琪琪出了什麽事吧？”
歐陽錯和康佳佳都愣了一下，說：“她出了什麽事，難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她到底出什麽事了？”郭進一臉著急。
康佳佳說：“就在這個月11日晚上半夜裏，趙雅琪被人殺死在自己家裏，第二天中午有個上門送件的快遞員發現了她的屍體，這才報警。到現在案子都還沒破呢。”
“什麽？怎麽會這樣？”郭進臉都嚇白了，“好好的，怎麽會被人殺死呢？”
“其中的原委，我們警方仍在調查之中。”歐陽錯盯著他問，“既然她是你女朋友，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把同樣的問題問了兩次，郭進才從驚愕中緩過神來。郭進回答說：“哦，警察同誌，情況是這樣的……自從我上次送她回家之後，就去北京考察業務去了，這一去就差不多耽擱了半個月，直到今天才回來。我在北京的時候，給她打過幾次電話，但一直沒有人接聽，我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不剛回到自己的店裏，我正要開車去看看她呢，一出門就遇上你們來調查我了。”
“那你現在還記得，這個月11日晚上，你在什麽地方嗎？”很顯然，歐陽錯是在問他的不在場證明。
郭進怔了一下，說：“11日晚上嗎？我在北京啊。我是8月5日去的北京，一直在北京待到8月18日，也就是今天，才坐飛機回來。”
康佳佳問：“這中間一直沒有離開過北京嗎？”
“沒有啊，一直都待在北京。”
歐陽錯問：“去北京的時候，你跟誰在一起？有證人嗎？”
郭進點頭說：“有啊，我是跟我爸一起去北京考察家用電器市場的，他可以證明。”
歐陽錯和康佳佳相互看了一眼，很明顯，如果他的時間證人是他父親，那麽證人的證言證詞的證明力就很弱了。“沒有其他證人了嗎？”歐陽錯問。郭進搖搖頭，說：“沒有了，去北京一直都是我們父子倆在一起，雖然也帶了其他隨行人員，但他們並不跟我們住一起。”
“那你有去過趙雅琪家裏嗎？”
“沒有啊。我倒是一直想去，可惜她不讓我去她家裏。”郭進苦笑一聲說，“她說時機未到。”
“連她住所的門口也沒有去過嗎？”
“沒有。我連她住的小區都沒有進去過，每次送她回家，她都是在小區外麵下車的。”
康佳佳不由得對歐陽錯的推斷產生了一絲懷疑，把他拉到一邊問：“咱們要不要去找他爸爸核實一下？”
歐陽錯擺手說：“不用去問他爸了，直係親屬的證言本就沒有什麽證明力，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也完全有可能包庇他這個殺人犯兒子。”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康佳佳的眼睛看著郭進那邊，小聲地發問。
歐陽錯說：“還能怎麽辦，你看看這小子的身高體貌、年齡特征、鞋子尺碼都跟咱們警方要找的人相吻合，而且又跟被害人趙雅琪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男女關係，這不是明擺著他身上有重大作案嫌疑嗎？不管怎樣，先把他銬回去再說，要是咱們動手遲了，讓他畏罪潛逃了，再要抓他可就難了。”
“你真的覺得他是殺人凶手嗎？”康佳佳猶豫著道，“就算趙雅琪是他殺的，那出租車司機劉世誠被殺又怎麽解釋？那個案子難道也是他幹的？”
歐陽錯想了一下說：“這個要審過之後才知道。不過，據我推測，那個黑車司機應該曾經搭載過趙雅琪，你看趙雅琪自己沒有車，平時不是總喜歡坐出租車嗎？她完全有可能乘坐過劉世誠的出租車。劉世誠色性不改，見她長得這麽漂亮，肯定不會放過她，很可能在車上就對她動手動腳，甚至還……性侵過她。後來趙雅琪把這個事告訴了郭進，所以郭進一怒之下，為自己的女朋友出頭，就把黑車司機劉世誠給殺了。”
“那後來他又為什麽要殺趙雅琪呢？”康佳佳覺得他這個推理並不嚴謹，而且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撐。
“這個就更簡單了。你想啊，這個姓郭的肯為趙雅琪去殺人，那就證明他心裏有多麽愛趙雅琪。不是有句名言說，愛有多濃，恨就有多深嗎？在這種情況下，一旦他發現趙雅琪其實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她根本不是什麽清純玉女，而是一個被人包養的二奶，你說他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他完全有可能再次拿起屠刀，刺向自己愛之越濃恨之越深的情人。這也正好可以解釋為什麽會在兩個命案現場都留有同一名犯罪嫌疑人的腳印了。”
“等一等，”康佳佳感覺自己都快被他這一番推理給弄糊塗了，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後說，“第一，現在咱們並不能確定在兩個命案現場留下的44碼的皮鞋腳印一定是他的。第二，他剛才不是說了，他在8月3日那天才跟趙雅琪確定戀愛關係的嗎？而黑車司機劉世誠死於上個月，即7月27日晚上，這個又怎麽解釋？難道說他還沒跟趙雅琪開始談戀愛，就把劉世誠給殺了嗎？”
“你傻啊，他那是為了脫罪，才把自己跟趙雅琪確定戀愛關係的時間往後推了。如果我推斷得不錯，他們確定戀愛關係的時間，一定在劉世誠被殺之前。”歐陽錯越說越興奮，聲音也越來越大，“這樣一來，所有的疑點就都解釋得通了。”
康佳佳猶豫著說：“要不咱們還是先打電話請示一下嚴隊吧。”
“算了吧，她這個人做事一向古板，什麽都要求咱們按程序辦事。等她把批捕手續辦下來，咱們這邊黃花菜都涼了。事急從權，咱們現在遇上了特殊情況，還是先把人抓回去，再把手續補齊吧。”
“這樣不太好吧？”康佳佳還是有些不放心。
歐陽錯不耐煩地瞪她一眼說：“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道變通呢。你聽我的肯定沒錯，這家夥八成就是殺人凶手，咱們把他抓回去，隻要隨便審一審他，我保證他就要嚇得尿褲子了，什麽都招了。讓嚴隊束手無策的連環命案，居然讓咱們兩個給破了，這回咱們真要立大功了。”
“那倒也是。”康佳佳雖然對他的話將信將疑，但最後還是點頭說，“要是真讓你破了這個案子，我保證以後整個警隊都沒有人敢叫你‘錯警官’了。”
“我叫歐陽錯，名字中有個錯字，人家叫我‘錯警官’有什麽不對嗎？”
康佳佳忍不住“撲哧”一笑，說：“我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人家叫你‘錯警官’，是因為你名字中有個錯字嗎？那是因為你經常辦錯案子，從來沒有做對過一件事，所以人家才會那麽叫你。”
“哼，這幫家夥真是狗眼看人低，我今天就要破一個大案子給他們看看。”歐陽錯咬咬牙，掏出手銬朝郭進走去。
郭進看著他手裏明晃晃的手銬，不由得變了臉色，說：“你，你們想幹什麽？難道你們懷疑琪琪是我殺的？”
歐陽錯點頭說：“你現在確實是我們警方的頭號懷疑對象。”
“這不可能，我跟你們說過了，琪琪是我女朋友，我怎麽可能殺她？”郭進的情緒有點激動，“而且她遇害的時候，我正在北京，根本就沒有回來過丁州，哪有作案時間？”
“你確定趙雅琪是你女朋友嗎？”歐陽錯臉上帶著揶揄的表情，“隻怕她的男朋友不止你這一個吧？你們這男女關係有點亂啊。”
“什麽？”郭進皺起眉頭問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歐陽錯說：“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還是先請你到公安局配合我們調查吧。”
“一定要去嗎？”郭進有點為難地問。歐陽錯說：“現在你涉嫌刑事犯罪，當然要去，我們警察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郭進看看他手裏的銬子，猶豫一下說：“我跟你們去就行了，能不能別給我上手銬，你看我店裏的員工都看著呢。”
歐陽錯回頭看看，後麵電器商場的員工，果然都擁到門口朝這邊張望著。歐陽錯把眼一瞪，說：“現在知道丟人了啊？早幹嗎去了？趕緊把手伸出來！”郭進隻得無奈地把雙手伸出來，歐陽錯給他上了銬子，把他推上警車。康佳佳跟在後麵，雖然感覺有點不妥，但也知道憑自己的能力肯定是攔不住歐陽錯的。
兩人剛把郭進押回重案中隊，正好迎麵碰上中隊長嚴政。嚴政看了戴著手銬的郭進一眼，問兩個手下：“這是什麽情況？”
“嚴隊，我們抓到凶手了！”歐陽錯的聲音裏透著一股興奮勁。
“什麽凶手？”嚴政愣了一下。
“就是劉世誠和趙雅琪連環命案的凶手啊。”歐陽錯一邊把郭進推進辦案區，一邊說，“這個家夥，是趙雅琪新交的男朋友，因為識破了趙雅琪的小三身份，感覺自己受到欺騙，所以因愛生恨，憤而殺人，而且他各方麵情況，都與咱們要找的那兩枚腳印的主人十分吻合。”他又語速很快地把自己那一番推理說了一遍。
嚴政聽完，隻是“嗯”了一聲，既沒有點頭讚成，也沒有搖頭否定。她上下打量了郭進一眼，說：“把鞋子脫下來看一下。”
郭進不太明白警察為什麽非得盯住自己的鞋子不放，隻得彎腰把兩隻鞋子脫下來。嚴政拿著他的鞋子認真看看，說：“這分明就是一雙43碼的鞋子啊，跟咱們要找的44碼腳印，也相差太遠了吧？”
歐陽錯說：“嚴隊，凶手為了留下假線索迷惑咱們警方，完全可以用43碼的腳穿著44碼的鞋子去作案，鞋子大一碼，隻要在鞋子裏塞點東西，或者把鞋帶係緊一點，並不會對凶手的行動造成太大影響。正常情況下，隻有穿小一碼的鞋子，才會感到不舒服，而穿大一碼的鞋子，並沒有什麽不方便。”
“哦……”嚴政又低下頭去，仔細看看郭進的腳，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怒吼：“嚴政，你在搞什麽鬼名堂？”話音未落，他們的頂頭上司、刑警大隊大隊長顧衛平就滿麵怒容地闖了進來。嚴政吃了一驚，問：“顧局，怎麽了？”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顧衛平瞪著她問，“你們是不是抓了一個叫郭進的人？”
“是的，就是他。”嚴政朝戴著手銬的郭進指一下。
“有你們這麽隨便抓人的嗎？這是誰下的命令？有批捕手續嗎？”顧衛平都差點把手指指到嚴政的鼻梁上了，“咱們公安隊伍的形象，就是被你們這麽敗壞的！”
歐陽錯心中不服，正要開口辯解，但話到嘴邊，又被嚴政一個淩厲的眼神給瞪回去了。
嚴政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顧局，人是我下令帶到市局來的，他被牽扯進我們正在調查的連環命案，因為情況比較緊急，所以我們在沒有手續的情況下，就先把他拘傳回來調查了，這不正準備補手續的嘛，您就來了……”
“我看你這個中隊長是當得太舒服了，所以故意給我整出點麻煩事來吧？”顧衛平指著郭進問她，“你知道他父親是誰嗎？”
嚴政搖頭說：“不知道，我們還沒有對他的家庭情況展開調查。”
顧衛平說：“他父親是郭東海。”
在場的警員都吃了一驚，郭東海是丁州市的上一級地級市的政協委員，更是丁州市家喻戶曉的“電器大王”，在市內市外開了十多家大型連鎖家電商場，如果單就財富而論，應該可以排在丁州十大富豪之列了吧。
“郭東海已經打電話跟我說了，這半個月來，他兒子郭進一直跟他在北京談生意，根本就沒有回過丁州，怎麽可能殺人？”顧衛平揮揮手，“趕緊給我放人！”
“顧局，郭進他……”歐陽錯正要出言反駁，卻被嚴政喝止：“別廢話，顧局都下令了，趕緊給我把人放了！”
“可是……”歐陽錯心有不甘地說。
“趕緊放人！”嚴政瞪他一眼。歐陽錯窩了一肚子火，但也不敢在顧衛平這位大領導麵前發作，隻好掏出鑰匙，打開郭進的手銬。嚴政賠著笑臉說：“對不起，郭先生，是我們搞錯了，給您添麻煩了。現在您可以走了。”郭進倒也沒有說什麽，隻狠狠地瞪了歐陽錯一眼，一邊揉著自己被銬子銬得有些發麻的手腕，一邊走了。
“下次要是再發生這種草率辦案的事情，我非處分你不可！”顧衛平餘怒未消，拂袖而去。
大領導一走，歐陽錯就再也按捺不住，說：“嚴隊，我好不容易把嫌疑人抓回來，你怎麽就輕易把人給放了呢。”
嚴政說：“你沒聽顧局說嗎，他爸給他做證，說他沒有作案時間。”
歐陽錯憤憤不平地道：“沒有經過調查，誰也不能排除他爸有做偽證包庇他的可能吧？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法律有規定，證人提供的對與其有親屬關係的當事人有利的證言，其證明力一般小於其他證人證言，我覺得就算要采信他爸的證言，也必須得有其他證據證明才行。咱們可不能因為他爸搬來了大領導就……”
“我叫你放人，並不是因為顧局出麵了。”嚴政說，“就算顧局不來，我也會讓你立即放人，因為你根本就抓錯了人。”
“我怎麽就抓錯人了？”歐陽錯一激動，脖子就梗起來了。
“你看過郭進的腳嗎？”
“看過啊，我都跟你說了，咱們不能糾結他是43碼的腳，凶案現場是44碼腳印這個問題，他完全有可能穿44碼的鞋子去作案。”
嚴政終於忍不住發起火來，怒道：“我說你兩隻眼睛是白長的嗎？你隻看他的鞋，就沒看他的腳嗎？他足弓那麽低，是典型的扁平足，符合咱們對犯罪嫌疑人身體情況的推論嗎？”
歐陽錯不由得一臉愕然。痕檢員對凶手留在案發現場的兩枚44碼腳印做過分析，得出的結論是犯罪嫌疑人腳印偏窄，足弓較高，有比較好的彈跳能力。如果真如嚴隊所說，郭進足弓很低，甚至是足弓塌陷的扁平足的話，僅憑這一個特征，就可以將他排除在作案嫌疑人之外了。
等嚴政走出去之後，老熊從後麵推了歐陽錯一下，說：“今天如果不是嚴隊護犢子，在顧局麵前替你扛了這個責任，按顧局那火暴脾氣，你今天肯定要吃個處分。”
“就是就是，”康佳佳在旁邊連連點頭，說，“我要是你，怎麽著也得跟嚴隊道個歉，說聲謝謝！”
“我……”歐陽錯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後還是磨磨蹭蹭地朝嚴政的辦公室走去……
注釋：
[1] 網絡“大V”，指在新浪微博網絡平台上擁有大量的粉絲、其觀點言論能夠引起重大影響的網絡意見領袖。——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