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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裏河八裏長,從陽明水庫由西向東沿著本市的邊緣淌過。
這條不長的水道,有些曆史淵源,原先叫龍開河,據傳河底下有條龍脈,直通不遠處的山巒。
八幾年的時候,政府心血**,想要填河造路,淤塞了河道,恰逢那年水災,洪水從水庫溢出來,淹了大半座城市。
這孽造的究竟和傳說有關,還是自然災害,到後來誰也說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每座城市遇到這種倒黴事兒,都會有某種默契。
果不然,不久之後,政府就草草的又挖開河道。
原來的規劃不了了之,早先的清波碧瀾就變成了寬一點的臭水溝。
臭水溝兩邊是蘆葦叢,南岸這頭的這片,大概寬有個一兩百米,然後是一條泥巴路,歪歪斜斜的通往東門文具市場。
現在是半夜兩點多鍾,天上下著毛毛雨。蘆葦叢裏手電筒的光線此起彼伏,整個刑警大隊,還有附近的聯防隊的人,都在這展開搜查。
三小時前,走訪東門文具市場的幾個民警,有了一點發現。幸虧大多數批發商都住在店裏,民警們一家家敲門,從幾個老板嘴裏得知,對失蹤的倆孩子有印象。
他們去過自己的店,買了兩塊墊板和筆盒就匆匆離開的。比較奇怪的是,這倆孩子買完東西,並沒有回市區的家,而是反方向往八裏河的方向走來。
據最後一個見到失蹤者的老板述說,那是在五點多鍾,倆人低著頭,仿佛怕被人認出來似的,當時老板還吆喝他們進店看看,他們理也沒理的就走過去了。
民警詢問,這倆孩子附近有沒有什麽陌生人同行,或者在跟蹤他們,被目擊者否認了。
東門外的這條小泥巴路,周圍全是農田,視野很開闊,一直走出去五百多米,他們身邊一直沒有出現過其他可疑的人。
這就難以推敲了,他們放學不回家,去哪呢?
劉從嚴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不敢怠慢。無論背後的隱情是什麽,總得優先把它想成是那個凶手又作案了。
五點多失蹤,那時天還亮著,如果凶手依然在路邊伏擊,可一下子運走兩個人到某個偏僻的地點,開始他變態的行為,終歸有點麻煩,中間一定會有個藏屍“中轉”站。
這是一個很容易的推理。
如果這個推理正確的話,顯然,八裏河邊上的蘆葦叢就是在合適不過的地方了。
所以劉從嚴做了要搜查蘆葦叢的決定。
可工作剛一開始,就發現了困難所在。這裏的蘆葦叢雖然不“浩瀚”,但很狹長。劉從嚴的人手有限,又是半夜開始工作,周圍的泥巴路連個路燈也沒有。要在漆黑中找到線索,並不是什麽很容易的事兒。
剛剛過去的三個小時一無所獲,到了現在天公居然還不作美了。
劉從嚴抬頭皺了了眉頭,“達子!”
達子從側後方手提著電筒走了過來,一臉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師父,找我?”
“讓大夥把幾個點都蹲好,加快速度。”劉從嚴有點著急。
做這個決定是要冒點風險的,確切的說是一個兩難的決定。
出於劉從嚴的考慮,當然拿住凶手才是正道,如果他的推理靠譜,那麽不用想,凶手在半夜一定還會回來,理論上在附近做蹲守,把他拿下才是最好的辦法。
然而不能忽略的是,那倆孩子生死未明,盡管照經驗,失蹤者凶多吉少,但畢竟還沒看見屍體,就得當作他們活著來處理。
不排除他們受了重傷,還能救活的可能,所以一定是以搜索失蹤者為第一要務的,可現在的做法顯然是在打草驚蛇。
劉從嚴在兩頭和中間的岔口,都安排了便衣蹲守,其實他知道凶手自投羅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邊那麽大動靜,隻要不是傻子,誰會往裏鑽?
“去跟他們說,隻要有人路過,不管是誰,先控製起來再說。”劉從嚴還是不死心。
“行。”達子接到命令,轉身去了,可剛走幾步,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折斷的蘆葦杆子鋒利,一下子就劃破了他的大腿,鮮血流了下來。
劉從嚴趕緊跑過去,把達子扶起來。
“沒事兒。”達子擦擦臉上的汗水,嘴裏卻倒吸著涼氣。
劉從嚴用手把住達子的背脊,達子的身上早就濕透了,衣服貼在皮膚上,劉從嚴皺皺眉頭,一連再雨中摸了三個小時,該休息休息了。
他抬起頭,大聲喊著,“聯防隊的人先路邊坐會兒,隔十五分鍾後,換刑警隊的人。”
“真沒事!”達子有點不好意思,想從攙扶中掙紮出去。劉從嚴沒答應他,堅持著把達子扶到了路邊。
雨還在下,但沒下透,所以天氣還是很悶熱,他讓達子坐下來,手電筒照著傷口,深倒是不深,但很長,血順著小腿淌下來。
“那個誰,把車開過來。”劉從嚴吼了一聲。
“不用,我坐會兒就好了。”
劉從嚴說,“還是去醫院包紮一下吧,免得發炎。”
趁著等車的功夫,劉從嚴正好也緩一口氣,他掏出煙,給達子散了一支。
“你說咱們會不會判斷出錯了,那小子,沒把受害者藏在蘆葦叢裏,要不怎麽搜了那麽久還沒搜到?”
劉從嚴臉色凝重,“不好說,等完事了再做結論吧。”
“要是真藏這的話,那小子現在說不準躲在哪個角落偷看著我們呢!”達子一臉憤恨的說著,“別讓我抓著他,抓著有他好受的。”
劉從嚴看了看蘆葦叢旁,黑漆漆的那片農田,達子說的沒錯,沒準他現在就趴在田埂呢!或者看到這邊那麽多人,又轉頭回去了。
他吸了一口煙,腦子突然像閃電一樣閃過一個念頭。“凶手半夜會回來”,這是一個先入為主的想法。
凶手為什麽不能和受害者一起,也躲在這片蘆葦叢裏,等天黑呢?
他往前走了兩步,望了望更容易藏身的草叢,心裏不禁有點擔憂。
由於人手不夠,搜查中每個人相隔都有些距離,警察還好說,可聯防隊裏有幾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都是剛剛從工廠裏抽調出來的,沒受過什麽訓練,體格也不行,萬一凶手一直躲在草叢裏,跑也跑不了,情急之下做出什麽“狗急跳牆”的事兒,也不是不可能。
他重重的又吸了一口煙,越想越有可能,大聲的喊著聯防隊長的名字。
聽到招呼,正坐在不遠處休息的聯防隊長一路小跑的過來,臉上還掛著草根,“什麽事兒?”
劉從嚴問,“你一共來了多少人!”
聯防隊長說,“連我一起8個!”
“跟他們說,待會再進蘆葦叢的時候,兩人一組。”
聯防隊長嗯了一聲,又回去布置任務去了。
亮著燈的警車顛簸在泥濘小路上,越來越近,劉從嚴扶起達子。聯防隊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人聲。
“怎麽了?”劉從嚴大聲的問。
“沒什麽事兒,少一個人,老劉不見了,可能還在裏麵。”
劉從嚴突然心一緊,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趕緊跑過去,“老劉不見了?”
“嗯!”
“他搜哪塊區域的?”
“最靠近河邊的那一塊!”聯防隊長說。
劉從嚴踮起腳,向蘆葦叢裏望進去,除了幾根手電的光束照來照去,其它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劉從嚴心更緊張了,“你們去把他找出來!”
看到劉從嚴表情嚴肅,聯防隊長也不敢怠慢,趕緊招呼人,一邊喊著老劉,一邊拿著手電又衝了進去。
沒多久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其它的手電都是運動著的,可河邊有一個微弱的光速,在幾十米開外一動不動。
劉從嚴帶頭奮力披荊斬棘的跨過去,到了一看,果然出事了,有個人滿頭血跡的倒在地上。
“老劉!”劉從嚴喊著他的名字,被稱為老劉的中年男人,身體微微一顫,還有的救,劉從嚴趕緊招呼人把他抬出去。老劉費勁的睜開眼睛,抬手虛弱的指了指河邊。
“往河裏走了?”
老劉點點頭。
劉從嚴掏出槍,來到河邊。哪裏還有人的蹤影。
劉從嚴用手電照亮不大的區域,堤岸上有幾個當初填喝時留下的水泥孔洞。他緊張起來,再用手電一個個照進去。
盡管他們已經盡力了,可還是晚了一步,劉從嚴看到了孔洞裏並排躺著兩個,看來凶手一直沒離開過蘆葦叢,伺機伏擊了老劉,然後跳進河裏逃跑了。
劉從嚴在洞口,觀察著那兩個受害者,初看一眼,沒什麽變化,很完整,即沒有被肢解,也沒有被嫁接什麽奇怪的東西,難道還活著,可仔細一看,頓時毛骨悚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