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去的鄰居

李從安的預感還是很準確的,隻不過沒想到來得那麽快。原本答應“模擬監獄”的實驗告一段落,抽兩天的時間,陪陪自己的女朋友。沒想到卻接到了劉一邦命案。

比較幸運的是,在劉一邦命案發生之前女朋友在約定休假的日子也被公司安排出差了,明天才回,於是李從安就不必承擔爽約的責任了。隻是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可以抽出時間接女朋友吃飯。

案發地點。幾個婦女正圍著警察,有點激動。

三個七八歲的小孩,爬到屋頂掰屋簷下的冰條時,從窗戶看見劉一邦的屍體。母親們覺得讓那麽小的孩子看到躺在滿地血泊中的男人,全是警察的錯。

那些孩子且得做一陣噩夢了。

同事在耐心地勸說,李從安聽見他建議家長帶著孩子們去看看心理醫師。

李從安走進現場。楊靜靜穿著白大褂站在角落裏往她的寫字板上畫著什麽,她的身後是死者,被蓋上了白布。法醫助理正在將屍體搬出去。

李從安看了看四周。

實在沒有想到一個人可以流那麽多的血,他胃裏一陣翻騰。幹了近十年刑警,李從安每天遇到的事情都是腐屍、碎肢、肮髒變態的強奸、殺人案,他可以把罪犯的犯罪心理分析得頭頭是道,卻始終無法正視一具屍體,他最不願做的工作就是出現場,但又不得不每次到場。

李從安抬眼又看了看楊靜靜,發髻朝後紮著,臉上沒化妝,一看就是下班後被拉出來的,沒準剛洗完澡,正在吃飯,就被電話叫過來了。

自從市局下達了有關重大刑事案快查快判的指示之後,有關的工作人員都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命,隨叫隨到。

“初步情況看清了,右側頸部有兩條裂隙狀的切口,呈三十度夾角,部分重疊,這就是致命傷,頸動脈破裂導致的大出血休克死亡。死亡時間在晚上六點到八點。”楊靜靜抬起頭看著李從安,說道。

李從安看看表,九點十五分,離作案時間過去不久。

“是不是可以排除自殺,或者偽裝成他殺的可能?”

楊靜靜笑笑,“基本可以排除,手掌上有明顯的切痕,受害者曾經掙紮過,脖子上除了那兩條傷口,沒有試刀痕,而且刀口是橫向從前往後切開的,凶手從身後出其不意下手的,如果是自殺,完全可以換一個更加順手的位置。”

“哦,你怎麽看?”

楊靜靜推了推眼鏡,“目前沒有證據顯示被害人被麻醉過,血液裏也不含酒精,凶手應該與被害人是認識的,起碼被害人沒有防備凶手。”

“如果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呢,有沒有可能在對峙中一刀斃命?”他知道這個問題問得有點業餘,但還是想從專業人員的口裏,得到肯定。

楊靜靜還是笑笑,“這就要靠你們查了,”她轉過身去看看屍體的位置,重新在紙上邊寫邊說著,“如果是個職業殺手,就不會出現兩道切痕。”

這語氣其實是在否定李從安的假設。

李從安沒有回應楊靜靜的話,這不是主要的,從被害人劉一邦的身份調查來看,他是一個無業人士,靠著救濟金過活,職業殺手犯不著來對付這樣的一個人。

李從安有看了看四周,現場痕跡的勘查結果表明,沒有劇烈打鬥的痕跡,死者的屍體頭朝門平躺著,門鎖完好無損,凶手用了什麽伎倆,導致劉一邦轉身走進屋裏,然後從身後一刀斃命?

對於被害者這個階層,理應不會是什麽複雜的作案動機吧。最常見的經濟糾紛或者情殺?

如果借錢不還導致因恨殺人,是完全有可能的;單身的中年男人,如何解決自己的生理欲望呢?由此發生些感情糾紛,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李從安想著。

這看上去是一起普通的謀殺案,現場唯一有疑點的是窗台上留下的半個鞋印,這得感謝下午的那場雪。從鞋印的走向看,凶手是從窗戶爬出去的。

其他就沒有什麽太有價值的線索了,凶手似乎很小心,很有組織性,整個過程中,房間裏沒有留下一枚指紋。

但為什麽會在鞋印上留下那麽大的破綻?

這是讓李從安想不通的地方。

李從安走到窗戶看出去,是一條小巷,這裏是老式居民區,錯綜複雜擠著上百戶人家,晚上六點到八點,正值居民進出的高峰時期,爬窗戶遠沒有從正門走到大街來得安全。這個門洞隻有兩戶,而且還是上下樓,走正門被人遇上的風險,明顯要小於爬窗戶。

也許凶手認為這個不會帶來多大的麻煩?

正想著,轄區派出所的所長老張走了進來。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線索!”

李從安搖搖頭,他反問老張:“你怎麽看?”他不想過早就給這個案子下什麽定論,以免誤導了其他人。

“這一帶的居民雖說家庭條件都不怎麽好,但總體來說民風還是不錯的,就算偶爾發生些盜竊,也都是外來流竄犯做的,多少年沒發生過大案了,沒想到突然一下——”老張說著。

李從安繼續保持微笑,心裏在想,這又不是領導在開治安整治的大會,也沒有人會追究誰的責任,如果告訴他審訊心理學當中,一塊重要的領域就是識謊,估計老張就不會對自己說那麽蹩腳的謊言了。

一般情況下,李從安盡量不會用到識謊心理學的知識,來分析身邊的人。社交型的假話,會像潤滑劑一樣讓我們生活其樂融融。他職業性地打量著老張:臉盤圓潤,身高不到一米七,頭發捋向一邊,額頭上方還有一顆黑痣,臉龐有點黑,五個手指粗壯有力,給人一種憨厚的印象。

李從安最近正在閱讀有關中醫學的理論,將心理學和這門古老的科學嫁接起來研究。“相由心生”並非隻是街頭算命的術士才會用到的詞匯。

李從安把老張這樣性格類型和身份的人,稱之為“麋鹿型”,他們謹小慎微,作為“生物鏈”的最底層,他們的最高任務,就是在蕪雜多變的環境裏逃離危險。生性質樸,讓他們在說謊時很容易有負罪感,而能夠輕而易舉地被識別。

老張在訴說那段的時候,音調明顯有著上揚的走勢,說完後就迅速地低下頭,這又是一個典型的“視覺阻隔行為”,這都是因謊言而內疚的典型特征。

李從安據此知道,他所管轄的區域,並非風平浪靜,現如今出了凶殺案,市裏評選優秀派出所的指標,估計是泡湯了。

李從安沒說別的,隻是招呼上老張,還有兩個手下,出了門,趁著不算太晚,他想去後窗外的巷子裏轉轉。

“這條巷子是單向的,沒有岔路,直通正街,大概三四百米的長度。”老張邊走邊介紹著。李從安兀自暗笑,這時候說的話就自然多了嘛!

清一色木頭的房子,刷了新漆也遮掩不住它的破舊。二三樓高,裏麵擠滿了人家,老電影《七十二家房客》曾經講述過這類擁擠成一團的生活環境。除了自己的臥室,其他的東西都是公用的。光找齊所有的居民就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在派出所老張的帶領下,好一會兒,李從安才算大致問了能夠問得著的人,結果一無所獲,沒有發現異常情況。

“怪事?”李從安想著,他也同意楊靜靜有關熟人作案的可能。凶手是做好準備來的。“還是前麵的問題,為什麽不走正門,而是爬窗戶,穿過那條熙熙攘攘的小弄堂呢?而且居然沒有人發現?”

兩個年輕的民警有點喪氣,他們走到了這條弄堂的盡頭,劉一邦的小屋就在最裏,窗戶正對著路,似乎沒什麽問題。

難道凶手就是這些鄰居中一個?還是有所疏漏?

正準備走呢,李從安往左邊望去,那裏還有一小塊拐角的空地,不通任何地方,他往前兩步,突然眼前一亮!

盡管堆了很多雜物,可還是能夠看到背後一條廢棄掉的樓梯。樓梯到了一半,又折回到這邊,直通劉一邦家二樓的屋頂。

李從安抬頭看看,屋頂那坡有點斜,但如果小心一點的話還是能夠走的過去的。盡頭是二樓的窗戶。燈還亮著。

他又把視線轉回了地麵。少量飄落到此的雪,現在已經化了。地上一攤水,李從安蹲下身子。奢望找到腳印之類的線索,但基本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用食指蘸了蘸地上的汙垢,放到鼻子邊嗅了嗅,然後站起來,看了看四邊的環境。這是個死角,看堆砌的雜物,也有些時日了,應該不太會有人刻意站到這來。

“這梯子以前是幹什麽用的?”他問老張。

老張看了看,“應該以前的居民在這搭過閣樓,幾年前,區裏的消防局有過一次違章建築的集中整治,估計就是那時候被拆掉的,不過沒拆幹淨,留了半截樓梯。”

李從安從雜物的縫隙中,又把手伸了進去。一根手指從左到右輕輕地摸著樓梯,摸到一半,他停了一停,然後換了根手指又接著感覺著。他把手伸出來,一根手指上,沾滿了灰塵,另一根則明顯要少得多。

李從安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樓上住的是誰?”

老張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嗯?哦,住著個貨車司機,好像姓——姓什麽來著?好像姓萬。”

“走,上去看看!”李從安看了看時間,說道。

他敲開門,是一對中年夫婦,看上去四十多歲。倆人正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是個法製節目,講述鄰市一起ATM機房裏的搶劫案。李從安知道這案子,好像還是年初的事兒,市裏還為此特地開過治安防範的會。這些年,這類節目此起彼伏,看厭了偵探電視劇的觀眾,總喜歡在真實中尋找些刺激。這種節目往往是雙刃劍,一方麵,人們的防範和法律意識年年提高,可別忘了,犯罪分子也在看電視。隨著尺度越來越寬,很多警方核心的偵破手法,幾乎都在公眾的眼皮子底下,導致如今想要找個“反偵察意識”弱的嫌疑犯,反而成了件難事。

李從安不反對紀實類的警事電視,但也不讚同,局裏曾經好幾次安排他參加電視台的訪問,都被他找理由溜掉了。“既然不能改變這個事實,難道還不能允許我有這樣的原則?”李從安總是暗暗的這樣想,他就是這樣的觀點,警察和法律的主要作用是在於震懾犯罪,其中犯罪風險也是很重要的因素,那些有犯罪動機,沒準就是因為覺得風險係數太大,才避免了犯罪,如果他們看看電視覺得警察也就這麽一回事,沒準就下手了,起碼加大了抓住凶手的難度——畢竟警察不是神!

“不是已經來過了嗎?”男主人是個黝黑的漢子,臉上坑坑點點,粗壯,他有點惱火。從電視機前轉過頭來。

李從安看了他一眼,聽出了其中心虛的語氣。不過這不能代表什麽,李從安心想,誰責備警察,即使有理,也都很難做到理直氣壯。

“我們隻是來補充問些問題。”李從安平靜地回答著。他左右望望,左邊陽台的門開著一條小縫,那麽冷的天,不關門,一定不久前還趴在陽台上看熱鬧了吧;右邊,前麵從弄堂看上來的那扇窗也虛掩著,兩邊一流通,恰好一陣風吹過,李從安感到了一絲涼意。

女主人順著李從安的眼神,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她走了過去把窗戶合攏插上了插銷。

“這扇窗平時開著嗎?”

“什麽?”

“我是問,這窗。”李從安指了指女主人的身後,又問了一遍。

“哦,是關著的,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的,可能是風吧!”女主人顯得有些詫異,不知道是因為窗戶沒關,還是因為李從安的質疑。

李從安沒有接下去問,繼續掃視著房間,不大,視線很快就能抵達角角落落,最後落在了門後鞋架的最後一排,那裏有一雙黑色的軍用皮鞋,上麵還沾著泥點。“這是你的鞋?”李從安指著鞋問萬吉朋。

“是啊!怎麽啦?”他似乎也有些吃驚,但回答問題的時候,在這個語境下,語速和情緒都很自然。

“沒什麽,我們能不能帶走看看!”

“你們是在懷疑我?”萬吉朋皺起了眉頭。李從安瞬間捕捉到他的眉角並沒有升高和靠攏等恐懼的典型特征,如果他是凶手,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李從安暗自琢磨著,況且凶手不至於傻到把證物留在那麽顯而易見的地方吧。

“沒事,”李從安略微放鬆了一點,摸了摸自己的喉結,“隻是例行調查,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

“有需要的話就拿去吧。”萬吉朋的身後走出一個嬌小的女人來,臉上帶著微笑,雖然不年輕了,但皮膚依舊白皙,年輕時一定是個漂亮女人。李從安又看看萬吉朋,想不通這兩個人怎麽會走到一起。

“那我明天上班穿什麽?”萬吉朋似乎從李從安的態度中,聽出點底氣,抱怨地說著。

身後的年輕民警,剛要發作,被李從安擺手製止,“很快的,痕跡科的同事還在,隻要對比一下,很快就能送上來!”

“晚上六點到八點間,你們在家嗎?”把鞋子送下樓去,李從安接著問道。

“嗯——我不在,我丈夫在。”女人的回答似乎很小心翼翼。

“哦,你一個人在家?有沒有聽到什麽?”

“能夠聽到什麽?我什麽也沒聽到。我七點才到的家,然後就吃飯喝酒,什麽也沒有聽到。”萬吉朋不耐煩的態度越來越明顯。

李從安絲毫沒有受影響,依舊耐心地問著,“那你呢,你說你不在家,我隨便問問,能告訴去哪兒了嗎?”

“嗯——我去見我兒子了,他在上大學,他們學校換寢室,我去幫忙!”女人說著,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額頭。

李從安覺得這個行為很突兀,“哦,平時你兒子回家嗎?”

“一般不回,除了周末,學校離家不太遠,但還是不方便,況且學習也緊張。”

看上去貌似滴水不漏,李從安停止了詢問,他又轉眼看了看屋內,陳設簡陋,除了一些必需的日用品,並沒有什麽奢華的東西。老張說過,這裏的居民大都經濟條件不好。他又看了看地板,稍稍跺了跺腳,傳來嗡嗡的回聲。隔音條件不是很好,怎麽會沒有聽見呢?如果萬吉朋說的都是真的,那麽起碼可以把死者的死亡時間縮短到6點到7點,否則不可能一點異常的動靜都捕捉不到。

他又抬眼看了看萬吉朋,他正在看著自己,“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跟你們回去!”

李從安笑笑,他聽得出這句話的嘲諷味道,貨車司機畢竟有一些社會經驗,知道怎麽應付警察。

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樓梯聲,應該是那雙鞋勘對完了,李從安並不做什麽指望。民警進門後伏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倒是讓李從安有些意外。

他回過身子,對著萬吉朋,“看來,你還真得跟我們回去一趟!”

“怎麽會這樣?”李從安有點不敢相信。勘查報告上說是43碼的男性皮鞋,估計身高在1米74到1米78之間,看腳印的紋路,是老式的軍用皮鞋,因為款式老,估計凶手起碼四十歲以上,這和萬吉明的年齡身高都相稱。更重要的是,比對下來,留下的腳印就是萬吉朋家的那雙鞋子。審訊室裏,萬吉明老實了很多,估計也意識到情況不妙。

難道真的那麽不把警察當回事,就明目張膽地把證據放在家裏顯而易見的地方?“最愚蠢的往往也是最聰明的!”李從安突然想起這句話來。

“警察同誌,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李從安沒回答,他正在想審訊策略,如果真是萬吉朋的話,先前居然一點也沒發現破綻?

萬吉朋接著說,今天穿的是另一雙鞋出門的,這鞋就放在鞋架上,動也沒動過,誰知道怎麽突然就成了謀殺證據了?

李從安視線往下,萬吉朋現在腳上是雙黑色的旅遊鞋。

“你今天穿著這雙出的門?”李從安指指萬吉朋的腳。

“對,就是這雙,——有,有問題嗎?”

李從安還是沒回答,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很普通啊,貨車司機,日常工作是開短途,早上七點出門,跑一個來回之後,晚上五點回到本市,做一點交接,六點從公司出發,一個小時後公交車能夠到家了。

“幾乎都是這個時間點,我的工作很規律。”萬吉朋努力想把事兒說清楚,他顯得很平靜,但下眼皮緊繃,這說明他正在被恐懼煎熬著。

是因為害怕謊言被拆穿,還是因為蒙受不白之冤而導致緊張?李從安琢磨著,都有可能,這不能說明什麽。

“你可以去問我們值班的老古,六點的時候我從公司出來,他可以證明。對了,還有隔壁的鄰居,他們看見我到家的。”

“那其他時間呢?”

“什麽?”

“比方說從公司到家的那段路上。”

萬吉朋愣了愣,“難道我每天坐公交車,也要留下時間證人?”他正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憤怒。

李從安依然沒有正麵回答他,就算七點之後到家,也是有時間,偷偷溜下去作案,然後再從那個廢棄的樓梯爬回家的。

但為什麽不走門,而走窗戶呢?兩戶人家在一個門洞裏,走門應該更加保險才是。

李從安嚇了一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一直不自覺地在幫眼前的這個嫌疑犯開脫!

“但你如何解釋腳印?”李從安決定把分析往客觀上拉一拉,而不要過多被主觀左右。

“我怎麽知道?我剛剛說了,鞋就放在那,我怎麽知道它會成為你們的什麽證據?況且這種鞋到處都是!”

“你愛人說,你回家的時候,她沒在家。”

“她去兒子那了,也是巧,就在今天。”萬吉朋沮喪地說著,現在沒有人可以證明他的清白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李從安把身子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故意打了一個哈欠,他相信自己的這個行為是能夠觸動對方的,然後看了看表,“已經兩點了。”李從安故意加重了語氣。

“我,我什麽時候能走!”

“得事情弄出清楚之後,”李從安冷冰冰的說著,然後一陣窒息的沉默,之後再次強調了一句不是很有關的話,“這是命案,是要槍斃的!”

萬吉朋果然上當了,這句話擊垮了他,他開始咆哮起來,“你們他媽的能不能幹點人事,這擺明了和我一點關係沒有,你們就這樣把我抓來了!”

“坐下!”身旁的民警大聲嗬斥著。

李從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裏卻在想,沉默才應該有問題,憤怒反而更有理由相信他沒有說謊。

但這並不能作為釋放萬吉朋的理由——畢竟還有那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