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殺人遊戲
早上,歐陽錯剛從**爬起來,就聽見宿舍大門被人敲得砰砰作響。他問了一聲“誰呀”,開門一看,原來是於木人腰裏別著煙鬥,手裏拎著一杯豆漿幾個包子,笑嘻嘻地站在門口。
歐陽錯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說:“於大爺,您這又是鬧哪一出啊?一大清早就來敲我的門。”
於木人不請自入,走進屋來,把手裏的豆漿和包子放在桌上:“我這不是見你還沒去食堂吃早餐嗎?正好順路,就給你把早餐帶過來了。”
歐陽錯臉上露出警惕的表情,瞧他一眼:“您老人家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說吧,這麽早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他擦了把臉,坐在桌子邊,塞了一個包子在嘴裏,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事,”於木人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我聽說那個連環殺人案已經被你們破了,凶手是一個叫楊蘇琳的女人,是吧?”
歐陽錯知道他老人家消息一向靈通,便也不覺得奇怪,說:“是的,這個女人原名叫鄧蘇琳,是第二個被害人鄧坤的女兒,但不是親生的,我們是從廣西把她抓回來的。”他一邊喝著豆漿,一邊把這個案子的偵破經過簡單跟於木人說了。
於木人聽完後,忽然把身體從桌子上探過來,瞪著他問:“聽你這意思,你們這就準備結案了?”
歐陽錯點頭說:“是啊,這案子偵查階段的工作已經基本完結,下一步就是準備送檢察院審查起訴了。”
“胡鬧!”於木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你們警察辦案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吧。”
“怎麽了?”歐陽錯一口包子塞在嘴巴裏沒來得及咽下,差點把自己給噎著了,“哪裏草率了?”
於木人喘了兩口粗氣說:“我問你,這個楊蘇琳是什麽學曆?”
歐陽錯怔愣了一下,說:“據我們調查,她因為從小在礦上生活,上學比較遲,到她十六歲被拐賣的時候,還在念初中。”
“被拐賣之後的十八年時間,又一直生活在大山深處,對吧?”
“是的,她被拐賣到廣西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窮山村裏,嫁給了一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男人做老婆,因為被丈夫看管得嚴,幾乎沒怎麽出過家門。”
於木人把他盯得更緊:“那我再問你,你覺得楊蘇琳毒殺三個老頭的作案手法怎麽樣?”
歐陽錯不知道他老人家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覺得吧,她的作案手法確實比較高明,而且還很有創意,她根據每個被害人的生活特點,使用不同的方法給他們下毒,而且所使用的毒藥也不盡相同,讓他們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中毒身亡,手法幹淨利索,就連我們警方也幾乎追查不到任何線索。”
於木人點頭說:“是的,她的作案手段不僅高明,而且還很有創意,針對每名被害人不同的實際情況使用個性化的作案手法和毒藥,這簡直可以被稱作是謀殺的藝術了,遠非那些直接在茶水裏投放毒鼠強的毫無技術含量的拙劣手法可比。”
“您老人家到底想說明什麽呢?”
歐陽錯聽得一頭霧水。
“蠢材,到現在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嗎?”於木人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覺得一個初中都未畢業、一輩子生活在閉塞鄉村的農婦,自己能想出如此富有技術含量的殺人手法來嗎?”
歐陽錯猛地站起身:“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說,這個楊蘇琳背後有高人指點,她還有同夥?”
“你覺得呢?”
於木人拿起別在腰間的空煙鬥,裝模作樣地放進嘴裏吧嗒了一口,不答反問。
歐陽錯猛然想起當初指點自己把調查重點放在盛天大廈的人,正是於木人,自己正是因為有了他老人家的指點,才能在盛天大廈追查到保潔員楊蘇琳的作案痕跡,再聯想到自己有好幾次看見於木人一個人呆坐在盛天大廈的門口,像是在觀察什麽,不由得心中一動:“難道這個幕後高人,就潛藏在盛天大廈裏?”他心裏猛地跳出一個人來,那就是宋易,據秦惠所言,他不正是在盛天大廈上班嗎?難道……
但是於木人的話很快就讓他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於木人搖著頭說:“據我所知,這個楊蘇琳背後確實有高手指點,隻不過這個高手並不是人,而是一台機器,或者說,是一個機器人。”
“機器人?”歐陽錯徹底被他搞糊塗了,“您老人家說什麽呢,怎麽又扯到機器人身上來了?”
於木人瞧他一眼,臉上帶著很是不屑的表情:“年輕人,不要一聽到‘機器人’這三個字就大驚小怪的,現在AI在我們的生活中已經十分普及,而且不瞞你說,你於大爺我就是一個人工智能機器人。”
“你也是機器人?”歐陽錯忍不住笑起來,“於大爺,你開什麽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我確實就是一個機器人。”於木人正色道,“不信你可以看看!”他忽然敞開自己的襯衣,露出裏麵古銅色的肌膚。
歐陽錯忍住幾乎就要噴薄而出的大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身上戳一下,除了感覺這老頭身上的肌肉有點幹癟生硬、皮膚有點粗糙,其他一切都很正常,與常人無異。
於木人說:“你再敲一敲。”歐陽錯猶疑著,屈起一根手指,在他胸口輕輕敲擊兩下,發出的卻是梆梆聲,完全不像是敲擊在正常人體上,倒像是在敲擊一塊中空的鐵皮。他不由得愣住了。
“你再看看這裏!”於木人彎腰拉起褲管,露出自己的一個膝蓋。歐陽錯驚奇地發現,他的膝關節外麵竟然沒有膝蓋骨,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透明的鋼化玻璃,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麵的關節結構,那裏麵完全沒有正常人應該有的肌肉、肌腱和韌帶,隻有幾個看起來結構很複雜而且透著陰森冷氣的鐵彈簧,跟他以前在電視裏見到過的機器人的膝蓋結構毫無二致。
“我去!”
他突然覺得除了這兩個字,再也想不出用什麽詞來表示自己內心的震驚了。
於木人說:“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嗎?你不覺得我就連走路的姿勢都跟你們人類有點不同嗎?”被他這麽一提醒,歐陽錯還真覺出來了:“難怪我看你走路的時候,膝蓋都不怎麽彎曲,姿勢說不出地怪異,卻又跟別的瘸子有點不一樣,原來您老人家居然是……”
“是的,我是最新一代智能機器人,不但外表看起來與真人無異,而且還有自我學習和升級功能,隻是後來我膝蓋裏的電路出了點小毛病,所以走路的姿勢才有點不那麽雅觀。”
歐陽錯往後退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眼,仍然是一臉搞不清狀況的表情:“於大爺,您趕緊跟我好好說說,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於木人在凳子上坐下來:“唉,這個嘛,說起來可就話長了。”他把煙鬥從嘴裏拿下來,順手往桌子邊上磕一下,好像那煙鬥裏真的有煙絲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是他這個慣常的動作,此時在歐陽錯看來,似乎也充滿著詭異的氣氛。歐陽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兩手放在膝蓋上,靜靜地等著他往下說。
“在咱們國家西南某省,有一所西南刑事警察學院……”於木人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好像陷入了對某種往事的回憶……
在西南刑事警察學院,有一個刑偵學教授名叫於休,他本身也是個警察,而且還是一級警督,除了精通刑偵學,他還是個科學怪咖,喜歡研究一些雜七雜八旁門左道的學問。三四年前,他為了方便教學,自己研製出了一個機器人,在其芯片裏錄入了古今中外已知的一千多種殺人方法,還有一些他自己獨創的作案手法,他給這個機器人取了個名字,叫作詭殺者。原本是想把這個機器人帶進課堂,用來考核學生的,誰知這個機器人剛剛製作完成就被人偷走了。
於教授動用警力,也沒能把這個機器人找回來,他擔心有人會利用這個機器人危害社會,於是又潛心研製出了一個第二代機器人,這個機器人傾注了於教授的全部心血,幾乎可以破解世界上已知和未知的所有作案手法,比第一代機器人詭殺者更先進,其與人類的仿真程度幾乎已經接近百分之百,不但自帶體溫,而且瞳孔也能收縮,還有自我學習和自我升級功能,總之一句話,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這個第二代機器人看起來都跟真人幾乎沒有任何區別。於教授給這個第二代機器人取名叫獵凶者。在獵凶者順利通過各種試驗之後,於教授交給了他一個任務,那就是讓他出去找到被盜走的詭殺者,然後將其徹底銷毀。
歐陽錯嘴巴張得老大,就好像聽了一個《天方夜譚》裏的故事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老人家就是這個第二代機器人獵凶者吧?”
“是的,”於木人點頭說,“我就是這個獵凶者機器人,按照教授給我設定的程序和交給我的任務,我化名為於木人,出來追查詭殺者的下落。剛開始的時候我打聽到詭殺者先後在湖南、廣東等地作案,但是當我趕過去的時候……”
“等等,”歐陽錯越聽越覺得這事超乎自己的想象,“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說,這個詭殺者能夠自己作案,甚至去殺人?”
“這倒不至於,他隻是教授研製出來的用於輔助教學的第一代智能機器人,各項功能都沒有我這麽強大,而且從外表看,跟人類區別很大,有點類似於普通家用掃地機器人吧,所以他不可能自己出去作案。但是他可以利用人類去作案,人類也可以利用他去作案,簡單點說,就是他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高明的作案方法告訴人類,甚至慫恿人類去殺他想殺的人,而人類如果想做壞事,也可以從他那裏找到一種最適合自己的幾乎不可能被警方發現的辦法……”
“哦,原來是這樣。”歐陽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也就是說,這個詭殺者相當於一本古今中外謀殺方法大全,無論誰想殺人,都可以從這本書裏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款,對吧?”
於木人不由得笑起來:“你這個比喻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大體上來說,就是這個意思吧。”
“那您老人家又是怎麽一個人跑到我們丁州市來的呢?”歐陽錯不知不覺跟著他的思路往下走,“難道那個詭殺者來到了丁州市?”
“是的,我一路追蹤到湖南、廣東等地,但每一次都撲了個空,總是比對方慢一步。後來我又打聽到他曾在丁州出現……”
於木人立即跟著趕到丁州,當時正是冬天,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他在街上不小心被一輛小車剮蹭到,膝蓋受了點傷,倒在雪地裏一時爬不起來,正好這時歐陽錯開著警車經過附近,接到群眾報警說路邊躺著一個老頭,估計是快凍死了,於是就將他救上車,並帶回市局安頓。於木人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如果自己能留在公安局裏,那以後偵查詭殺者的動向就方便多了,畢竟對於刑偵方麵的情況,公安局是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於是他就軟磨硬泡求著歐陽錯,讓他去找領導說情,把自己留在公安局大院裏當了一名清潔工。
歐陽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他並在冰天雪地裏救起他的情景,當時自己還以為是救助了一個流浪漢呢,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回事。“那您老人家在丁州找到這個詭殺者沒有啊?”他問。
“找到是找到了,”於木人點點頭,但很快又搖搖頭,“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還是比對方慢了一步啊。”於木人問他,“還記得你們上次偵破的那個美容院少女跳樓案嗎?後來那個女孩的父親甄富貴不是用竹片紮出一個紙人,把那家小診所醫生的兒子皮燦給殺死了嗎?那個案子,我一看甄富貴的作案手法,就知道肯定跟詭殺者有關,因為這個紙紮匠所使用的殺人技巧,就跟詭殺者芯片裏儲存的某個殺人方法一模一樣。”
歐陽錯很快就記起來了,那是他們以前偵辦的一個案子,美容院的學徒少女甄珠被小診所醫生的兒子皮燦逼迫得跳樓自盡,其父甄富貴是一個紙紮藝人,最後用自己紮製的紙人巧妙地殺死皮燦,為女兒報仇雪恨。他皺眉說:“可是我記得甄富貴曾說,這個殺人方法是他已經死去的父親在夢中教他的啊。他說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坐在一家銀行門口休息的時候,不知不覺睡著了,然後就夢見他父親教他怎麽利用自己的紙紮手藝去殺人。難道他對警方撒謊了?”
於木人搖頭說:“撒謊倒不至於,隻不過當時他喝多了酒,把現實與夢境搞混淆了。我調查到的情況是,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坐在一家銀行門口向老天哭訴自己女兒的遭遇,結果正好被銀行大門裏邊的詭殺者聽到——這個時候,詭殺者已經被某個不識貨的電子工程師改造成了一個在銀行大堂上班的可以與顧客進行語音對話的迎賓機器人。詭殺者聽了甄富貴的遭遇之後,很自然地就在自己的係統裏搜索出一個最適合他的複仇方法,那就是結合他本身的紙紮技藝,用‘紙人’去殺人,並且用語音告訴了他。而這個時候甄富貴因為喝醉酒正處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狀態中,等他頭腦清醒過來時,還以為剛才是自己做了一個夢,他父親在夢裏教他怎麽替女兒報仇呢。後來他按照這個夢裏得來的方法去複仇,果然獲得了成功。”
“原來是這樣,難怪事後連甄富貴自己都完全沒有察覺到是銀行裏麵的一個機器人給自己出的主意,還一直以為是父親亡魂顯靈在夢中指點他呢。”
於木人說:“等我把情況調查清楚,再去這家銀行找這個迎賓機器人時,銀行的人告訴我,因為這個機器人老出故障,他們已經把他當成廢鐵賣掉了。”
“當廢鐵賣掉了?”歐陽錯不由得大跌眼鏡。
於木人看他一眼,好像覺得他有點大驚小怪:“這也不奇怪呀,這個世界上不識貨的人多了去了。我估計把詭殺者從教授實驗室裏偷出來的,就是一個沒有眼力見兒的小毛賊,根本不知道這個機器人的真正價值,他把詭殺者盜出來後當作普通的電子產品便宜賣給了別人。但是這世上總有識貨的人啊!”
“識貨的人?”
於木人點點頭,告訴他說,詭殺者被銀行當成廢鐵賣掉後,那個收破爛的將他拆得稀爛,一塊一塊分開轉賣,最後他裏麵最核心的芯片卻落到了一個在IT公司上班的電子工程師手裏,這個年輕的電子工程師很快就破解了這塊芯片裏的秘密,然後把芯片帶回自己所在的IT公司,他們這家公司辦公地點就在盛天大廈十二樓。他把芯片的秘密告訴了老板,老板的商業頭腦自然不是假的,立即就提出讓這個電子工程師把芯片裏的內容抽取出來,並以此為基礎,研發出一款新的殺人遊戲軟件,遊戲名稱就叫詭殺者。老板讓這個程序員好好幹,等這款遊戲上市之後,公司獲得的利潤可以跟他分成。所以這個程序員也真的很努力地把這款遊戲軟件研發出來了。
“這款殺人遊戲上市了嗎?我怎麽沒聽說過呢?”歐陽錯說,“我平時也會玩一下遊戲的,完全不知道有這麽一款遊戲啊。”
“據我所知,遊戲已經研發出來了,但現在還處在即將進行內部測試的階段,並沒有上市。你也知道,現在的玩家都非常喜歡玩這種殺人遊戲,這款遊戲一旦上市,所獲利潤絕對可觀。”
歐陽錯終於明白這老頭為什麽這段時間下班後總是往外跑,原來是在暗中調查跟詭殺者有關的事。他說:“您老人家了解到我們正在偵辦的這個連環殺人案之後,覺得凶手毒殺三名被害人的手法都是出自詭殺者,所以立即就知道凶手肯定在盛天大廈,因為這款遊戲還沒有外流,外麵的人不可能知道詭殺者的秘密。凶手一定是受到了詭殺者芯片或是這款遊戲的影響,才知道這一連串高明的殺人方法的,對吧?”
“是的,當時我並不知道凶手具體是誰,隻是推測出肯定是盛天大廈裏麵的人,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這家IT公司的內部人員。”於木人笑了一下,“起初我還以為凶手就是那個名叫宋易的研發出這款殺人遊戲的程序員呢,但後來你們查出是大廈裏的一個保潔員,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程序員宋易?”歐陽錯不由得吃了一驚,“您老人家是說,發明這款遊戲的IT公司程序員,是宋易?”
“是啊,”於木人看著他問,“怎麽,你認識他?還是說,你們已經調查過他了?”
“調查倒是沒有,”歐陽錯猶豫了一下,說,“我跟他見過幾次,他是我搭檔康佳佳新交的男朋友,雖然她自己還沒有承認。而且……”
“而且什麽?”
歐陽錯想了下,還是把秦惠告訴自己的,宋易以宅男網絡作家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麵前,實際上卻是一個在盛天大廈上班的IT男的事,跟他說了。又說了宋易謊稱為了搜集寫作素材而跟蹤窺探警方辦案的一些疑點。於木人不由得大皺其眉:“看來這個宋易,身上的可疑之處也非常多啊!”
歐陽錯起身說:“不管怎麽樣,我先把情況跟嚴隊匯報一下,再去問問楊蘇琳,看看她到底是怎麽知曉這麽巧妙的作案手法的。如果真如您老人家所言,我想從她嘴裏肯定能問出點什麽來。”
於木人說:“行,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剩下的事,就要靠你們自己去查了。還有,別跟你們領導說我的事,該怎麽向你們隊長匯報,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歐陽錯笑笑說:“我知道的,我不會把您老人家的身份暴露出來的,所有這些線索,都是我歐陽神探自己調查出來的嘛!”
他匆匆趕回隊裏,把於木人告訴他的線索,變成自己這些天來夜以繼日調查出來的成果,跟隊長做了匯報。
嚴政聽後將信將疑,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再一次對連環命案的犯罪嫌疑人楊蘇琳進行了提審。
歐陽錯問:“楊蘇琳,關於你殺人的事,是不是對我們警方還有什麽隱瞞?”
楊蘇琳一臉茫然,搖頭道:“沒有隱瞞了啊,該說的我都已經跟你們說了,反正我殺了這麽多人,也沒指望能活著出去,根本沒有必要向你們隱瞞什麽呀。再說這案子不都已經快結案了嗎,你們怎麽突然又來折騰我了?”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歐陽錯敲著桌子說,“你所使用的那些殺人方法,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說,到底是誰在背後指點你?”
“原來你們問的是這個啊,”楊蘇琳像是鬆了口氣似的,“那些下毒的法子,確實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是我從一個電腦遊戲裏學到的。”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嚴政不由得扭頭看了歐陽錯一眼,那臉上意外的表情分明在說:想不到這一回還真被你小子蒙對了!她問楊蘇琳:“你是從什麽遊戲裏學來的?”
“遊戲名字嘛,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就是一個專門教你怎麽去殺人的遊戲啦,在遊戲裏麵,你可以在電腦的指導下,用警察也調查不出來的辦法,去殺死你想殺的任何人。”
她告訴他們,她在盛天大廈做保潔員的時候,主要是負責十到十五層所有公共場所的衛生保潔工作,樓層裏已經租賃出去的地方,則由商家自己的工作人員負責打掃,不再需要他們進行保潔。不過十二層的一家名叫“賽博科技”的IT公司,因為保潔員突然辭工,一時沒有招到適合的人手,所以有一段時間沒有人搞衛生,她有時候路過這家公司門口,看見公司門邊有間辦公室的垃圾比較多,就進去順手幫忙打掃一下,後來就認識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是一個年輕小夥子,名叫宋易。宋易對她很是感謝,有時候看她忙得滿頭大汗,就會請她進來吹一會兒冷氣,或者遞給她一瓶飲料什麽的。後來聽說她因為宿舍距離上班地點比較遠,中午回去午休不方便,但如果中午不打個盹的話,下午就會犯偏頭痛,於是就讓她中午到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一下,打個盹什麽的。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後來楊蘇琳看見宋易一天到晚都坐在辦公室裏鼓搗電腦,就好奇地問他在幹什麽,他就把自己的工作簡單跟她說了,還說自己最近研發出來一款新的殺人遊戲,絕對好玩,如果能夠上市,公司和自己都可以賺到大錢。楊蘇琳這時候正在為自己想殺鄒大福等人報仇卻又不知如何下手而感到為難,聽說還有專門教人殺人的遊戲,頓時就上了心,纏著他問這遊戲要怎麽玩。宋易知道自己這款遊戲馬上就要進行內測,正要找些玩家來試玩呢,見她很感興趣的樣子,一時興奮,就把電腦裏的遊戲打開,教會了她怎麽玩這款遊戲。後來她去宋易辦公室午休的時候,宋易的電腦一有空,她就會坐上去玩一下。有一次宋易把電腦給她玩遊戲的時候,自己有事出去了一下,於是她就通過語音跟遊戲係統進行交流,把自己想殺的三個人的詳細情況都輸入到遊戲中,電腦很快就為她設計出了一套完美的作案方法。她將這些方法一一記在心裏,然後按照遊戲裏給出的指引去殺人,果然十分順利地完成了她的複仇大計。
歐陽錯盯著她問:“那你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
楊蘇琳一臉委屈地說:“因為你們從來沒有問起過這事啊,我還以為這個並不重要呢,而且我覺得那個叫宋易的小夥子人不錯,我也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就算你不說,他也已經被牽扯進來了!”歐陽錯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審訊結束後,嚴政把專案組的人召集起來,將這起連環命案的最新情況跟大家做了通報。
康佳佳一聽宋易居然也跟這個案子扯上了關係,不由得大感意外,用求證的目光看向歐陽錯,歐陽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卻故意扭過頭去,假裝沒有看見她。康佳佳氣得直跺腳。
“嚴隊,現在咱們該怎麽辦?”歐陽錯問。
嚴政想了一下,說:“先去盛天大廈,看看這家賽博科技公司的情況再說吧。”
她帶著歐陽錯和康佳佳等人,立即驅車趕到盛天大廈,乘電梯直接上到十二樓。下了電梯,卻發現十二樓的玻璃大門已經被一把大鎖鎖上,門口雖然還掛著“賽博科技”的招牌,但透過玻璃大門往屋裏看,裏麵已經被搬得空空如也,隻留下遍地垃圾。
歐陽錯心裏暗叫不妙,看來還是來遲了一步。正自疑惑間,看見旁邊有一個保潔員在打掃樓道,就拉著他問了一下。
保潔員告訴他,這家賽博科技公司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昨天晚上突然搬走了。
“搬走了?”
“是啊,我看見老板叫來兩輛大卡車,把公司所有的電腦都拉走了,而且慌裏慌張的,還摔壞了兩台顯示器,好像逃命似的。”
嚴政指著玻璃大門問:“這是誰鎖上的,鑰匙在哪裏?”
保潔員說:“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大廈管理處鎖的吧,鑰匙肯定也在他們那裏。”
老熊說:“我知道管理處就在二樓,我下去問一下。”他下樓後沒多久,就帶著一個值班的女經理上來了。
女經理四十多歲年紀,化著淡妝,顯得很精明的樣子。她告訴他們,這家賽博科技公司是昨天晚上突然搬走的,連交給管理處的押金都沒有要求退還就直接走了。大門是管理處鎖上的。
嚴政說:“能打開門,讓我們進去看一下嗎?”
女經理點頭說:“好的。”掏出鑰匙打開門鎖,嚴政他們進去看了一下,正如剛才那個保潔員所言,公司裏包括電腦在內的所有電子設備都被搬空了,辦公室裏隻留下了一些殘破的辦公桌椅和滿地垃圾,地上還留有摔碎的電腦顯示器碎片,看得出搬走的時候有多匆忙。
大家在這家已經搬空的賽博科技公司裏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跟案子有關的任何蛛絲馬跡。正在大家都感到有些失望的時候,歐陽錯一轉頭,忽然看見玻璃大門外閃過一個人影,居然正是宋易。他大叫一聲:“站住!”拔腿追了出來。
宋易的神色有點慌張,立即掉頭往電梯方向跑去,可是這時候電梯正停在一樓,一時半會兒上不來,他轉身想走步梯,歐陽錯早已追趕上來,一把將他抵在牆邊,把他兩隻手反轉過來,正要給他戴上銬子,康佳佳也跟著從後麵追上來喊道:“放開他!”
歐陽錯稍一猶豫,她又衝著他吼了一嗓子,歐陽錯有些無奈,隻好放開宋易,卻仍堵住樓道口,以防他逃走。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康佳佳站在宋易麵前,抬眼望著他,“你不是一個天天宅在家裏寫小說的網絡作家嗎?怎麽又成了賽博科技公司的程序員了?那款殺人遊戲,真的是你研發出來的嗎?還有,我們警方正在偵辦的這個連環殺人案,是不是真的跟你有關係?”
麵對她連珠炮似的發問,宋易卻低下頭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並不是什麽網絡作家,那個叫‘宋小易哥哥’的網名,是我盜用別人的。我其實是賽博科技公司的一名程序員,那個殺人遊戲確實是我帶著公司的團隊研發出來的,隻不過你們偵辦的那個案子,真的跟我沒什麽關係。”
歐陽錯問:“既然跟你沒有關係,那你為什麽要鬼鬼祟祟跟蹤窺探我們警方辦案?還謊稱是在搜集寫作素材。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宋易猶豫了一下,說:“我也是當鄒大福命案的一些細節傳開了之後,才發現他的死因跟我遊戲裏設計的一道殺人程序非常相似,後來我在電腦後台看了下,才發現楊蘇琳——當時她用的名字是蘇曉琳,我發現楊蘇琳在玩這個遊戲的時候,曾跟係統進行過人機交流,這道程序是她當時玩過的一個遊戲任務。後來我暗中跟蹤楊蘇琳才發現,這個女人心懷殺機,正在按照我遊戲裏虛擬的殺人方法在現實生活裏作案。按常理來說,這個時候我應該報告警察,抓捕罪犯,阻止她繼續犯罪才對,但是可惜的是,此時此刻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這款遊戲上麵,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報警,而是一直暗中關注著這個案子,關注著你們警方的偵查動向,想借用你們警方的力量來驗證一下我這款遊戲,看看其中是不是還存在什麽漏洞,好在上線之前及時做出修正,所以我才一直暗暗地跟蹤著你們,一路窺探著你們的辦案情況……”
“那你接近我,讓我給你講我們的辦案故事,也隻是為了從我嘴裏打探案情,好知道你設計出來的遊戲裏到底有沒有漏洞,對吧?”康佳佳再次抬頭看他的時候,眼睛裏已經流下淚來。
宋易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把目光移了開去:“是的,我接近你,就是想從你這裏打探與這個案子有關的細節,甚至跟你這位老同學的邂逅,都是我早就設計好的。”他臉上現出一絲愧疚之色,“其實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們準備年底的時候結婚……”
他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康佳佳突然杏眼圓睜,咬緊牙關,猛地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宋易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她還想抬腳踢他,被歐陽錯攔住。康佳佳忽然“哇”的一聲,撲進歐陽錯懷裏,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鼻涕一齊流到了他胸前的衣服上。
歐陽錯拍拍她後背,給了她一個無聲的安慰,然後招招手,叫過旁邊一名女警員,讓她帶康佳佳到旁邊休息。
“你看她哭得如此傷心,就知道你對她的傷害到底有多深了!”等康佳佳離開之後,歐陽錯忍住自己想要一拳把宋易的臉打開花的衝動,對他說,“你欺騙佳佳感情這筆賬,咱們以後再慢慢算。我現在問你,你們這個公司,到底是怎麽回事,人都跑到哪兒去了?”他往賽博科技公司的大門那邊指了下。
宋易朝玻璃大門裏邊望了眼,臉上也是茫然:“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剛才到公司上班,走到門口就發現已經是這樣了,而且我看到屋裏還站著許多警察,感到情況有點不妙,所以才轉身離開的。”
“廢話,你們公司的老板跑路了,你會不知道?”
“這個我真不知道。最近不是有記者已經把連環命案偵破的經過詳細寫出來發表在網上了嗎,我們老板看了後昨晚打電話問我,怎麽這個案子裏凶手的作案手法跟咱們遊戲裏設計的一模一樣?我這才不得不對他說出實情。老板倒也沒多責怪我,隻說這事警方肯定會很快就查到公司來,咱們這款遊戲估計有點懸了,得早點想個辦法應對,然後就掛了電話。當時我還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今天上午來上班才發現公司已經被搬空,估計老板是昨晚連夜跑路的,因為公司的一些核心數據都保存在電腦裏,所以他臨走的時候,把公司的電腦全都拉走了。”
“老板逃走的時候,沒有通知你嗎?”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哪裏還顧得上我呢,再說我也是去年才應聘到這家公司來上班的,也算不上老板的心腹吧。對於這家公司的來曆和老板的來路,我也不是特別清楚,隻知道老板在這款殺人遊戲上麵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財力,他絕不會輕易放棄的,遊戲研發階段的工作已經完成,他隻要把電腦帶走,等風聲一過,換個地方,仍然可以把這款遊戲做起來。”宋易說這話的時候雖然用的是一種無所謂的語氣,但臉上還是難免流露出了一些被作為棄子之後的失落與憤怒之情。
歐陽錯轉過頭,把目光望向隊長,問:“嚴隊,現在怎麽辦?”
嚴政揮揮手說:“先把他銬回去,無論如何咱們也得把他老板給找出來!”
歐陽錯再次在市局大院裏碰見於木人已經是三天之後,於木人又像往常一樣,拖著手裏的掃帚,笑嘻嘻地迎住他,問:“錯警官,那個連環殺人案,查得怎麽樣了?”
歐陽錯把他們的調查結果跟他說了,最後說:“您老人家說得一點沒錯,我們審問過宋易,那款殺人遊戲真的是他在破解詭殺者芯片秘密的基礎上研發出來的,他把於教授植入芯片的那些古今中外的殺人方法全部放進了遊戲中的虛擬世界,玩家可以在係統的提示下用最巧妙的辦法殺死自己想要對付的任何人,並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讓警方破案。隻不過我們警方的行動還是慢了一步,我們趕到盛天大廈的時候,他們公司的老板已經帶著電腦和剛剛開發出來的遊戲程序逃走了。”
“那詭殺者的芯片呢?”
“當然也被他一並帶走了。”歐陽錯見他臉上現出失望的表情,就安慰他說,“不過您老人家放心,我們正在全力追查他們的下落,一定會把那個芯片找回來的。”
於木人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抬眼看著天邊那片翻滾的烏雲,歎了口氣說:“看來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