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異屍臭

“哎,羅主任,你快聞聞,這是什麽味兒?”

手裏提著一把太極劍、正要出門晨練的羅永昌,在樓道裏突然被隔壁鄰居鳳姑叫住。鳳姑正彎著腰,抽著鼻子,像獵狗一樣,沿著牆根嗅來嗅去。“我怎麽老覺著咱們樓道裏有一股臭味兒呢!”她皺起眉頭說。

羅永昌用手在鼻子前扇一下,說:“確實有一股臭味兒,我早幾天就聞到了,這兩天好像味道越來越濃了。是不是誰家垃圾放在樓道裏忘記提下去了呀?”

兩人眯著眼睛,在樓道裏搜尋起來。

長方形的樓道隻有兩米多寬,十多米長,住著兩兩相對的四戶人家。樓梯在走廊東頭,樓梯邊有個窗戶,走廊另一頭也開著一扇窗,晨光從窗戶裏照進來,雖然沒有開燈,樓道裏的光線也不算太暗。兩個人在走廊裏來回走了兩趟,也沒看見哪個犄角旮旯裏放著未經處理的垃圾。

終究是女人的鼻子靈敏一些,最後鳳姑在508室門口停下來,對著羅永昌招招手:“臭氣好像就是從這屋裏傳出來的,羅主任,不信你過來聞聞!”508室正好與羅永昌家對門,住的是獨居老漢鄒大福。

“還真是!”羅永昌湊到508室大門前嗅了嗅,然後把脖子往後一縮,使勁兒擤一把鼻涕,好像要把吸進去的臭味兒都擤出來一樣。“這個老鄒,怎麽搞的,聽說他家下水管道開裂了,莫不是廁所裏的糞便溢出來了吧?”他伸手敲敲門,屋裏沒有人應門。好像他的敲門聲攪動了屋裏的空氣,更加濃烈的腐臭味兒從門縫裏鑽了出來。

“我去,這味道有點不對勁兒啊!”不知什麽時候,住在鄒大福旁邊506室的小魯也出門了。他站在508室門前,一臉難受的樣子,好像惡心得要吐出來。“這不是一般的腐臭,倒是有點像……”

“像什麽?”鳳姑和羅永昌兩個老人一齊扭頭看著這個年輕人。小魯摸摸鼻子:“有點像屍臭!”

“呀,”鳳姑的臉一下就白了,“羅、羅主任,咱們趕緊報警吧!”

這個華風小區,是原國營華風電風扇廠的家屬大院,雖然廠子早就倒閉了,但小區裏住著的,仍然大多是廠子裏的老員工和家屬。羅永昌原來在電風扇廠做過車間主任,雖然工廠不在了,但小區鄰居仍然尊稱他一聲“羅主任”,這使羅永昌心裏十分受用。

他又用力敲了幾下508室的門,大聲叫:“老鄒,老鄒……”屋裏還是沒有人答應。

他抓住大門把手往下一扭,門是鎖上的,根本打不開。“這幾天你們見過老鄒嗎?”他問鳳姑和小魯,兩人同時搖頭。鳳姑一拍大腿說:“你別說,我還真有個把星期沒看見他下樓了。”

羅永昌這位曾經的車間主任這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掏出手機,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華風小區處在工字橋附近,屬於工字橋派出所管轄。接到110指揮中心轉來的警情,幾分鍾之後,轄區派出所年輕的肖所長就帶著兩名民警趕了過來。

還沒爬上五樓,肖所長就已經聞到那股奇怪的臭味兒了。在報警人羅永昌的帶領下,他來到五樓508室門前,在門縫處嗅一下,基本可以確認腐臭味兒確實就是從這間屋子裏傳出來的。身後一名年長的警員抽抽鼻子說:“肖所,這個確實是屍臭。”肖所長知道他曾經幹過刑警,接觸過不少屍體,他的判斷應該不會錯。

肖所長謹慎地掏出一雙白色手套戴上,然後握住大門把手轉動一下,房門確實鎖上了,無法打開。

“這屋裏都住著什麽人?”他扭頭問羅永昌。

“老鄒,鄒大福,”羅永昌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他兒子女兒都在外地,這屋裏就他一個人住。”

“多大年紀了?”

“他比我還大,應該六十好幾了吧,而且身體也不好,一直在吃藥,所以我才擔心……”

肖所長“嗯”了一聲,覺得他的擔心不無道理。肖所長退後一步,看看508室的大門,是一扇鐵皮門,看上去蠻堅固的,估計硬踹也不容易踹開,隻好打電話叫了個開鎖師傅過來。

老師傅連門鎖都沒碰,隻把兩根帶彎鉤的鐵絲伸進鎖孔裏鼓搗幾下,大門就開了。一股惡臭像擋不住的洪水,洶湧而出,開鎖的老師傅來不及捂住鼻子,跑到一邊使勁兒嘔吐起來。

大門打開後,是一個客廳,客廳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竹躺椅,椅子上躺著一個人。

羅永昌雖然眼有些老花,但還認得這正是他的對門鄰居鄒大福。“老鄒,你……”他叫了一聲,正要抬腿往屋裏闖,卻被肖所長攔住。

“他已經死了!”屋裏蒼蠅亂飛,年輕的派出所所長早已看出端倪,急忙把羅永昌擋在門外,自己彎腰穿上鞋套後,才小心地走進去。仰躺在竹椅上的鄒大福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短袖T恤和一條齊膝短褲,因為屍體膨脹得厲害,已經把衣服撐得鼓鼓的,再往臉上看,皮膚呈汙綠色,眼珠突出,舌頭外伸,屍臭濃烈,隻怕死亡時間不止一兩天了。

民警老劉跟著走進來,看看屍體,一副見慣不驚的樣子:“又是一起‘空巢老人病死家中數日無人知曉,臭氣彌漫樓道才被鄰居發現’的新聞事件啊,報社社會版的記者又有故事可寫了。”

肖所長回頭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他是因病死亡的?”

老劉朝屋裏看看,說:“我看這屋裏挺整潔的,而且剛才報警人也說了,這老頭身上有病啊。”

肖所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屍體,考慮了一下才說:“不要這麽快下結論,還是請刑警大隊的人過來看看吧。”他從屋裏走出來,一邊指揮兩名警員在外麵拉起警戒線,阻止無關人員進屋破壞現場,一邊掏出手機,給市局打電話匯報案情。

沒過多久,樓下響起警笛聲,刑警大隊重案中隊的中隊長嚴政帶著歐陽錯、康佳佳、熊甲申及法醫老金等人,很快趕到了現場。

兩名痕檢員率先進屋,快速開辟出一條可供警方人員活動又不會破壞案發現場的安全通道。後麵的刑偵、技偵和法醫等人,才沿著安全通道,進入命案現場。

肖所長把這個案子的情況簡單跟嚴政說了一下。嚴政點頭說:“肖所,辛苦你們了,現場就交給我們吧。”

進入客廳後,她先看了看屍體。死者為男性,年紀六十至七十歲,中等身材,仰躺在竹椅上,麵目已經腫脹得有些模糊,眼球突出,臉上有許多蠅蛆在蠕動,口腔及鼻孔處都有腐敗**溢出,從短褲下麵露出的小腿上,已經冒出腐敗水泡,整個屋子裏都充斥著令人作嘔的屍臭味兒。她在心裏估算一下,死亡時間至少也有五天以上了吧。不過具體情況,還得看老金的屍檢結果。

正是4月的天氣,氣溫有點偏高,屋裏很是悶熱,警員們在現場沒忙活幾下,就已經個個滿頭大汗了。

嚴政從屋裏走出來,摘下口罩透了口氣。這時五樓有人離奇死亡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樓道裏突然擠上來許多看熱鬧的群眾。

兩名派出所民警分別擋在走廊兩頭,被圍上來的群眾推搡來推搡去,很是狼狽。

“肖所,報案人在嗎?”她問派出所的肖所長。

肖所長正靠在牆邊抽煙,像是要用煙味兒來衝淡鑽進自己鼻腔裏的屍臭味兒。聽見嚴政叫他,順手把煙頭摁滅在警戒線外的牆壁上,然後說:“在的,就是對麵507房的鄰居,我知道你們到現場後可能會找他,所以我叫他留在家裏了。”

他招招手,把正站在自家門口的羅永昌叫到嚴政麵前。不待嚴政發問,羅永昌就自己先開口了,把一大早在樓道裏聞到異味兒,本著對樓內鄰居認真負責的精神,果斷打電話報警,最後在警方的配合下,發現對門鄰居鄒大福屍體的前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嚴政很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後才開始提問:“您剛才說,您今天已經不是第一天在樓道裏聞到異味兒了,對吧?”

羅永昌點頭說:“是啊,應該已經有好幾天了吧,開始隻有一點點氣味兒,我還以為是牆角裏的垃圾臭味兒呢,後來味道越來越重,到今天早上已經臭得不行了,所以我才……”

“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聞到異味兒的,能說個準確的時間嗎?”

“這個……有點難說。”羅永昌往自己頭上抓了一下,“對麵屋裏具體是從哪天開始有味道傳出來的,我也說不準,有四五天了吧……”

“死者名叫鄒大福對吧?”見他點頭,嚴政又問,“您跟他熟嗎?”

羅永昌說:“他在我對門住了十來年了,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有不熟的。”

他告訴嚴政說,鄒大福今年六十五歲,老婆十幾年前就死了,家裏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中專畢業後就在華風電風扇廠工作。這套兩居室的房子,原本是他兒子的。大約十年前吧,電風扇廠倒閉了,他兒子兒媳去廣東打工,把正在上小學的兩個孩子留在家裏讓老鄒照看。老鄒就從老家搬到這裏跟孫子孫女一起住了。兩三年前,孫子孫女相繼考上大學去外地讀書,這屋裏就隻剩下鄒大福一個人住了。

嚴政問:“他兒子和女兒沒有回來過嗎?”

羅永昌搖搖頭:“女兒嫁到外省去了,兩個兒子都在打工的地方買了房子,過年過節的時候,就把老鄒接過去住幾天。至於這個老屋嘛,好像有好多年沒看見他們回來過了。老鄒嘛,應該就是電視新聞裏常說的那種‘空巢老人’了!”

“那您能幫我們聯係到他兒子,或者其他親屬嗎?”

“這個……我也沒有他兒子的電話號碼呢。”羅永昌兩手一攤,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嚴政想了一下,又問:“剛才您說鄒大福身體不好,是吧?”

羅永昌往對麵鄰居屋裏望一眼,說:“是的,他有冠心病、心絞痛,一直在吃藥的。”

嚴政點點頭,又問了他幾個問題,然後記下他的手機號碼,說:“多謝您了,稍後可能還會有我們的警員找您核實一些情況,到時還請您配合一下。”羅永昌連連點頭:“好的好的,配合警察同誌開展工作,也是市民應盡的義務嘛,我保證隨叫隨到。”

“嚴隊!”後麵有人叫了一聲。嚴政轉身,隻見法醫老金一邊摘下手套,一邊從屋裏走出來。

她迎上去問:“怎麽樣?”

“首先說死亡時間,”老金喘口氣說,“應該是一個星期之前了。”

嚴政掏出手機看看日期:“今天是4月13日,那死亡時間,就是4月6日了?”

老金點頭:“是的,我初步判斷,他應該是死於當日下午至晚上這個時間段,但這幾天氣溫較高,屍體腐敗得厲害,在進行詳細屍檢之前,我沒有辦法給出更具體的死亡時間。”

嚴政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問:“死亡原因呢?”

老金說:“屍體表麵沒有明顯傷痕,基本可以排除外力致死的可能性。具體死因,估計還得解剖完屍體後才能確定。”

“剛才我問過報案人,他是死者的鄰居,據他所言,死者鄒大福生前患有冠心病,經常心絞痛,有沒有可能是這個原因致其死亡的呢?”

老金望了一眼躺在竹椅上的屍體,點頭說:“很有可能。”

上午9點多的時候,死者鄒大福的屍體被法醫車拉到法醫中心,準備做進一步屍檢。屍體被拉走之後,屋子裏彌漫著的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兒才稍微淡下來一點點。幾名在現場進行勘查的年輕警員實在憋不住了,這才拉下口罩喘口大氣。

嚴政先是在外麵樓道裏看了一下,並無可疑情況,然後又走進現場,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案發現場是一個兩居室的小套間,屍體是在客廳裏發現的。客廳不大,二十多平方米的樣子,正麵牆壁邊的電視櫃上擺放著一台舊電視機,旁邊牆角裏有一張折疊起來的小餐桌,距離電視機屏幕約兩米遠的地方,是一張被磨得鋥亮的老式竹躺椅,屍體被拉走前,就是仰躺在這張竹椅上。躺椅旁邊有一張玻璃茶幾,茶幾上放著一個黑色的磁化杯,杯子裏尚有少許茶水。看得出死者生前的生活過得比較簡樸,整個客廳沒有一樣多餘的擺設。

客廳左邊是一間臥室,房門是打開的,裏麵光線很暗,撳亮電燈看一下,**的被子是疊好的,並無淩亂的跡象。客廳右邊是廚房和廁所。廚房比較髒,灶台下的垃圾桶裏倒著一些剩飯剩菜,因為已經超過一個星期沒有人清理,已經發出難聞的餿臭味兒了。

廚房旁邊是一間小屋,屋門是虛掩著的,推門進去看,發現這裏應該是死者的孫子在家念書時住的地方,小書櫃裏擺滿了高考複習資料,一米寬的單人床的床板已經被拆掉,隻剩下一個床架。靠窗的書桌上擺放著一些藥品,隨手拿起來一看,多是一些治療冠心病和緩解心絞痛的藥物,還有一些名字取得花裏胡哨的保健品。

書桌下邊還擺著兩個類似電腦主機一樣的東西,嚴政以為是孩子留下的舊電腦,彎下腰仔細一看,才發現並不是電腦主機,上麵落了厚厚一層灰,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一時間竟看不出來。

這時正好歐陽錯進來找她匯報情況,一見她盯著那兩樣東西看,就笑笑說:“這個應該是理療儀之類的東西吧。”

嚴政將信將疑,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抹掉那個機器標識牌上的灰塵,上麵果然寫著某某牌納米波電子理療儀。

歐陽錯說:“這玩意號稱包治百病,連癌症都能治好,根本就是騙人的,完全沒有任何治病效果。”

“你怎麽知道?”嚴政輕輕拍掉手套上的灰塵,問他,“難道你用過?”

歐陽錯不由得笑了:“我用這玩意幹嗎呀?我有一個表姨父用過,根本沒治好他的病,還差點把病情給耽誤了。再說這玩意要真有宣傳單上寫的那麽神,這個鄒大福就不會病死在自己家裏一個星期都沒有人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鄒大福是病死的?”

嚴政驀地抬頭看他。

歐陽錯說:“第一,我問過老金,他說經過初步屍檢,沒有在死者身上發現明顯外傷,基本排除外力致死的可能;第二,經過走訪同樓層鄰居得知,死者生前患有冠心病,且伴有心絞痛,這可是隨時都有可能要命的病;第三,從現場情況來看,屋內相對比較幹淨整齊,並沒有搏鬥過的痕跡;第四,客廳地板上沒有發現任何腳印,大門鎖把上麵隻檢測出了對麵鄰居的指紋,這位鄰居自言曾在早上報警前扭動過門鎖想進屋查看,但門是鎖上的,他打不開,除此之外,大門上麵並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指紋,從現場勘查的結果來看,並沒有發現任何外人闖入的蛛絲馬跡。”

嚴政背著手,從小房間裏走出來:“我覺得吧,沒有蛛絲馬跡,就是最大的蛛絲馬跡。”

“為什麽這麽說?”

“很明顯啊,這是死者的家,大門上居然沒有他的指紋,這個說不過去吧?”

“不光大門上沒死者的指紋,就連他的腳印也隻出現在臥室和廚房裏,客廳裏居然沒有任何足跡。”

嚴政皺眉道:“這就更不對勁兒了吧?按常理來說,這裏是死者的生活空間,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啊。”

“您都說了,您這是按常理來推測的,可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它往往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歐陽錯做了一個很誇張的手勢,否定了隊長的“常理推測”。“我問過死者鄰居鳳姑,據鳳姑說,死者鄒大福每天晚飯後,都會在家裏搞一下衛生,拖拖地、擦擦門窗什麽的,然後再把一天的垃圾打包送到樓下。”

嚴政朝廚房方向努努嘴:“可是我看過廚房垃圾桶,當天的垃圾都還在,這說明他並沒有拖地擦門扔垃圾吧?”

“事無絕對,”歐陽錯看著放在廚房角落裏的拖把說,“很可能是他拖完地收拾完客廳,正準備送垃圾下樓的時候,心絞痛犯了,就趕緊躺在竹椅上休息,結果這一躺下,就再沒起來。因為剛剛才拖過地抹過門窗,大門上沒他的指紋,客廳地板上沒他的腳印,那也很正常吧。”

“照你這麽說,那這就是一起簡單的因病自然死亡事件了?”

“是的,”歐陽錯晃著自己有點發酸的脖子,“嚴隊,我覺得咱們可以收工了,這裏沒咱們重案中隊什麽事,把現場移交給轄區派出所吧。”

嚴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臉上帶著不置可否的表情,又在客廳裏仔細查看了一下。這時現場勘查工作已經基本結束,從大家匯報的情況來看,確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線索。歐陽錯剛才的推理雖然有些武斷,卻也是目前最合情合理的推測了。一個六十五歲的獨居老人,身患疾病,確實隨時都有可能在家裏發生意外。雖說並不能完全排除其他死因,但就目前情況而言,並沒有任何證據支撐。

她想了一下,說:“既然這樣,大家先收工吧,後麵的工作,還是先等老金那邊的屍檢結果出來再說。如果沒有什麽疑點,就把案子移交給轄區派出所肖所長他們,如果有不能確定的情況,那咱們再跟進調查。”

提著刑事勘查箱下樓的時候,康佳佳突然一個回肘,撞在歐陽錯的肚子上。歐陽錯誇張地張大嘴巴,痛苦地彎下腰:“哎喲,康佳彩電,你幹嗎打人啊?”康佳佳回頭看看嚴隊及其他隊友,在他耳朵邊壓低聲音說:“你那點小花招兒,別以為本小姐不知道!”

歐陽錯有點愕然:“我有什麽小花招兒啊?”

“聽說你又回你們那個什麽呼啦圈搖滾樂隊了是吧?今天上午有你回歸樂隊後的首場排練吧?”康佳佳瞥他一眼,“你這麽急著催嚴隊收工,就是想早點去樂隊吧?”

“你小點聲!”歐陽錯急忙朝她“噓”了一聲,生怕被嚴隊聽見,“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連這點小秘密都瞞不過你。俗話說,不想做樂手的歌星不是好警察,我這不是看警隊生活太嚴肅謹慎了,想辦法豐富一下自己的業餘生活嘛。”

康佳佳正色道:“你最好別太過分了,要是耽誤了正事,我一定會向嚴隊匯報的。”

歐陽錯笑嘻嘻地說:“不會不會,我都是利用業餘時間去參加樂隊的活動,或者是在咱們隊裏沒有案子的時候偷偷溜出去。如果嚴隊問起來,你就幫我掩護一下,誰叫咱倆是好搭檔呢。”

康佳佳白了他一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什麽時候能改一改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啊?”

歐陽錯朝她擠眉弄眼:“我怕我改了之後,你會愛上我呢!”

“滾,本小姐心裏早已有人了。”

“我知道,就是那個林易鋒嘛。”歐陽錯的語氣有點酸,“可惜啊,人家大明星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你這號粉絲呢。”

“要你管!”

康佳佳掄起拳頭作勢要打他,歐陽錯一個箭步,早已跳上警車。

回到市局已經是上午10點多,離下班時間還早,歐陽錯跟隊長請了一會兒假,提前下班,跑回宿舍洗了個澡,就開著自己那輛破豐田出門去了。

康佳佳說得沒錯,他到底還是放不下要拯救中國搖滾音樂的遠大理想,又重新加入了呼啦圈樂隊,今天上午10點是他回歸樂隊後的第一場排練時間。可是因為案子的事,耽誤了好久,好在現在也不算太晚,他把小車開得飛快,直往與樂隊成員約好的排練地點趕去。

剛剛走到半路,手機響了。

他以為是樂隊隊長蝦仁打電話過來催他了,低頭瞄一眼手機屏幕,上麵顯示打來電話的,竟然是他前女友秦惠。他不由得有些意外,急忙放慢車速,用手按一下耳朵上的藍牙耳機,接通了電話。

“喂,是我,秦惠。”

對方在電話裏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我、我知道,我知道是你……”不知道為什麽,歐陽錯接到這個電話,竟感到有些手忙腳亂。

“謝謝你還沒有把我從你的電話通訊錄裏刪除。”

“找我有事嗎?”

“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吃飯?”正好前麵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歐陽錯一腳急刹,把車停在路上,“又跟那個網絡主播秦朝美男子一起嗎?”

他想起了上次吃的那頓分手飯,那種尷尬和痛苦交織在一起,像倉鼠噬咬著自己那顆受傷的心的感覺,讓他記憶猶新,心有餘悸。分手之後,秦惠就屏蔽了他的電話,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漸漸從失戀的痛苦中掙紮著走出來。

“不,沒有秦朝,隻有我一個人,是我自己請你。”

歐陽錯感覺到她的語氣似乎有點不對勁兒,疑惑地問:“你……有事嗎?”

“見麵再說好嗎?”秦惠的聲調在電話裏竟然變得有些哽咽,“我、我現在在華府酒家等你,你能過來一趟嗎?”

歐陽錯猶豫了一下,說:“好的,你在那兒等我,我現在過去。”掛斷電話後,他又給樂隊老大蝦仁打了個電話,說:“哥們兒,對不起,我這都已經在半路上了,可臨時有點事,今天的排練我參加不了了,下次一定到。”蝦仁在電話裏嗬嗬一笑:“行,下次你請吃飯。”

歐陽錯趕到華府酒家時已經是上午11點多了,正是飯點,酒店裏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他停好車,快步走進酒家,一抬頭,就看見秦惠正坐在距離大門不遠的一張桌子上等著他。他特意在酒家裏多看了兩眼,確認沒有看到那個娘娘腔主播秦朝,這才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怎麽,你男朋友沒有跟你一起嗎?”歐陽錯對於上次見麵,仍然心懷芥蒂。

秦惠一麵給他倒茶,一麵黯然搖頭:“他沒來,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

歐陽錯有點吃驚。

秦惠端著茶杯的手忽然顫抖起來:“我現在才發現,他……他根本就是一個渣男……他除了我,在外麵還有好幾個女朋友,而且……而且他還經常跟那些女粉絲出去開房……”

歐陽錯倒也沒感到有多意外,“嗯”了一聲,說:“上次他牽扯進了那樁連環命案,我們奉命去他家裏蹲點保護他的時候,就撞見過他在家裏睡女粉絲,隻不過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而且估計當時我就算告訴你了你也不會相信。”

“嗯,是我做得太絕情了,拉黑了你的微信,屏蔽了你的電話,你想找我也找不到的。現在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對我好的人,隻有你!”秦惠把手從桌子上伸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歐陽,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歐陽錯的心悸動了一下,並沒有立即把手縮回來,他望著自己麵前的茶杯,過了好一會兒,才字斟句酌地說:“跟你分手的那段日子,我確實很難過,直到最近,才漸漸從失戀的陰影裏走出來,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我覺得,我可能喜歡上其他人了。”

“哦,”秦惠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可以告訴我她是誰嗎?”

“還是不要說了吧。”歐陽錯把手抽了回來,握住麵前的茶杯,苦笑一聲,“因為我也不太確定,我感覺她喜歡的人好像不是我,而是……林易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