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連環毒案

歐陽錯帶回的線索讓專案組的人終於看到了破案的曙光,大家萎靡已久的精神都有些振奮起來。盡管從戶籍科那邊傳來的消息並不樂觀,戶籍警證實這個名叫蘇曉琳的女人所使用的身份證是偽造的,但這個結果也是大家意料中的事,凶手不會蠢到在盛天大廈物管公司裏留下真實的身份信息。當然,她的真實姓名也不可能真的是蘇曉琳。但是在她工作期間,迫於公司要求,在工作證上留下的自己的真實照片,對警方來說,已經是一條最重要的線索了。

嚴政仍然安排大家拿著這個化名為蘇曉琳的女嫌疑人的照片去走訪和詢問三名被害人周圍的親戚朋友和熟人,看有沒有人認識或熟悉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另外,她還把照片傳給了圖偵中隊,看能不能通過全市的視頻監控,把這個人找出來。

當歐陽錯和康佳佳拿著蘇曉琳的照片,再次來到禾坪壩胡誌平家的時候,忽然聽到屋裏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兩人都感到有點意外。進屋的時候,看見胡誌平正係著圍裙,在廚房裏殺雞。看見警察上門,他急忙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從廚房裏走出來。

“你這是……”

歐陽錯疑惑地看著他。

胡誌平咧嘴一笑:“哦,是這樣的,我老婆這不是生了嘛,我請假在家照顧她,今天想給她燉點雞湯補補身子,所以剛才去菜市場買了隻雞回來……”

“這麽快就生了?”康佳佳吃了一驚,“上次聽你老婆說,她的預產期不是7月嗎?這才6月中旬呢,怎麽就……”

胡誌平臉上現出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就被堆積起來的笑容代替了:“預產期也不可能百分之百準確吧,而且她確實有點早產,好幾天前就肚子疼住進了醫院,五天前就把孩子生下來了,今天剛從醫院回家呢。我老婆奶水不足,你看剛才都把孩子給餓哭了。所以我才想著給她補補身子,催一催奶水。”

康佳佳總覺得這事有點奇怪,猶豫了一下,說:“我們方便進去看看你妻子嗎?”

胡誌平很爽快地點頭:“可以呀,孩子剛剛哭鬧了一陣,這會兒估計已經睡著了。”胡誌平把他們帶進旁邊的臥室,隻見梁亞青一副坐月子的打扮,正靠在床頭看電視,床前放著一張嬰兒搖床,歐陽錯上前看了下,嬰兒床裏正並排睡著兩個孩子。他“呀”了一聲:“原來是雙胞胎啊?”

胡誌平搓著手笑了:“是的是的,兩個都是男孩。”康佳佳瞧那兩個孩子確實長得好看,忍不住輕輕捏了下他們的小臉蛋,逗弄了他們一下。再看產婦梁亞青,正坐在**對他們笑著,看起來精神不錯。康佳佳向他們道:“真是恭喜你們了!”

從臥室出來之後,歐陽錯把蘇曉琳的照片拿出來給胡誌平看,問他:“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胡誌平看看照片,皺眉道:“這個不是跟你們上次要找的那個男人長得差不多嗎?”

歐陽錯說:“現在我們警方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就是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戴上假發裝扮成男人作案的,她分別使用三種不同的下毒手法,毒死了鄒大福、鄧坤和你父親。”

“這個女人叫什麽名字?”

“我們找到了她的身份證複印件,可惜是偽造的。她所使用的名字叫蘇曉琳,蘇州的蘇,曉得的曉,琳琅滿目的琳。當然,很可能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蘇曉琳?”胡誌平又認真看了看他手機裏的照片,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蘇曉琳?她名字中也有個‘蘇’字,有個‘琳’字?”康佳佳留意到他說了個“也”字,正想開口詢問,卻被歐陽錯用眼神製止,很顯然,他已經看出蘇曉琳這個名字似乎對胡誌平有所觸動。

胡誌平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足足有兩三分鍾,忽然一拍大腿:“嗯,聽你們這麽一說,再看看這張照片,還真有幾分相似,確實還能看出她當年的一點影子來呢。”

“什麽意思?”歐陽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你認識這個女人?”

胡誌平說:“我本來還看不出來,但聽你們說了蘇曉琳這個名字,讓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回憶了一下,照片裏的女人跟她當初的模樣,確實有些神似。”

康佳佳急道:“你說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胡誌平看了他們一眼:“我說的是鄧蘇琳,也就是鄧坤的女兒。”

“鄧蘇琳?”

“鄧坤的女兒?”

歐陽錯和康佳佳都大感意外。

胡誌平點頭說:“是的,你們在調查鄧坤命案的時候,想必已經了解過了,他年輕的時候曾去山西當礦工挖煤,後來礦上出了事故,他左腿受傷,這才回到老家。他回來的時候,身邊還帶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名叫蘇湘妹,說是他在礦上娶的老婆,還有一個十多歲的女孩,說是他們倆的女兒,這個小女孩就是鄧蘇琳。”

“這個情況,我們確實在當時就已經調查到了,隻是不知道他女兒的名字叫作鄧蘇琳。”歐陽錯點頭說,“而且我們還聽說,這個蘇湘妹其實並不是鄧坤的老婆,鄧蘇琳也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是他耍了一些手段,從礦上誘騙來的別的礦工的妻女。結果他回家不到兩年時間,那名礦工就找上門來,把自己的妻女尋了回去,是吧?”

“確實是有這麽回事。”胡誌平說,“這事其實村裏人都知道的,也不算是什麽秘密了吧。”

歐陽錯看著他問:“這事是你親眼所見嗎?”

“你是說那個男人到鄧坤家來找尋自己妻女的事嗎?”胡誌平搖搖頭,“這個我倒是沒有親眼看見,當時我在學校上學,是後來回到村裏時聽別人說的。”

“這個大概是什麽時候的事?”

胡誌平想了一下說:“應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吧,我記得當時我才十七歲,正在念高中二年級,今年我正好三十五歲,這樣推算起來,那應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康佳佳指著手機裏的照片問他:“你確定這個女人就是當年那個鄧蘇琳嗎?”

胡誌平猶豫了一下,說:“光看照片,我本來也不會想到她的,不過聽你們提起蘇曉琳這個名字,我才猛然發現,無論是這個名字,還是照片上的這個人,都有點像當年的鄧蘇琳,雖然她現在長胖了許多,而且皮膚黧黑,但如果細看,眉眼似乎並沒有變,基本能夠確定吧,但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就是她,畢竟她來到我們村的時候,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兩年後被她親生父親帶走時,也才十六歲左右吧,誰也不知道這十八年她變成了什麽樣的人,我也隻能是憑印象將她認出來而已。或者你們再去村子裏找其他人問一下,看還有沒有人能將她認出來。”

歐陽錯說:“好的,我們會再去調查的。”

從胡誌平家裏出來之後,他和康佳佳又在村裏走訪了其他一些年長的村民,大家對於當年曾在鄧坤家短暫出現過的少女鄧蘇琳,似乎還有點印象,但問到那個鄧蘇琳是不是照片上的這個女人時,有的人看著照片大搖其頭,說完全不像,有的人則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後說,這乍一看,還真有點像呢。

歐陽錯又向村民問起當年鄧蘇琳的親生父親找到鄧坤家裏來,帶走鄧蘇琳和她母親的經過,大家都有些茫然,當時的情景,居然誰也沒有看到,隻是消息在村裏傳開之後,大家才知道竟然有這麽回事。每個人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到底誰親眼看見了當時的場景,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說得上來。歐陽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覺得這事似乎越來越奇怪了。

晚上的時候,兩人回到隊裏,把情況向嚴政做了匯報。嚴政點頭說:“既然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了當年那個名叫鄧蘇琳的女孩,那咱們就好好查一查她吧。”

“這個還真不太好調查。”歐陽錯麵露難色,“我們問了村裏人,當年蘇湘妹母女被自己的礦工丈夫尋回去的時候,誰也沒有親眼看見,都是事後聽別人說起的,所以那名礦工到底姓甚名誰,是何方人氏,帶著這對母女去了什麽地方,通通沒有人說得上來。”

“我覺得這本身應該就是一個疑點。”嚴政在辦公室裏踱著步子說,“村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人看見。你們再去好好查一查,一定要查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尤其是那個叫鄧蘇琳的女孩,最後跟著她父母到底去了哪裏。”

歐陽錯點頭說:“好的。”

他又跟康佳佳一起,在禾坪壩村調查了兩三天,幾乎把村裏的知情人士都問遍了,最後卻得出一個令人吃驚的結果,據說那名外地礦工是半夜裏找到鄧坤家來要人的,而且還差點跟鄧坤打架,雖然鄧坤極力阻攔,但對方還是把蘇湘妹母女倆帶走了。最吊詭的是,這事村裏誰也沒有看見,是後來鄧坤跟別人喝酒的時候,別人問他老婆和女兒去了哪裏,怎麽這麽久不見人,他酒後無意中說漏了嘴,才把實情告訴別人的。而那名酒友轉頭就把這事說給了其他人聽,最後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每個村民都知道了這件事。事後有人笑話鄧坤,也有人同情他,他卻再也不跟別人說起有關這件事的半個字,旁人自然也就無從知道那個找上門來的礦工叫什麽名字,最後帶著蘇湘妹母女去了哪裏。

另外兩人在村中走訪調查的時候,還從村民口中意外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房地產開發商已經在這個月10日,跟全體村民簽訂了舊村改造房屋拆遷補償協議,村民除了得到一定的經濟補償,每名家庭成員還將獲得三十平方米的回遷新房指標。村民們既能拿到一筆不菲的拆遷安置費,又能很快住上新房,自是十分高興。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康佳佳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問自己的搭檔:“你知道胡誌平的老婆梁亞青生產的日子,具體是哪一天嗎?”

歐陽錯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別人老婆生孩子,我幹嗎要記得日子呢?”

康佳佳知道從他這裏問不出答案,就自己掰著手指頭計算起來:“我們上次去到胡誌平家,是在三天前,也就是6月14日,我記得他當時跟咱們說,他老婆是五天前在醫院生的孩子,那孩子出生的準確日期應該是6月9日。”

歐陽錯這才明白她意有所指:“他們家的雙胞胎孩子6月9日出生,開發商6月10日開始跟村民簽約,這個應該不是巧合,肯定是胡誌平得到開發商的通知之後,搶在簽協議之前讓兩個孩子提前出生,這樣一來,他們家就多了兩口人,可以多分到六十平方米的房子。一家四口以後住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新房子,那也是十分愜意的事了。”

兩人返回市局的時候,正好經過禾坪壩附近的一家鎮級醫院,進去問了一下,胡誌平的老婆梁亞青正是在這裏住院生產的。出人意料的是,產科醫生告訴他們,梁亞青的預產期本是在一個月之後,但是一個多星期前,她丈夫突然帶她來醫院,提出要醫生立即對她進行剖宮產手術,讓兩個孩子提前出生——他們事先已經照過B超,知道懷的是雙胞胎。醫生考慮到早產對孩子不利,所以沒有同意,結果胡誌平就拿著一把菜刀大鬧醫院,說他老婆現在肚子痛,是馬上要臨盆的跡象,而醫生卻對他老婆不管不顧。最後醫院隻好妥協,給梁亞青做了剖宮產手術。好在最後母子平安,兩個孩子也還算健康,醫生這才鬆下一口氣。梁亞青在醫院住了幾天之後,身體無礙,就被丈夫接回家坐月子去了。

這個胡誌平,為了多分幾十平方米的新房,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康佳佳上車之後,忽然道:“掉頭,咱們去禾坪壩。”歐陽錯奇怪地道:“咱們不是剛剛才從村裏出來的嗎?”康佳佳氣呼呼地說:“我非得上門去罵胡誌平一頓不可。天底下哪兒有他這麽自私的男人,為了搶在跟開發商簽約之前把孩子生下來,竟然……”

歐陽錯聳聳肩道:“那好吧,正好我也覺得當年鄧坤妻女被人帶走一事存在諸多疑點,想再去找胡誌平問問情況。”於是掉轉車頭,回到禾坪壩村。

來到胡誌平家的時候,他家大門虛掩著,兩人敲敲門,卻並不見胡誌平出來開門,推門進去的時候,隻見臥室的門打開著,梁亞青正搖著嬰兒床,哄一對雙胞胎兒子睡覺。看見兩個警察走進來,她急忙站起身,問他們是不是要找她丈夫。

歐陽錯一麵點頭一麵往四下裏看看:“是的,他不在家嗎?我們還有點情況,想找他核實一下。”

梁亞青搖搖頭說:“他不在家。說是酒店有事情找他,今天一早就騎著摩托車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這都中午12點了,我還等著他回來做午飯呢。”

“這樣啊,”歐陽錯猶豫了一下,“那你給他打過電話了嗎?”

“我打了他手機,一直沒有人接聽。”

“打電話到酒店問過沒?”

“這倒沒有。他不喜歡上班的時候我打電話去酒店找他。”

康佳佳說:“沒事的,你把他酒店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打過去問問。”梁亞青就跟她說了胡誌平工作的鳳凰大酒店的廚房電話。康佳佳打過去問了下,對方說胡誌平今天根本就沒有到酒店上班,他老婆在家生孩子,他請了半個月假回去照顧老婆孩子了。

掛斷電話後,康佳佳把對方的話轉述給梁亞青聽,梁亞青也有些奇怪,說:“這個人,不聲不響的,會去了哪裏呢?”

正在這時,她手機忽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胡誌平的電話號碼,她以為是丈夫回電話給自己,按下接聽鍵後說:“老公,你在哪兒呢?這都大中午了,怎麽還不回……”

話未說完,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聲音。康佳佳離她比較近,聽到電話裏說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雖然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麽,但可以肯定,對方並不是她丈夫胡誌平。

對方語速很快地在電話裏說了幾句話,梁亞青當即愣住,像是沒聽清似的,問:“你、你說什麽?”對方又在電話裏重複一遍,梁亞青還沒有把話聽完,就突然“啊”的一聲,手機掉落在地,人也翻著白眼,直挺挺地往後暈倒過去。康佳佳手疾眼快,急忙將她扶住,把她抱到**,按著她的人中掐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梁亞青才喘口大氣,蘇醒過來。

“發生什麽事了?”康佳佳問,“剛才是誰給你打電話?”

梁亞青驀地從**坐起:“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警察,他們說我老公在環南路的吉祥賓館,他、他已經死了……”

“死了?”歐陽錯和康佳佳都嚇了一跳,“這怎麽可能?”

“不行,我得趕緊過去看看!”梁亞青起身下床。

康佳佳扶住她說:“正好我們也要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坐我們的車一起去吧。”她到隔壁鄰居家,請了一位大嬸過來幫梁亞青照看兩個孩子,然後帶著梁亞青上了警車。

吉祥賓館就在環南路拐角處,距離胡誌平工作的鳳凰大酒店並不太遠。警車先是從鳳凰大酒店門前經過,再沿著環南路向前開了十來分鍾,就來到了吉祥賓館門口。

這時賓館大門外已經停了一輛當地派出所的警車。

他們先到賓館前台,問了一下情況,前台服務員臉色蒼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用手往上指了指:“在、在三樓,312房。”

他們三人立即跑上三樓,果然看見312房門口站著幾名警察,其中一名年紀較大的,歐陽錯認得,正是當地派出所的程所長。他上前叫了聲程所,程所長識得他是重案中隊的,有點意外地道:“我剛剛才打電話向局裏匯報,怎麽你們重案中隊的人就趕來了?”歐陽錯說:“正好我們在這附近辦案,接到警情後就先行趕過來了。”

歐陽錯探頭朝房間裏看了一眼,雙人**側躺著一個男人,背朝外,臉向著裏麵牆壁,看不出什麽情況。他隻好穿上鞋套,進屋察看,那個男人確實是胡誌平,正蜷曲著身子側躺在**,臉上定格著一副無比痛苦的表情,床邊還有一些嘔吐物,床單有些淩亂,看得出他臨死之前有過一番痛苦的掙紮。

歐陽錯又朝房間裏打量一下,這是一個普通的賓館房間,床頭櫃上放著一個黑色的保溫杯,應該是胡誌平自己帶過來的。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現房間裏有其他人同住的痕跡。

這時候梁亞青也看清了屋裏的狀況,大叫一聲“誌平”,就哭喊著要撲進去,卻被康佳佳一把攔住。康佳佳說:“對不起,你現在還不能進去,我們得保護好現場,等待警方勘查人員到來。”

梁亞青身子一軟,癱坐在門邊,悲聲痛哭起來。

“程所,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歐陽錯問派出所程所長。

程所長說:“其實我們也是剛到不久,還沒有展開調查,具體情況也不是太了解。”他就站在外麵走廊裏,把自己了解到的情況簡單跟歐陽錯說了。

今天中午大約12點鍾,他們派出所接到110轉來的警情,說他們轄區吉祥賓館有人報警,說客房裏死了個人,他就帶著幾名民警趕緊趕了過來,進入客房一看,還真是人命案子。

他簡單問了一下賓館裏的人,說大概今天上午9點多的時候,這個人打電話到前台,說是要訂個鍾點房,入住時間是從上午9點半至11點半,共兩小時。到了9點半左右,這個人就到前台刷了身份證,入住了312房。按照他預訂的時間,應該在11點半退房,但是到了中午12點,也沒見他下樓退房。賓館前台打電話到房間,想提醒一下客人,但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還以為客人已經悄悄走了,前台就通知服務員進去收房,結果服務員用備用房卡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這個叫胡誌平的男人已經死在了**。賓館方麵立即打110報警。

程所長趕到現場看過後,首先確認胡誌平已經死亡,然後初步判斷這應該是起刑事案件。他在床頭找到被害人的手機,看到通訊錄裏儲存有“老婆”的電話號碼,就先打電話通知了被害人家屬。然後一麵讓民警保護好現場,一麵給市局打電話匯報警情。

“估計刑警大隊的人也很快要到了吧。”程所長最後說。

歐陽錯朝著坐在走廊裏已經幾乎哭暈過去的梁亞青指了下:“她叫梁亞青,是死者的妻子,你剛才打過去的電話,就是她接的。”

這時候,樓下忽然響起一陣警笛聲,重案中隊中隊長嚴政很快就帶著法醫、痕檢等警員趕到現場。

法醫老金檢查了一下屍體,又趴在地上,對著床邊的一攤嘔吐物用鼻子聞了聞,很快就皺起眉頭說:“初步判斷,被害人應該是四亞甲基二碸四胺中毒死亡。”見旁邊有幾名警員瞪大眼睛望著他,好像沒有聽懂似的,他又解釋道,“四亞甲基二碸四胺,就是毒鼠強。”他又揭開死者的茶杯往裏麵看了下,茶杯裏還有半杯水,底下泡著一些枸杞和**,仔細看的話,隱約能看見其間還夾雜有少許沉澱物,他用長鑷子從水杯裏夾起一個小顆粒物看了一下:“這個應該就是還沒有完全溶化的毒鼠強顆粒,不過具體情況,還得拿回去化驗才知道。”

嚴政聽先行趕到的歐陽錯簡單匯報案情之後,又把賓館的當班經理叫來,問了她一些情況。經理告訴她說,死者胡誌平早上9點半入住的時候,是獨自一人,身邊並沒有同伴。“不過,他應該是在客房裏等人。”經理猶豫了一下說。

嚴政問她:“為什麽這麽說?”

經理說:“他早上打電話訂房的時候,特意交代了一下,要一間大床房,所以我才覺得他應該不是一個人住吧。”

嚴政點點頭,表示讚同她的想法,然後又問:“那他入住之後,有沒有人來房間裏找過他呢?”

經理說:“這個就不太清楚了,因為如果有客人來找他,不用到我們前台做登記,直接上樓就行了。因為這涉及客人的隱私,客人不說,我們也不會特別留意。”

嚴政抬頭看看,走廊兩頭都安裝有監控攝像頭,她說:“你們的監控終端在哪裏?帶我們去看看三樓的監控視頻吧。”

“在一樓前台。”經理帶著他們走下樓,到前台調出今天上午三樓的監控視頻。

嚴政坐在電腦前看了一下,視頻畫麵顯示,早上9點33分,胡誌平一隻手拎著自己的茶杯,另一隻手拿著房卡,走上三樓,打開房門,進去之後,就一直沒再出來。中午12點的時候,一名服務員用備用房卡打開門進入312房,但十來秒之後,她就慌裏慌張地從屋裏跑出來,應該是這個時候,服務員已經發現胡誌平在客房裏出事了。從胡誌平入住312房,到服務員進入,這兩個多小時裏,並沒有其他人進入過312房。而且從現場勘查情況來看,客房裏也確實沒有外人進入過的痕跡。警方也很快找到了胡誌平的摩托車,就停在酒店旁邊的停車場裏,從酒店停車場監控來看,當時他的摩托車上並沒有搭載其他人。

等梁亞青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之後,康佳佳把她帶到了嚴政麵前。嚴政先是溫言安慰了她兩句,然後對她展開了問詢。

據梁亞青回憶說,今天早上,大概是8點半,正在廚房裏給她做早餐的丈夫忽然說酒店有事找他,他要回一趟酒店,然後就騎著摩托車走了。他自己有一個磁化杯,裏麵經常泡一些枸杞和**,說是可以養生,他無論是出門還是上班,都會把杯子放在摩托車杯架上帶著。她當時也沒有感覺出什麽異常,直到中午的時候,胡誌平還沒有回家,她才有些著急,打了丈夫的手機,電話能打通,但一直無人接聽。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賓館裏遇害了。後來康佳佳他們又幫她打電話到胡誌平工作的鳳凰大酒店問,酒店裏的人說,他們今天根本就沒通知胡誌平回酒店辦事。

“也就是說,你丈夫在出門原因上,對你撒了謊,對吧?”嚴政問。

梁亞青點頭說:“是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騙我,其實無論他是因為什麽要出門,隻要告訴我一聲,我肯定不會阻攔他的。”

歐陽錯在旁邊說:“嚴隊,她接到派出所電話的時候,我們正在她家裏,可以證實她說的都是實情。”

嚴政站在客房門口,指著屋裏床頭櫃上的那個黑色茶杯問梁亞青:“那個是你丈夫的茶杯,沒有錯吧?”

梁亞青朝屋裏瞧了瞧,點頭說:“沒錯,這個茶杯是我早上親眼看到他從家裏帶出來的,裏麵的枸杞和**還是我給他放進去的,但是茶水是他自己倒進去的。”

嚴政推斷道:“這麽說來,凶手應該是在他從家裏出來之後,到他抵達賓館之前的這段路上,趁他不備,悄悄把毒藥放進他茶杯裏去的。他來到賓館房間之後,因為口渴,喝下了杯子裏的茶水,自然而然也就中毒了。”

“是的,凶手能夠給他下毒的,也隻有這個時間段了。”歐陽錯說,“我們從他家裏趕到這家賓館,大概花了二十分鍾,就算他摩托車的速度比我的車慢一點,用時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小時。而胡誌平早上8點半出門,9點半來到賓館,除去路上的時間,他至少還有半小時的富餘時間。這半小時他幹什麽去了呢?會不會是跟凶手在一起呢?凶手是不是就在這個時間裏給他下的毒呢?”

嚴政思索著說:“這是第一個疑點。第二個疑點是,剛才當班經理已經說了,胡誌平在賓館開房間,應該是在等一個人。他到底是等誰?為什麽這個人最後沒有出現呢?我們查看過他的手機,今天上午除了有幾個梁亞青的未接來電,並沒有其他可疑的電話和短信。”

“還有一個重要的疑點。”康佳佳站在旁邊道,“目前我們正在調查他父親的死因,正在調查這樁已有三人斃命的連環投毒案,而且我們已經知道胡誌平向我們隱瞞了一些重要線索,我們這次去到他家裏,就是想要再次對他進行訊問,但是沒有想到正好接到這邊程所的電話,說胡誌平已經死在賓館裏了。而且現在看來,他顯然也是被人投毒害死的。如果說這僅僅是一個巧合,應該沒有人會相信吧?”

嚴政扭過頭來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說,毒殺胡誌平的凶手,就是前麵連殺鄒大福、鄧坤和胡二筒三人的凶手,也就是那個鄧蘇琳?”

聽嚴政提到鄧蘇琳這個名字,梁亞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警察同誌你說得沒錯,凶手肯定就是那個叫鄧蘇琳的女人。她、她是回來找我丈夫報仇雪恨來了!”

“她找你丈夫報仇雪恨?”嚴政聽出她話裏有話,皺起眉頭看著她,“她為什麽要找你丈夫報仇?你丈夫跟她有什麽仇?”

“因為她……”梁亞青說到這裏,抬頭看著眼前的幾名警察,好像又心生顧慮,眼睛眨了幾下,又閉上了嘴巴。嚴政已然聽出端倪,目光像冷箭一樣射在她臉上:“因為她什麽?你公公和你丈夫先後被人害死,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麽好向警方隱瞞的?”

“好吧,我不隱瞞,我什麽都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能早日抓住害死我丈夫的凶手,還他一個公道。”梁亞青紅著眼圈說,“這事還得從幾天前說起。前幾天,你們不是拿著那個名叫鄧蘇琳的女人的照片來找我丈夫辨認嗎?你們走了之後,我丈夫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緊張兮兮的,好像中了邪一樣,一直在堂屋裏轉圈,一邊轉圈嘴裏還一邊喃喃自語,說報應啊真是報應啊,那個女人終於回來報仇了……”

“他說的是鄧蘇琳嗎?”康佳佳問,“鄧蘇琳回來報什麽仇?找誰報仇?”

梁亞青說:“當時我也是這麽問我老公的,一開始他像是丟了魂一樣,一直搖著頭,什麽也不肯跟我說。直到後來我對他說,如果他不肯告訴我,那我就給警察打電話,讓警察來問他,他這才清醒過來,慢慢將發生在十八年前的那件事對我說了出來。”

十八年之前,鄧坤的女兒、十六歲的鄧蘇琳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這女孩人美嘴甜,很招人喜歡,胡誌平也不例外,一直暗暗喜歡著這個總是叫他誌平哥的鄰家女孩。胡誌平的父親胡二筒經常跟鄒大福、徐樂忠一起,聚在鄧坤家裏打牌賭錢。鄧蘇琳則會被她爸叫到旁邊端茶倒水,招待他們。生性靦腆的胡誌平不敢進屋去跟鄧蘇琳說話,就常常躲在她家後牆的窗戶外麵,偷偷地看她。

有一天,他又躲在窗戶後麵偷看著,這天鄧坤手氣很不好,不但輸光了兜裏的錢,還欠了其他三名牌友一屁股賭債。那天晚上他們四大牌友上賭桌之前都喝了一些酒,正當他們商量怎樣才能讓鄧坤還清賭債的時候,鄧蘇琳推門進來給大夥倒茶。鄒大福酒意上湧,看著這姑娘飽滿的胸脯,眼睛就直了。等鄧蘇琳出去之後,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鄧坤說:“你們家這丫頭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隻要你讓你丫頭給我玩一回,咱們的賭債就一筆勾銷。”徐樂忠和胡二筒也嘻嘻笑著,點頭附和。大家本來是有點酒後開玩笑的意思,誰知輸紅了眼的鄧坤忽然一拍賭桌站起身:“好,一言為定,我把琳琳叫進來陪你們三個耍耍,咱們今天的賭債就兩清了!”三個牌友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同意了,先是一愣,然後相互看一眼,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了齷齪的笑意。

鄧坤跑到外麵,借故把鄧蘇琳叫進來,鄒大福等三人既然已經得到鄧坤的許可,自然也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立即把鄧蘇琳撲倒在賭桌上,七手八腳地脫下她的褲子。鄧蘇琳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平時都被她尊稱為叔叔伯伯的人,怎麽一下子就變成了一群禽獸,她大聲向自己的父親求救,鄧坤卻背轉身去,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外麵的蘇湘妹聽到動靜,進來救自己的女兒,鄧坤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推,蘇湘妹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腦袋正好磕到賭桌上,一下就暈了過去。

鄒大福三人堵嘴的堵嘴,摁手的摁手,抓腳的抓腳,很快就控製住了鄧蘇琳,並且當著她父親鄧坤的麵,輪流把這個花季少女糟蹋了一遍。剛開始的時候,鄧蘇琳還掙紮反抗,到了後來,她筋疲力盡,隻能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裏,任由他們擺布。胡誌平躲在窗外,正好窺看到這一切,直嚇得渾身發抖,褲子都濕了一大片,但心底裏又覺得這樣的場麵很新鮮很刺激,一直睜大眼睛看著,沒有挪開半步。

鄒大福三人完事之後,提著褲子,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鄧坤這才彎下腰去扶他老婆蘇湘妹,誰知扶了兩次都沒有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伸手往她腦後一摸,竟然摸到一手鮮血,這才知道蘇湘妹剛剛被他推倒的時候,後腦勺撞到桌子角,雖然出血不多,卻因為沒有被及時發現並施救,居然已經死了。鄧坤這才有些慌張,急忙找來一把鐵鍬,在自家堂屋裏挖了個坑,把蘇湘妹的屍體埋了進去。

鄧坤在堂屋裏掩埋妻子屍體的時候,鄧蘇琳仍然**著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旁邊的屋子裏,胡誌平在窗戶外麵窺看著這少女的胴體,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刺激和興奮,他忽然覺得口幹舌燥,渾身像著了火似的難受,鬼使神差一般,他悄悄從後門溜進屋,解開自己的褲子,趴在了鄧蘇琳身上……

從第二天開始,鄧坤的老婆和女兒就再也沒有在村裏露過麵。鄧坤也很快在自家堂屋的泥地上鋪了水泥,做成了水泥地麵,那些埋藏在地底下的秘密,就永遠沒有人知道了。後來鄧坤故意向別人透露說自己的老婆和女兒跟找上門來的礦工跑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這是他家裏的醜事,而且又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村裏人也都相信了。隻有胡誌平知道,蘇湘妹其實已經死了,而且就被鄧坤埋在自家堂屋底下,至於他女兒鄧蘇琳,很可能也被他一起埋掉了。雖然鄧坤說的蘇湘妹和她女兒被其親夫尋走的消息是假的,但這事也絕不是他憑空捏造出來的,估計蘇湘妹和鄧蘇琳確實是他在礦上拐帶回來的別人的妻女,要不然他也絕不會如此對待她們。事後胡誌平曾想過報警,可是一想到自己也對鄧蘇琳做過不法之事,如果報警,自己很可能也會被抓去坐牢,隻好作罷,默默地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埋藏在了心底,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十八年後的今天,當年的四大牌友,除了早已病逝的徐樂忠,其他三人,鄒大福、鄧坤和胡二筒接連被人毒死,胡誌平就已經意識到這個案子很可能跟十八年前的事情有關,但是細細想來,似乎又不太可能,因為蘇湘妹母女都已經被鄧坤埋到地底下了啊,難道是她們母女倆的鬼魂十八年後又從地底下跑出來複仇了?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及至後來,警察拿著鄧蘇琳的照片來找他辨認,他也隱約認出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很可能就是十八年前的鄧蘇琳。也就是說,當年鄧蘇琳並沒有死,也沒有被她父親埋掉,很可能是她自己從家裏逃了出去,直到十八年後,才尋回老家,找當年傷害過她的那些人報仇雪恨。

想到這裏,胡誌平頓時心慌起來,如果鄒大福等三人真的是被鄧蘇琳所殺,那她接下來要對付的第四個人,一定就是他了,當年他也確實曾對她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行啊!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為這個女殺手的下一個目標,胡誌平就變得心神不寧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最後他攥著妻子的手,幾乎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對梁亞青說:“我把這件事在心裏埋藏了十八年,今天之所以告訴你,就是要讓你知道,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凶手不是別人,一定就是鄧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