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民廣場的順風大酒店一樓正在裝修,一進門就是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兒。塵屑、木板各類工具散了一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位於二層的酒店已經歇業。

從扶手電梯上去,首先落入眼簾的是兩個身著紅色旗袍的禮儀小姐,隨之是一座屏風。繞過屏風,寬敞的大堂赫然身前。

大堂裏都坐滿了,吳宏磊四處張望,看見了要找的人。還是上次聚會的那些,隻是多了一個女的。邢越旻似乎也從婚姻陰影中走了出來,老遠就聽到他朗朗笑聲,大聲闊談著今天的股票。

吳宏磊一邊走一邊和張曉陽打招呼。

他到的最晚,一坐下就被起哄要求罰酒。三杯過後,吳宏磊已經有點頭暈了。

“宏磊,”李斌指指飯桌上唯一的女性,“這是查立民的女朋友。”

夏菲今天穿了一件緊腰束背的小馬甲,白襯衫打底,笑顏燦爛“你好,你是吳宏磊吧,常聽查立民提起。”

吳宏磊微笑以示回應,心情卻很複雜!

還有下一個?!

就在過去的兩天裏,圍繞著這個問題,吳宏磊可算下足了功夫。經查,那台手機是劉文海在6月3號,也就是遇害前一周半購買的。手機唯一聯係過的陌生號碼屬於移動,根據發放號碼的記錄,他組織人手從經銷商開始逐級而下,終於摸到了位於城北電子市場裏的攤位。攤位老板有登記,那張卡是在一個月前的5月16日售出的。然而不湊巧的是,市場裏的電腦係統出了問題,那段有買卡人影像的視頻現在還在技術科裏等待著恢複。

技術員說,恢複的可能性百分之五十吧。

說的輕巧,這百分之五十可是吳宏磊乃至查立民十年來苦苦追尋的答案。劉文海是否和史申田有關聯,現在還沒有定論。解開命運的謎底,也許就在那百分之五十機會恢複過來的視頻影像中!

“你好像有心事兒?”查立民問道。

“沒有沒有,稍微有點累。”

“最近在忙什麽呢?”

“哦,一個毒販子,盯了小半年了。”

“還是要注意身體啊,我們都該保養的年紀了。”張曉陽身子靠在椅背,雙手展開,“我老婆天天給我燉薏米粥,我喝了不錯,養脾胃你們都可以試試。”

“我說你這也老的太快了吧,”邢越旻調侃道,他轉頭看向夏菲,“跟我們這幫老頭在一塊兒,是不是覺得挺沒意思的。”

“不不,我覺得你們挺有活力的。”夏菲咯咯笑笑,問吳宏磊,“聽說你和查立民是同學,怎麽後來做警察了。”

這個問題措手不及,吳宏磊一時語塞,撓撓鼻子。

“我,我是不是問錯什麽問題了?”

“不是,是我爸想讓我考公務員。”吳宏磊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看了一眼查立民,查立民正超然物外。

“人也到齊了,上菜吧。”李斌揮揮手打了圓場。

吃完了飯,查立民把夏菲送回了租來的房子裏,因為婚事兒已列上了日程,所以不用的物件已被打包,隨時準備搬家。客廳裏堆滿了透明膠封住的紙箱子。隔壁房間傳來女生的笑聲——夏菲的室友有朋友到訪。

查立民躡手躡腳的鑽進了夏菲的房間,這是一個不到二十平的朝南臥室,因為緊鄰地鐵,租金也要1800。房間的牆壁被刷上了淡粉的暖色;天花板是一盞圓形的五彩吸頂燈;20寸的液晶電視正對著床;**鋪著卡通印花的綠色床單;床頭有一盞台式的簡約小燈,不大的光圈,卻把這個房間烘托的格外溫馨。

不一會兒,夏菲換上了睡衣,端著一盆洗好的葡萄進來,躺到**,然後把腳蹺在查立民的身上。

“我怎麽覺得你那個叫吳宏磊的同學,不怎麽喜歡我。”

“怎麽可能,你想多了。”

“我感覺到了?”

“你哪感覺到了?”

“女人的直覺。”

查立民把頭撇了過去,“他這人就這樣,做警察的精神壓力大吧。”

“給我遞張紙巾,”夏菲轉了一個身,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國慶的時候,你上我們家去吧,我媽說讓我那些親朋好友都見見你。”

“嗯。”

“我倒無所謂,反正年紀還小,倒是我媽覺得我們應該快點結婚。”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閃婚?”

“怎麽著,你還覺得委屈了。”夏菲腳後跟重重的敲在查立民的大腿上,往嘴裏丟了一個葡萄。

“怎麽可能,”查立民手搭上了夏菲的大腿,“隻要你願意結那就結唄。”

夏菲從**坐起來,“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願意,”她嘟著小嘴,“說——到底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娶我?”

查立民笑了,“當然喜歡,當然願意。”

“那你寫封情書給我吧,看我感動不感動。”

“老夫老妻了,還幹這事兒,我上學的時候語文就沒及格過。”

“誰跟你老夫老妻了,”夏菲嗔怒道,“就算是老夫老妻了,你也得像現在這樣對我好,你要意識到自己是在老牛吃嫩草。”

查立民樂得不可開吱,“老牛吃嫩草,虧你想的出!”

“來,老牛,喂你顆葡萄。”

夜色撩人,燈光下的人更美,葡萄的水果分子讓房間更為甜蜜和濕潤。

查立民伏在夏菲的身上,突然一下不動了。

“怎麽了?”

“我好像漏了。”

夏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年紀大了都這樣,你不用過分自責。”

“我出去給你買藥吧。”

夏菲兩隻蓮藕般的手臂死死的纏住查立民的脖子,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別了,要是有了話,我就把他生下來。”

查立民一顫,這大概是他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半夜,夏菲在身邊睡得很沉,查立民卻睡不著,他在心裏慢慢算著結婚所需的花費。雖說這幾個月賺了一點錢,但杯水車薪,新房肯定是買不了,既然父母已經開口,不如就先在老房子過度,等再攢點錢,想法付首付。這個大頭去掉,其它的開銷,也不至於過於離譜,查立民見過夏菲的父母,知道他們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可也不能太寒酸……

算來算去,錢總是還差那麽一口氣兒。

他拿出手機,寫了一條短信給他大學時代的同學,除了張曉陽之外,那人在業務上也和查立民對口,最近正在洽談一個單子,如果談得下來,提成加獎金應該能解燃眉之急。

他把短信發出去,才發現已經半夜一點多了,不過也無所謂,都是老熟人,等明天早上,他看見了回複也不遲。

查立民鑽進被窩,剛準備抱上夏菲,手機竟然回了。

“誰啊?”夏菲在夢裏呢喃著,然後側過身。

查立民摸到手機,被上麵的信息怔住了,他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愣愣的盯著屏幕半分鍾,才緩過神來。

夏菲的低鼾聲傳來,他小心翼翼的從**坐起,穿上拖鞋來到衛生間。查立民一手扶著牆,一手按了手機鍵,是一個陌生號碼,上麵寫著:

查立民你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林春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