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盒

軍區大院依山而建,最東麵緊靠著巍峨延綿的燕山山脈,清真寺就建在半山坡,它早在建院之前就已經存在幾百年了。後來雖然失去了寺廟的功效,但作為文物古跡還是保留了下來。

劉海虹先乘坐大院裏的四路公共汽車來到清真寺站下車,然後撐起一把紅色的花傘,艱難地走在通往清真寺的小路上。遠遠望去半山腰的寺廟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燈光。冷風卷起道路兩邊的灌木發出嗚咽的聲響,好像千百個幽靈在暗中厲聲尖叫一般。

再拐個彎,爬段緩坡就要到了,劉海虹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停下來微微喘氣。

就在這時,她發現身後似乎站著一個人。

劉海虹輕輕側過身,向後偷偷地張望。

沒錯,一個年輕的男人正站在離她約有十幾距離的山路上,麵朝她的方向。雨霧中隻依稀可見身材挺拔強壯,似乎穿了身淺色的衣服。

看不清容貌,但她感覺是那樣熟悉。

他是誰?難道亦是自己的追求者?

劉海虹抓緊手中的雨傘,不由得掏出了手機。她嚐試著往前挪了幾步,看到那個男人也走過來。可隻要她一停步就跟著停下了。

他像另有目的,但為什麽如此有恃無恐?劉海虹感到心跳開始加速,頭也隨著劇烈跳動的心髒嗡嗡作響。好像有上千隻蜜蜂在腦袋裏麵沒有目的的飛翔、衝撞!她咬了咬牙,猛然轉過身向清真寺的方向跑去。

心跳極速,眼前發黑。

這種劇烈的活動其實是不允許的,最起碼對劉海虹來說是這樣。因為她的手術剛剛完成一個多月。

迷蒙中劉海虹仿佛又回到了軍區中心醫院大院。同樣是黑暗的天空、氤氳的薄霧和落在臉上冰冷的雨絲。麵前一扇深邃的大門裏發出幽暗的光線。

那是太平間的燈光。

她慢慢地走進太平間的房子,輕輕地推開了虛掩的鐵門。

“吱——呀——”房門發出痛苦的呻吟,好像臨終離體前幽魂那不甘的哀鳴。

慘白的停屍櫃、慘白的屍體和慘白麵孔的年輕男人。

他從前應該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副健康的體魄和一個熱情跳動的心髒。

但現在,他什麽沒有。

眼睛緊閉、身體冰涼。

至於心髒——

他沒有心髒。

本應該屬於心髒的位置卻是個比拳頭還要大的洞,空****的;有點像挖空的煤礦。

男人突然睜開雙眼,獰笑著說出兩個字:“涅槃!”

一陣冷風迎麵刮過,劉海虹闃然從幻覺清醒過來,臉色蒼白。她已經想起為什麽會對向後那個男人感到熟悉了,因為他與自己這段時間經常在夢中見到的年輕男人是多麽的相似啊。

難道他也沒有心髒?抑或是說本來就是這個沒有心髒的幽靈從夢中回到了現實?

劉海虹驚愕間轉過頭,卻發現對方消失了。

身後隻有落寞小路間飄擺的灌木。

他去了哪裏?

什麽是涅槃?

劉海虹放下雨傘,任憑冰冷的雨點打在灼熱的額頭上,放眼望去,天空是黑色的,黑得很徹底。她低下頭喘息著爬過最後一段路,已至清真寺前。隻見古舊的拱門、破敗的院牆和充滿伊斯蘭風格的圓頂尖塔一起組成了副孤獨淒涼的異域畫卷。

清真寺裏沒有燈光,它的顏色是像天空一樣的黑色,黑得同樣徹底。從門縫裏望去,裏麵靜悄悄的。就像——死亡的味道。

雨夜、荒山、古寺和漂亮的女孩交織在同一個平麵,像極了恐怖小說裏的情節;不同的是在生活中顯得更加真實而已。劉海虹沉吟著剛抬起手,門忽然自動打開了。

“吱——呀——”刺耳的尖叫讓劉海虹想起了夢幻中的太平間。

依舊是黑暗,縈繞著輕煙薄霧的黑暗。

“海虹——海虹——海虹——”一個熟悉低沉的聲音從正對麵的大殿裏傳出,在輕微的雨聲中飄進劉海虹的耳鼓,竟使她為之一震。

沒有那個女孩可以在這種環境再願意多停留一分鍾。

但劉海虹卻是例外。

雖然此刻的她同樣極度恐慌。可一想到父親就慢慢鎮定了下來。內心已經被劉垣生高大的形象所占據,她亦相信父親不會害她。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直至站在了清真寺大殿正中央。

身後的門無聲無息地關住了,屋子裏一片漆黑。

黑暗攜著讓人心悸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向劉海虹襲來,直至她的心理承受力終於到達極限時,他突然出現了。

他?

是的!

他是誰?

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

劉垣生!

確定?

是!

他沒死?

不,他死了!

確定?

是!

那他是鬼?

我不知道!

劉海虹揣著和你我一樣的疑問,後背緊緊靠在冰冷的殿門上,全身輕輕地顫栗著。她的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雙眼因為過度恐懼而睜得溜圓;雙手緊緊抓著雨傘,似乎是溺水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劉垣生的樣子有些憂鬱,但熟悉的麵孔上充滿了慈祥。

他開口了,飄搖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裏悠然回**著:“虹虹,你終於來了。”他的嘴角掛起淡淡的笑容,沒待劉海虹回答就接著說道:“原諒爸爸用這種方式把你把找來,但我的確是重要的事情對你說。想必那封信陳伯伯已經給你看了吧?其實那裏麵的話就是我要告訴你的,最重要的內容。”說到這裏他輕微地停頓了一下:“自從出生起,爸爸就把一個關於我們軍區大院最重要的秘密藏到了你身上。這個秘密很重要,甚至關係到你的人生和軍區大院的安危。毫不誇張的說,它承載著這個世界的未來。而這些重擔都會落到你的頭上。”

“你不要有負擔,爸爸知道你一定可以解開秘密完成這個任務,而最後的財富也終會屬於你。你所有的疑問也會隨著這個秘密一並被解開。爸爸也會在關鍵時刻幫你,努力一點,好嗎?”

他的聲音和身體在說最後幾個字時已經緩緩消失,就像融化在空氣中一般無影無蹤。而緊接著的就是大殿兩側各一排仿火炬狀射燈突然亮了,黑暗被一掃而空。

房間裏空****的,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剛才的一切難道又是個夢嗎?

劉海虹仔細打量著這個灰塵滿地的禮拜大殿,發現同樣荒涼不堪:牆上、窗上、地上都鋪滿了厚厚的塵土、立柱上麵斑駁著黑紅漆色,有些地方已經大塊大塊脫落下來,牆角還掛著不少蜘蛛網。空曠的房間裏並沒有任何神像靈牌,顯得空空落落。

最顯眼的則是劉海虹腳下放著一個銀白色十公分大小的正方形金屬盒子。

燈光下,盒子反映出耀眼的光芒。

秘密就在裏麵?

劉海虹緩緩蹲下身,像抱起嬰兒般小心地捧起了盒子。

它很輕,甚至在手中都感覺不到任何重量。盒蓋與盒身的交接處淡淡地閃爍著一排天藍色的小燈,像是無數隻詭異的眼睛在安靜地盯著劉海虹。而在盒麵正中心的位置竟然還鑲嵌著一塊手掌大小的液晶屏幕,在大殿兩邊射燈的照耀下發出墨綠色的幽光。

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光滑的盒身像了被剝了皮的樹幹。

與其說是它是盒子,更不如說是什麽機器貼切一點。劉海虹茫然地望著眼前的盒子,有些不知所措。一切是那麽真實,又是如此虛幻,好像剛剛從一個可怕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她暗暗調整著呼吸,舒緩地整理腦海中紛雜的思緒。

在此之前劉海虹和所有人一樣,潛意識裏並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即使聽到那些離奇古怪的故事也隻是把它們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從不認真。可是今天,她卻在這個破敗的古清真寺中真實地見到了父親,見到了二十年前已經去世的父親。

那是鬼魂嗎?

劉海虹說不清楚。但可以確定剛才的她有絕對把握相信自己是清醒的,甚至她連屋外徐徐的風聲都能聽到,怎麽能是幻覺抑或是夢境呢?父親把自己找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交給她這麽個盒子?裏麵又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可以承載這個世界的未來?

也許父親所說的財富和真相的確在這個盒子中。

也許打開它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

也許……

劉海虹不願意做過多的假設了,捧著盒子輕輕離開清真寺,緩緩向山下走去。此刻她已經打定主意,暫時不會打開這個盒子。最起碼在沒有了解更多的情況以前她不想貿然武斷。劉海虹不願做潘多拉,成為這個世界的罪人。

雨,已經停了。

黑暗,仍在繼續。

她輕盈的身影業已融化在夜色當中。

清真寺門前,悄然閃現出一個渾身被幽暗包裹的身影,與夜幕一樣的衣袍中兩道如劍般的陰冷目光正望著劉海虹消失的方向出神。

……

軍區大院三區宿舍六號樓門前,十一點二十分。

焦急等待在此的袁菲菲終於看到了劉海虹嫋嫋婷婷的從遠處走來,手裏似乎還拿著什麽。她連忙衝上前去,厲聲說道:“怎麽這麽長時間,都急死我了。”

“是嘛,不好意思。”劉海虹很平靜地站著,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你的手機打不通,生日宴會也沒有開成。大家都回家了。”袁菲菲埋怨道。

“手機沒電了。下次再辦吧。”劉海虹說著瞥了眼手中的金屬盒子,問道:“我媽呢?”

“沒等到你,阿姨說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家了。”袁菲菲說著往樓上劉海虹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補充道:“對不起,我剛才和她把你父親給你留言的事情說了。”

劉海虹皺了皺眉,輕聲埋怨:“走之前還吩咐過你,等我回來再和她說,你怎麽這樣啊!”她其實是怕母親擔心。

“對不起,可阿姨老問我,她很關心你。”袁菲菲的表情很委屈。

“算了,上去再說吧。”劉海虹歎了口氣,心想反正得對她講,否則不問清楚父親的事情她是不想打開盒子的。因為關於父親的一切她都是那麽模糊,根本無從判斷這一切的真假。即使退一步說是真的,那又怎麽證明剛才那個就是父親的幽魂呢?

樓道的聲控燈好像壞了,任憑劉海虹和袁菲菲怎麽弄出聲音也不亮。她們隻好手拉手摸黑往樓上走,而劉海虹的另一手裏還抱著那個從清真寺帶來的金屬盒子。

黑暗是夜晚的主角,樓道已與它融為一體。

劉海虹家住在三零一室,當兩個女孩來到門外的時候發現防盜門竟然虛掩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難道母親已經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才打開的屋門。

一絲不安的驚懼在劉海虹心中掠過。她慢慢地拉開沉重的屋門——

屋子開著燈,很亮,甚至有些刺眼。

客廳正中天花板與地麵之間,正閃動著一個人影。

一個女人。

她穿著整齊的風衣,懸掛在半空中,人已經明顯僵硬了。好像服裝店裏的假人,輕微地搖晃著。而一條拇指粗細的繩子正連接在她的脖子與天空板之間。繩子最上端正係在通往四樓的暖氣管道上。

“咣當”一聲,劉海虹手裏的金屬盒子掉到了地上,接著她的身體也像失去支撐的立柱一般步其後塵,腦袋在與地麵接觸之前已經暈了過去。她身後的袁菲菲驚叫著蹲下身子去扶劉海虹,卻在一瞬間看到了半空中人影的麵孔。

“阿……姨?”袁菲菲機械地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大腦裏一片空白,抱著劉海虹的雙手也已經抖成了一團。因為麵前上吊的人分明就是剛剛分手的劉海虹母親。

為什麽會這樣?

窗外,雨又漫漫灑灑地下了起來,打在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清醒過來的劉海虹望著懸掛在半空中的母親發呆,清秀的麵孔上落滿了陰鬱和驚疑。她一言不發,像是一尊人民廣場上不朽的雕塑。而劉海虹的沉靜愈發讓其身邊的袁菲菲感到惶恐和不安,她不明白劉海虹為什麽不讓她動眼前的屍體。

屋子裏悄無聲息,兩個人靜靜坐著,一個發抖一個發呆。

而她們麵前,則是一具還在吊著的冰冷屍體。

幾個警察的到來終於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他們先對現場進行了簡單的查看,然後帶著劉海虹和袁菲菲來到了另一個房間。

“請問你們誰報的警?”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警察首先發話了。他略有些胖,臉很圓。眼睛卻小得可憐,好像僅是在蒸熟的饅頭上隨便擺好四官,然後再在眼睛的位置用保險刀片劃了兩道而已。

好在這兩個狹小的縫隙中透露出來的光芒卻很深邃。

“是我。”劉海虹平靜得像是剛睡醒的孩子,說話聲音很小。

“你是死者常玉秀的什麽人?”

“女兒。”劉海虹看了眼前的男警察,反問道:“請問您怎麽稱呼?”

“我是塞北市公安局駐軍區分局刑警隊副隊長,我叫張自榮。”他聲音洪亮,腮上的幾塊肥肉隨著張合的下顎輕微地跳動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好。”劉海虹勉強點了點頭,然後指著客廳說:“我懷疑母親是他殺,所以沒有動現場。”

“你為什麽說你母親常玉秀是他殺,有什麽根據沒有?另外請你詳細描述一下剛才第一眼見到死者的情景。”張自榮說著示意身邊的女警察做記錄。

整個一個晚上劉海虹和袁菲菲都是在警察的盤問中度過的,劉海虹將今天下午放學到晚上十一點,短短五個小時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唯獨隱去了見到父親靈魂一節,隻說在清真寺揀到了一個金屬盒子。

“這麽說你回來以後你母親就去世了?”張自榮不動聲色地聽劉海虹說完,然後又接過那個像機器般的金屬盒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天才問。

“是的。”

“可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表明這兩件事情有必然的聯係。”張自榮搖搖頭,把盒子重新交回劉海虹手裏。正在這時外麵取證的幾個警察進來了,其中一個穿著白大褂,年紀略大些有點謝頂的瘦法醫走到張自榮麵前,拉把椅子坐下來。接著他從上衣口袋裏摸出盒香煙,扔了一支給張自榮,邊點煙邊說道:“弄完了。”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有?”張自榮就著瘦法醫的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基本可以肯定是自殺。現場沒有其它證據,隻發現了這個。”說著話他把一張寫滿字的紙條遞到張自榮手裏,補充說:“好像受害人受了什麽刺激,寫完這些東西就上吊了。”

張自榮拿起紙條看了看,微微皺了皺眉就交給了麵前的劉海虹。

多半張A4打印紙上寫橫七豎八地寫滿了字,但卻隻有兩個完整的詞:“常玉秀……涅槃”,好像是在失去理智狀態下的塗鴉而已;看著這熟悉的字體,劉海虹仿佛又聽到了那個似夢非夢中年輕男子機械般的聲音。

什麽是涅槃?母親為什麽會上吊?真的是自殺嗎?劉海虹望著身邊同樣一籌莫展的袁菲菲,心裏已被各種疑問填滿。難道真的是因為菲菲對母親說了父親這件事?如果事實如此的話為什麽以前從未聽她說起過?劉海虹的目光已經悄然落到張自榮手中的金屬盒子上。

也許——一切秘密都在裏麵。

她不太相信母親會自殺,即使是真的也要找到原因。想到這裏劉海虹打破了沉默:“我母親真的是自殺嗎?”

老法醫沉著地點了點頭,嚴肅地說:“是的,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他殺。反而有不少自殺的證據。”說著他示意身後的助手拿過一部數碼相機,指著裏麵的照片說:“你看,桌子還留有她的足跡,繩子上也有死者的指紋。可以確定她是自己踩著桌子係好繩子然後上吊自殺的。”

一陣陣酸楚的失望拍打著劉海虹的心房,眼淚不禁奪眶而出。而身邊的幾個警察也有些動容,他們望著傷心泣及的劉海虹都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張自榮才站起身對劉海虹說:“我們要回去了,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接著他又讓一個警察做了相應的記錄,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劉海虹輕輕地點了點頭,連忙拉著袁菲菲送幾個警察出去。直到警車消失她們的視線中。

“虹虹,你……”望著走遠的警車,袁菲菲不知道怎麽安慰劉海虹好。

“沒事,回去幫我收拾一下,我得去聯係殯儀館料理母親的後事。”劉海虹的父母都是孤兒,她亦是獨生女,所以並沒有什麽親戚。

“我剛才給宋老師電話了,他一會兒過來。”袁菲菲所說的宋老師是劉海虹他們的男班主任,三十出頭;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對班長的每個同學都非常好,一直受學生們的喜愛。

劉海虹一愣,秀眉微怵:“唉,你的嘴還真快。”

“怎麽了?”

“沒事。”劉海虹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回過頭說:“菲菲,你男朋友王維不是學計算機的嗎?”

“是啊,有事嗎?”

“有空讓他過來一趟看看那個盒子,也許需要他幫助打開。”劉海虹平靜地回答。

“哦,好的。”袁菲菲顯然沒有明白劉海虹的意思,但她卻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種特異的目光,燃燒著火焰般的執著和堅定。

“我能感覺到,媽媽即使是自殺也一定和那個盒子有關。否則為什麽你和她說完父親找我她就自殺呢?而且……”劉海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又看到了那個人。

單元門不遠處的草坪上,站著一個男人,一個有著英俊麵孔和冷酷目光的年輕男人。

不同的是他這次有了炯炯的目光和憂鬱的神情。而他張合的嘴裏正說出一個讓她心悸的詞匯:“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