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光智是在晚上八點四十七分接到月川電話的,趕到現場僅僅用了9分鍾。警方在公園的“恐怖屋”裏,找到了四個少年。

田田、馬妞和刁磊被一係列精密的裝置,隔離在不同的房間,而最後一間,躺在地上的卻是盧勝東。他原本就虛弱不堪,經不起月川的襲擊,月川製服了盧勝東之後,用密碼“小哥哥”打開門失蹤了。

房間裏充斥著煤氣味,再晚點到達的話,或許這些人都性命難保。

除此之外,警察還發現了錄音機,錄著盧勝東變聲後的說話,他大概就是用這種方式,掩蓋自己凶手的身份,混跡在被綁架者之中的。他是被擔架抬出來的,李光智第一個問題就是,“月川去哪了?”

是啊,月川去哪了呢?

這個問題想必盧勝東是心知肚明的。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又什麽都不願意再說。在他一次次從孤兒院翻牆出來,又一次次被媽媽拒絕之後,他就知道媽媽始終還是下不了決心。

“你現在還不能回來,”媽媽總是這樣講,“我已經打聽過了,謀殺案的追訴時效是二十年,你要等到徹底安全了才能回來。而且我必須把月川留在身邊,如果他恢複了記憶,那麽以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我們現在還不能相認。”

可盧勝東卻認為這隻是借口,可以想到一萬種辦法來解決現有的情況,“你不會是又舍不得月川了吧!”盧勝東冷冷的問道。

倪以麗為之一顫,恢複了好一會兒,才模棱兩可的回答道,“畢竟——畢竟是我們對不起他啊!”

“我果然猜的沒錯,你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把我交給警察,後悔讓月川為我犧牲,你說擔心他恢複記憶會想起是我殺了月全,可你又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你分明就在撒謊。是你心軟了。你放心,”盧勝東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一定會還給月川的,而且會還給他更多。”

這就是盧勝東犯罪和自殘的動機。

也許並不容易理解,可又是如此的容易理解——愛和渴望被愛,有時就像一把刀,它可以殺人,也可以殺死自己。

“月川已經全都想起來了!”這是盧勝東被推進救護車前,對李光智說的唯一的話。

十分鍾後,李光智和輪子已經趴在倪以麗家的窗台上。視野之中,她正背對著門坐在客廳裏。

“師傅,咱們真的不進去嗎?”

李光智點點頭。

“可在月川的記憶中,殺倪以麗的念頭是如此強烈,現在他恢複記憶了,豈不是很危險。”輪子的口氣中帶著擔憂。

“我知道,可我想給他一次機會,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如果,我是說如果他還是要殺掉倪以麗,我會親手斃了他。”李光智端了端手裏的槍。

子彈已上膛,隨時可以發射。

等待的時間過得真慢,一分一秒煎熬。

輪子突然激動起來,他壓著嗓子喊道,“師傅你看,門把手轉動了。”

李光智警覺起來。

“倪以麗怎麽搞的,她居然不鎖門。”輪子差點喊了出來。

“她是故意的。”

“故意的?”

“嗯,”李光智食指正扣在扳機上,“她也在等待著月川的選擇。”

門被打開了,月川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眼睛通紅,手裏握著一把匕首。他慢慢的靠近倪以麗。她卻依然紋絲不動。月川一步一步走來,匕首直指她的後頸,隻有再有一步,手裏的刀就能結束她的生命。

李光智手上全是汗水,也許時隔多年,他真的又要開槍了。

可就在最後的一瞬間,月川卻停下了腳步,他舉刀的手垂了下來,慢慢的,慢慢把刀塞進了口袋,“媽媽,我回來了。”

倪以麗緩緩的轉過頭,早已滿臉清淚。

李光智終於鬆了一口氣兒,他的判斷沒有錯,心中的大石頭也落了下來,他把槍重新放回了槍套,“走,咱們現在進去。”

這個故事還有多少是自己未知的呢?

李光智不知道,但不重要,以後有的是時間來了解。

“師傅,你笑什麽?”一邊走著,輪子一邊問道。

“我有笑嗎?”

“還說沒笑。”

“我笑啊,是因為聽到了一種聲音。”

“聲音,什麽聲音?”

“我聽見花瓣落入泥土的聲音,就在剛剛,噗的一聲,很輕——”李光智總結道,“但足以令人心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