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受人指使

嚴政帶著歐陽錯和康佳佳兩人驅車來到老電影院,在電影院門口四下觀察了一下,從大門出來,原本是一個院前廣場,但因為荒廢已久無人打理,早已長滿雜草。穿過幾百米寬的院前廣場,就是南華路。南華路是一條雙向六車道的大馬路,但路上來往的車輛並不多,顯得有點冷清。馬路邊就有一個公共汽車站台,但並沒有什麽人在站台上等車。

嚴政到站台上看了一下,根據上麵站牌顯示,經過這裏的隻有805路這唯一一趟車。正好這時,聽到一陣喇叭鳴響,一輛805路公交車緩緩駛過來,停在站台邊。

歐陽錯跟康佳佳一起,一邊跳上車一邊對嚴政道:“嚴隊,我跟佳佳坐坐這趟車了解一下情況,你先回隊裏等我們吧。”沒待嚴政回話,公交車已經駛出站台。

公交車上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乘客,歐陽錯和康佳佳找了兩個座位坐下來,抬眼一看,頭上共有兩個車載攝像頭,一個對準司機位置,一個對著車廂,應該能把車廂的所有位置都拍下來。幾分鍾後,公交車拐出了南華路,往主城區方向駛去,一路走走停停,經過了十幾個公交站,大約二十分鍾後,來到了工字橋站。

兩人下了車,發現這個公交站距離華風小區也就三百來米距離,鄒大福如果坐公交車往返電影院去參加金維他公司的講座,倒也還方便。歐陽錯給嚴政打了個電話,先是說了公交車上的情況,然後又說:“從電影院到工字橋,有二十多分鍾車程,下車後還要走幾百米才能到鄒大福所居住的華風小區。不過這段路是一條大街,街上人來車往,凶手要想在這條街上悄悄調包鄒大福手裏的膠囊隻怕有點困難。所以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凶手在公交車上動手換掉了鄒大福的膠囊。”

嚴政問:“公交車上有監控嗎?”

歐陽錯說:“有的,一共有兩個,一個對著司機駕駛區,另一個對著乘客區。我問過司機,這條路上的所有公交車車載監控都是這個配置。”

嚴政想了一下,說:“那你們先不用回隊裏了,直接去公交公司吧,我先給他們打個電話,你們去那裏把當天下午經過電影院的805路公交車的監控調出來看一下,一定要看仔細了,千萬別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咱們能否找到真凶,就在此一舉了。”

歐陽錯點頭道:“好的。”掛斷電話後,他立即攔下一輛出租車,跟康佳佳一起趕往公交公司。

因為嚴政事先已經打過電話,並把相關調查手續傳了過來,公交公司這邊一個姓林的副主任接待了他們。歐陽錯問林主任,公交車上的監控視頻終端在哪裏?

林主任說:“在調度室,我們公司所有公交車的車載視頻都是與調度室的大屏幕聯網的,所有視頻文件都統一保存在調度室的服務器上,正常情況下,所有車輛的視頻資料可以保存一個月,超過一個月就會被自動覆蓋。”

歐陽錯在心裏算了一下,從鄒大福死亡到現在也才半個多月,當天下午的視頻應該還在。

他對林主任說:“我們想看一下4月6日下午4點前後,所有經過老電影院站的805路車上的監控視頻,可以嗎?”

林主任說:“沒問題。”就把他們兩人帶到了調度中心。調度中心的牆壁上有好幾塊超大液晶屏幕,屏幕被分隔成一小塊一小塊,每一小塊都代表著一個公交車車載視頻的實時監控畫麵。林主任跟一個正坐在電腦屏幕前敲擊著鍵盤的年輕技術員說了一下,技術員點點頭,快速地按幾下鍵盤,很快就在電腦裏調出了一些資料,說:“根據我們的大數據篩選,您說的這個時間段,共有兩輛805路公交車經過老電影院站,一輛是在4月6日下午3點52分,另一輛是下午4點10分。理論上講,我們805路公交車的間隔時間是十五分鍾一趟,但實際操作過程中會略有出入,比如這兩輛車,就間隔了十八分鍾。你們需要查看哪一輛車的視頻?”

康佳佳說:“先看第一輛車的視頻吧。”

“好的。”

技術員熟練地操作電腦,很快就調出當日下午3點52分這輛車的車載監控,根據右上角的時間顯示,這輛車是在當日3點52分15秒停靠在老電影院站台的,有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乘客從後門下了車,但是並沒有乘客從前門上車。幾十秒之後,公交車關緊後門,駛離了站台。

“再看看第二輛吧。”歐陽錯拍拍技術員的肩膀。技術員有點不習慣地回頭看他一眼,但並沒有說話,很快又在電腦裏打開了4點10分經過老電影院的那輛公交車的監控視頻,從車窗外快速移動的景物可以看出,這輛車當時的車速還挺快的,車上僅有三名乘客,因為沒有人下車,站台也沒有人等車,所以車輛經過站台時隻是略微減了一下速,連車門都沒有打開,就越過站台往前走了。

下午4點前後的這兩輛經過老電影院的公交車上都沒有看見鄒大福的身影,歐陽錯不由得有些失望。難道金一兆給出的時間點有誤,還是說當天鄒大福根本就不是乘坐公交車回家的?康佳佳想了一下說:“咱們再看看下一輛車吧。”

“好的。”技術員倒是很配合,立即又調出下一輛車的視頻。這輛車經過老電影院的時間是下午4點26分,這一次公交車隻打開了前門,在站台邊停下來後,有一個稍微有點駝背的老年男子上了車。上車時,可以明顯看到他手裏用塑料袋提著一大包東西。

歐陽錯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叫道:“停!”技術員立即按下播放器暫停鍵。歐陽錯請他把視頻畫麵截圖之後,再放大一倍,他和康佳佳兩人都睜大眼睛湊到電腦屏幕前仔細看了,沒錯,這個上車的老頭就是他們要找的鄒大福。他手裏提著的,應該就是金維他公司免費贈送的四個療程的金維他膠囊了。鄒大福上車的時候,車廂裏空****的,沒有一個乘客。他在司機後麵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順手把手裏的袋子放在旁邊靠窗的空座位上。歐陽錯和康佳佳交換了一記眼色,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凶手想調包他袋子裏的東西,那就非常容易了。

兩人接著往下看視頻,公交車到達下一站的時候,又上來了幾名乘客,不過並沒有在鄒大福身邊停留,直接走到了車廂中間位置。公交車一路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大約二十三分鍾後,到達了工字橋站。這時車上有十多名乘客,因為車上不算擁擠,鄒大福旁邊放塑料袋的空位始終沒有人坐過,更沒有人靠近過。到站後,鄒大福扶著座椅靠背緩緩站起身,朝著車門走去。快下車時,才想起自己的藥還落在車上呢,又趕緊回頭去拿。拿好那個塑料袋之後,才慢慢下車走了。

歐陽錯以為自己看漏了某個畫麵,又把這段視頻回放著認真看了遍,仍然沒有任何發現。從鄒大福上車到下車,其間二十多分鍾時間裏,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跟他搭過話,他的藥一直放在旁邊的座位上,也沒有任何人動過。除非凶手有隔空取物的本領,要不然就絕沒有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把他袋子裏的藥換成毒膠囊。

從公交公司出來後,歐陽錯打電話向嚴政匯報了這邊的情況。

嚴政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難道是凶手知道公交車上有監控,所以沒有在公交車上動手?”

歐陽錯也是一臉迷茫:“如果凶手不是在公交車上動手,那又是在什麽地方把鄒大福的藥調包的呢?”

“有沒有可能是在他下公交車之後走回小區的這段路上?”

“這個咱們已經討論過了,可能性比較小。首先,如果凶手想等他下了公交車之後再動手,那就得跟他同坐一趟公交車,並且一路尾隨他下車,才有動手的機會,但是無論是他在電影院上車,還是在工字橋下車,都是一個人,並沒有任何乘客跟在他後麵。當然,凶手也有可能自己駕車,或是坐出租車跟在公交車後麵。但公交車裏的監控能拍到車窗外的一些情況,目前並沒有發現有可疑之人跟蹤他。另外,鄒大福下車之後,距離他家就隻有幾百米遠了,街道兩邊都是他熟悉的店鋪,路上行人也多,這對凶手來講,絕對不是一個最佳動手的地方,因為稍有不慎就會留下線索被人目擊到。”

嚴政道:“照你這麽說,凶手在車上沒有機會動手,在路上沒有機會動手,等鄒大福到家了更加沒有機會動手,那凶手究竟是什麽時候把他的藥調包的呢?”

歐陽錯腦子快速轉動起來:“難道是在鄒大福走出電影院,到他搭上公交車之間的這段路上?”他一拍大腿,“肯定是了,鄒大福是下午4點左右離開電影院的,但實際上直到4點26分他才搭乘公交車。從電影院大門走出來,隻需要穿過院前廣場就可以在公路邊搭車,最多也就二三百米遠的距離,他沒有理由要走上二十多分鍾啊。中途耽誤這麽長時間,我覺得肯定是遇上了什麽事,或者碰見了什麽人,而凶手調包他的藥,肯定也是這段時間裏完成的。”

嚴政的反應畢竟沒有年輕人快,在電話裏頓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這個倒是很有可能,畢竟他下午4點離開電影院,差不多半小時後才上公交車,這就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可惜呀,”歐陽錯剛有點興奮勁兒,很快又泄氣了,“可惜電影院外麵沒有監控探頭,現在也沒有辦法查到鄒大福走出來後,到底遇上了什麽狀況。”

“我早就說過,咱們警察辦案並不是必須得依靠監控設備,難道沒有監控咱們就不能破案了嗎?”嚴政的語氣明顯有點不高興,“你長著眼睛和嘴巴,是幹什麽用的?沒有線索,就用嘴去問,用眼睛去尋找,犯罪嫌疑人是不會坐在家裏等你去抓的。”

歐陽錯挨了批評,一時說不出話來。

嚴政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這樣吧,鄒大福下公交車回家這段路,我讓老熊帶人去查,你和佳佳兩個負責調查他上車之前的情況。”歐陽錯張張嘴,剛想說什麽,嚴政卻已經掛斷了電話。

康佳佳看見自己的搭檔打完電話後,苦著臉站在那裏好半天沒有說話,不由得有點奇怪,問他怎麽了。

歐陽錯說:“我跟嚴隊說鄒大福手裏的藥,很可能是在他走出電影院但還沒有上公交車的這個時間段裏被人調包的,嚴隊也比較認同這個說法,她讓咱們照著這個方向去查一下。”

“你自己提出來的偵查方向,嚴隊讓你自己去查,這個沒有毛病啊。”

“你是假傻還是真傻?”歐陽錯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咱們不是早就已經去電影院看過了嗎,那裏由內到外都沒有安裝一個監控探頭,誰知道那天下午鄒大福從電影院出來後遇見過什麽人、碰上過什麽事?這都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還叫咱們去查,你說咱們從哪裏查起呢?”

康佳佳說:“就算沒有監控攝像頭,咱們也可以去尋找目擊證人啊。”

“那個電影院早就已經荒廢了,平時壓根兒就沒有什麽人去,咱們上哪兒找目擊證人去?”

“但是那天下午還有其他人也在電影院聽金一兆他們的講座,買他們的產品啊。”康佳佳說,“隻不過咱們也不知道當天到底有哪些人參加過電影院的講座,現在要調查起來,隻怕也比較困難。”

歐陽錯好像被她觸動了一下,忽然“哈哈”一笑:“不困難不困難,你說得不錯,我有辦法了!”

康佳佳問:“什麽辦法?”

歐陽錯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咱們先回隊裏,我路上再跟你說。”上車之後,他對司機說:“送我們去公安局。”

康佳佳見他說完這句之後就再也不開腔,不由得急道:“到底是什麽辦法,你倒是快說啊!”

歐陽錯說:“辦法你剛才已經說了啊,就是從那些到電影院買過保健品的老頭老太太中間尋找目擊證人。”

“咱們哪裏知道到底有哪些老頭老太太去那裏買過金維他公司的產品啊?”

“咱們確實不知道,但是有別人知道啊。”

“誰?那個金總嗎?”

“對。”

“你覺得他會記得每一個到他那裏買金維他的人嗎?”康佳佳一臉鄙夷的表情,“他眼裏隻有錢,根本就沒有人。”

“非也非也,”歐陽錯搖頭晃腦地說,“你忘了他說過每一個到他們那裏參加健康養生講座的人,第一次去的時候都要做登記嗎?這些登記項目裏肯定包括姓名和住址電話這些內容吧。”

康佳佳“哦”了一聲,這才記起她和嚴隊第一次審訊金一兆的時候,確實聽他說過鄒大福參加他們講座時曾登記過住址,所以他們才能找得到鄒大福的家。這個細節自己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歐陽錯隻看過審訊記錄,就記得這麽清楚,倒真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她扭頭看著他,眼睛裏露出欽佩的目光,忽然覺得這個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不著邊際的搭檔,其實關鍵時刻還是挺靠譜的。

兩人回到隊裏,先跟嚴隊請示了一下,得到嚴政許可之後,兩人立即去羈押室找金一兆,問他對客戶進行身份信息登記的事。

金一兆點頭說確有此事,凡是第一次參加他們講座的人,都要登記姓名、身份證號碼和住址電話,隻有做過登記的人,才可以領取他們免費發放的一斤雞蛋。

康佳佳說:“不就是買個保健品嗎,為什麽還要登記這些?”

金一兆笑笑說:“三個目的,第一,這樣顯得比較正規,你看現在開個什麽會,進場的時候不都是要登記與會者的身份信息嗎?第二嘛,就是多收集一些客戶信息,為以後我們公司建立客戶大數據庫做準備。”

“那第三呢?”

金一兆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之色:“第三,其實把這些信息賣給網上那些信息公司,也是我的一條生財之道。”

康佳佳一聽這話就心頭有氣:“難怪總有些不法分子在網上兜售公民個人信息,原來都是你們這類人在背後助紂為虐。”

金一兆不當回事地笑了:“就算我不賣信息,也會有別人來幹這事,哪怕你們是警察,也沒有辦法全麵禁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歐陽錯懶得跟他做口舌之爭,直接問他:“你登記的那些客戶信息,在什麽地方?”

金一兆說:“都已經輸入電腦,製作成電子文檔,儲存在我隨身攜帶的一個U盤裏。不過我的隨身物品在進來之前,都已經被你們拿去保管了。”

歐陽錯翻翻眼睛:“那你早說嘛。”

他跟康佳佳一起,從保管室拿到金一兆的U盤,插進電腦裏看了一下,裏麵果然有一份名為“丁州客戶資料登記表”的文件。點開一看,裏麵果然登記了有近三百名在電影院參加過他們講座的客戶的身份信息。兩人把這些信息打印出來後,看著十多頁密密麻麻的文字,頭都有點大了。

康佳佳摸摸鼻子,問:“現在怎麽辦?”

歐陽錯把這些資料一分為二,遞給她一半:“還能怎麽辦,挨個打電話問唄,這裏共有二百九十六個名單,咱們一人負責一半,把裏麵所有的人都調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來。”

康佳佳“哦”了一聲,並不伸手接他遞過來的打印紙,隻是睜大眼睛望著他。歐陽錯有點莫名其妙,往自己臉上摸了下:“怎麽了,我臉上有灰嗎?幹嗎用這種眼神看我?”

康佳佳說:“我怎麽突然覺得你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那個你了呢,以前你要是遇上這麽麻煩的工作,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那當然啊,”歐陽錯哈哈一笑,“自從上次我幹淨利落地破了幾個大案之後,我就不再是‘錯警官’了,現在外麵的人都叫我歐陽神探,我如果再不認真查案,怎麽對得起我頭上這‘神探’二字呢?”

康佳佳撇撇嘴,做出惡心欲吐的樣子:“還歐陽神探呢,我看是自封的吧?”

“自封的又怎麽樣?”歐陽錯拍拍手裏的打印紙,“等我破了手上這個案子,‘歐陽神探’這四個字就實至名歸了。”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照著登記表上的第一個電話號碼打過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他客氣地對人家說:“大媽您好,我們是公安局的……”對方一聽“公安局”這三個字,就“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

他不由得一臉錯愕:“怎麽,現在的大媽都這麽牛了嗎,連公安局的電話也敢掛?”

“是不是你說話太凶,嚇著人家了?我來試試。”康佳佳抄起另一部電話,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喂,請問您是李英娘李大媽嗎?我們這邊是丁州市公安局,我們……”

“騙子,你們膽子可真大,還敢冒充公安局的,電視裏早就說了,凡是公檢法打來電話,一律都是騙子。你們要是敢再騷擾我,我可就要報警了!”大媽火氣很大,又“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康佳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把他們當成電信詐騙人員了。

兩人又給名單上的其他幾個人打了電話,別說,這些老頭老太太警惕性還挺高,一聽到“公安局”“警察”等詞語,立馬掛斷電話,根本不給他們進一步說明的機會。

歐陽錯不由得叫起苦來:“這可怎麽辦?個個都把咱們當成騙子了,難道真要咱們照著名單上的地址,一個一個上門去找他們調查嗎?將近三百號人,這一大圈走下來,咱們還不得累成狗啊?早知道是這麽個情況,咱們就不從嚴隊手裏接這個任務了。”

康佳佳手裏拿著那份名單,皺著眉頭圍著電話機轉了一圈,忽然雙眉一展:“哈,我有辦法了!”

她抄起電話機,照著名單上的一個號碼打過去。“喂,誰呀?”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方在電話裏問。

康佳佳立即清清嗓子,柔聲道:“您好,請問您是——”她看看表格上登記的姓名,“您是楊炳成楊大爺嗎?哦,楊大爺,我是金維他公司的客服人員。”

電話那頭的楊炳成一聽是金維他公司的人,頓時放鬆了警惕,很高興地說:“原來是金維他公司啊,好的好的,你有事嗎?”

康佳佳已經把電話開了免提,歐陽錯站在旁邊也能聽見兩人說話的內容,一見此計得逞,他悄悄朝她豎了一下大拇指。康佳佳接著說:“楊大爺,您最近身體還好吧?這兩天氣溫有點高,您可要多注意休息啊……哦,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想給老客戶做一個回訪,有幾個問題想請您回答一下,請問您有時間嗎?”

她這幾句關心的話語讓楊大爺心生感動,楊大爺忙說:“有的有的,我有的是時間,閨女,有什麽問題,你就問吧。”

“好的。4月6日那天下午,我們公司在老電影院舉辦的健康養生講座,請問您去參加了嗎?”

“去了呀,你們公司的活動,我每天都去的。4月6日那天下午去了之後,我第二天再去,你們公司就已經撤場走了,也不發個通知,害得我們白跑一趟。”

康佳佳趕緊道歉說:“真是不好意思,那天我們公司遇上了一點緊急情況,所以後麵的活動就臨時取消了,給您帶來不便,非常抱歉。我想問一下您,您認識鄒大福嗎?他也去參加過當天的活動。”

“鄒大福?”楊大爺有點發愣,“不認識啊。”

康佳佳提醒道:“他就是那天下午站出來說我們賣的是假藥,我們公司是騙子公司的那個老人。”

“哦,那個人啊,我記得他,隻是不知道他叫鄒大福。”楊大爺說,“當時他站出來公然說你們是騙子,我們聽了都很氣憤,這麽好的公司,怎麽可能是騙子公司呢,對吧?”

“當時發生這件事,他離開電影院之後,您還在電影院外麵見過他嗎?”

楊大爺說:“這個倒沒有呢。我記得他當時是被你們公司的金總請進了小辦公室,後來我看見他手裏提著一大袋你們的金維他膠囊走出來,估計是被你們說服之後,又買了許多你們的產品吧?他從辦公室走出來後,很快就從大門口走出去了。那個時候,我們正在搶購金維他膠囊,要是遲一點,怕是就沒貨了,所以根本就沒多留意他。他走出去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怎麽了,是不是他又給你們搗亂了?”

康佳佳這位“客服”說:“那倒沒有,我們也就是做個售後調查而已,沒什麽別的意思,謝謝您了,楊大爺。”

“不用謝,”楊大爺在電話裏滿懷希望地說,“閨女,我回答了你們這麽多問題,有沒有什麽禮品送啊?”

康佳佳愣了一下,看見歐陽錯忍住笑朝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就說:“這個啊,有的有的,回答完問題之後,您就是咱們的VIP客戶了,我這邊登記一下,我們公司很快就會再到丁州這邊搞活動,到時我們再電話通知您到活動現場領取我們的禮品。”掛斷電話後,她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看來這客服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啊。

歐陽錯哈哈一笑:“你這個主意太高明了,咱們就這麽辦吧。”

於是兩人拿著各自的名單,以金維他公司客服的身份,分頭給名單上的人打電話。那些被詢問的對象,一聽他們是金維他公司的人,都很耐心地回答了他們提出的問題,隻是大家的答案跟剛才那個楊大爺大同小異,基本沒有人知道鄒大福是誰,但一說到那個公然站出來詆毀金維他公司信譽的駝背老頭,大家就都有印象了。鄒大福離開電影院的時候,其他人都在搶購金維他公司的產品,注意到他的人不多。一問到在他走出電影院之後,還有沒有見過他,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這也難怪,當時現場一片忙亂,隻有鄒大福一個人提前走出來,誰會對他多加留意呢?

大半天時間過去,眼見名單上的人員就快要被問完了,還是沒有一點收獲,歐陽錯和康佳佳都有點著急。看著A4打印紙上列出的最後十來個號碼,卻不敢撥打過去,萬一所有電話打完,仍然沒有一點線索,那可就真是白忙一場了。

康佳佳見歐陽錯有點泄氣,給他倒了杯茶說:“先喝口水,潤潤嗓子,無論如何咱們也得把剩下的電話打完,萬一線索就藏在最後這幾個電話裏呢。”

“嗯。”歐陽錯點點頭,勉強對她笑笑,往下一看,名單上的下一個人叫作江海泉,從身份證號碼中間那幾個數字來看,他應該是一位六十歲的老人。歐陽錯喝了口茶,休息片刻之後,就拿起電話撥通了這個叫江海泉老人的號碼。這是一個家庭座機號,接電話的是一個年輕女人,歐陽錯跟她說了找江海泉,女人立即大喊:“爸,你的電話。”

江海泉接電話後,前麵的回答跟其他人大同小異,但聽歐陽錯問到後來有沒有在電影院外麵見過鄒大福時,他想了一下,然後說:“見過的,當時還有一個人跟他在一起。”

歐陽錯以為自己聽錯了,把相同的問題連問了兩遍,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

據這位江大爺回憶說,那天下午正在搶購膠囊的時候,他突然尿急,他患有前列腺炎,不能憋尿,所以當時就去了廁所。廁所在電影院側門旁邊,他從側門走出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個曾在台下公開質疑過金維他療效的駝背老頭——鄒大福——正站在側門邊的一棵大樹後,在他對麵還站著一個男人,身上穿著藍色製服,應該是金維他公司的業務員,兩人正在小聲說話。等江海泉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那兩個人還在樹後,身穿藍色製服的工作人員拿過鄒大福手裏提著的塑料袋,一邊跟他說著什麽,一邊在袋子裏翻動著。江海泉因為趕著回去參與搶購,所以並沒有多停留,很快又從側門回到電影院裏。

歐陽錯頓時興奮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從目擊者口中確認鄒大福提著塑料袋從電影院出來之後,還遇見過別人,盡管這個人是金維他公司的工作人員,但也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

歐陽錯又向江海泉詳細詢問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並把與他的通話內容都錄下音來。剩下的十來個電話很快就打完了,可惜的是除了這個江老頭,再也沒有其他人在電影院側門外見過鄒大福。

歐陽錯和康佳佳立即把這個情況向嚴隊做了匯報,並且把電話錄音也播放給她聽了。

嚴政聽後,臉上的表情顯得有點平淡:“鄒大福在電影院外麵遇見金維他的員工,這個應該很正常吧。他還遇見過什麽別的人嗎?”

“嚴隊,話可不能這麽說。”歐陽錯有些著急,“這個穿製服的金維他公司員工,是咱們目前已知的,跟鄒大福在電影院外麵有過接觸的,唯一的一個人。我覺得這是一條重要線索啊!”

嚴政扭頭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說,把鄒大福塑料袋裏的膠囊調包成毒藥的,就是這個男員工?”

“這是明擺著的啊,這個男員工在鄒大福走出電影院後,從後麵追上他,把他叫到一邊,借故查看他塑料袋裏裝著的金維他膠囊,然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拿出一瓶來,再放一瓶新的進去。當然,他換進去的肯定就是那瓶置鄒大福於死地的毒膠囊了。”

嚴政問:“可是這名金維他的員工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這個還用問嗎,一個小員工哪兒有這個膽,肯定是受人指使啊。”

“說來說去,你還是懷疑是金一兆暗中指使員工調包了鄒大福的藥,對吧?”

歐陽錯點頭說:“我確實就是這麽想的,而且就目前來說,這也是最合理的解釋了。金一兆想殺鄒大福滅口,先是免費送藥安撫鄒大福,然後指使手下員工悄悄塞給他一瓶毒膠囊,鄒大福回家吃下後立即死亡,金一兆等到晚上再帶人上門處置現場,抹去一切跟金維他有關的痕跡。”

“不對啊,你這個推理有一個地方說不通啊。”康佳佳歪著頭道,“當時鄒大福的塑料袋裏有好多瓶金維他膠囊,就算塞一瓶毒膠囊進去,但誰也不能保證鄒大福晚上在家裏吃下的,一定就是這瓶毒藥啊。金一兆他們是怎麽確定他當晚一定會死,並且還帶人上門清理現場的呢?”

“會不會是這個業務員特意叮囑鄒大福,今晚回家一定要先吃這一瓶藥。”歐陽錯說完之後,自己也搖了搖頭,覺得這個說法很難成立。放一瓶毒膠囊進塑料袋而不讓鄒大福起疑,已經很難了,如果再這樣叮囑他,鄒大福肯定會覺得奇怪,甚至會起疑心,那金一兆的殺人計劃就會失敗。

“不過,嚴隊,”他心有不甘地道,“我總覺得這事說來說去,還是跟金一兆脫不了幹係。要不咱們再提審他一次吧。”

嚴政看他一眼,在心裏考慮一下,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行吧,他拘留時間還不夠二十四小時,暫時還沒送去看守所,還在羈押室裏羈押著。咱們再去問問他,看看他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