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怪物
那種詭異的沙沙聲就像是某種軟體爬行動物在金屬之上爬動所發出來的聲音。陶正陽凝神去聽，便分辨出來，這聲音並不是從一個地方發出來的，而是上下左右前後所有方向都有這種聲音。
舷窗特製的鋼化玻璃之外，雖然失去了星光，但在船艙內光芒的映照之下，陶正陽清晰地看到了飛船之外所覆蓋的那個東西。
那似乎是一種銀色的，有著良好柔韌性和延展性的軟綿綿的東西。它已經覆蓋了整個舷窗，且仍舊在不斷蠕動著，似乎正在覆蓋這艘飛船更多的地方。陶正陽腦海之中下意識地出現了那樣一種畫麵：一艘龐大的戰鬥飛船正靜靜懸浮在太空之中，一個巨大如同口袋一般，通體泛著銀色的軟綿綿的東西將這艘飛船一下兜住，完全吞噬。
飛船在這個時候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似乎有某種東西正在猛烈地擊打飛船外部，讓陶正陽幾乎無法穩定自己的身體。滿臉慌亂的韋青山博士更是下意識地抱住椅背，不敢動彈。
但伴隨著又一陣猛烈地搖晃，以及飛船重力的忽然變化，韋青山博士慘叫一聲，雙手再也抱不住椅背，身體便如同一顆炮彈一般，瞬間向控製艙之外滑去，一直滑到了與控製艙相連的通訊艙，腦袋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之上。
在撞擊之中，有道道鮮血從他腦袋上流下來，他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便直接暈倒，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陶正陽心中一急，立刻便想要過去查看情況，但又一次猛烈晃動的到來讓他不得不選擇暫時固定自己的身體。
這一次晃動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劇烈，在這晃動之中還有巨大的金屬被擠壓、撕裂的聲音發出。整個飛船控製艙甚至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變形，大量的電火花立刻從控製艙各處跳了出來，發出了劈劈啪啪的聲音。
在這次晃動之後，或許是因為機械故障的緣故，飛船控製艙與通訊艙之間的厚重艙門忽然從牆壁之中探出，一瞬間便將兩個艙室隔離開來。
晃動平息，陶正陽雙腿一蹬，閃電般來到了艙門之前，僅僅看了一眼，便發現艙門已經損壞，已經無法打開。
但這沒有關係。隻要有那枚戒指在，陶正陽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穿越任何阻礙。
眼前已經出現了四維跳躍之時那標誌性的如同萬花筒一般的雜亂光影，下一刻，陶正陽便可以從控製艙進入通訊艙之中。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處異變讓陶正陽不得不暫時停下。
飛船控製艙頂部一處通風格柵那裏忽然有一些東西開始滴落。與外部覆蓋了整艘飛船的未知存在類似，這種東西同樣通體泛著銀色光芒。它們像是粘稠的泥漿一樣，在格柵之下拉出了長條，伴隨著飛船的晃動不斷搖晃著。
陶正陽身體瞬間緊繃，視線從眼前的隔離艙門之上移開，緊緊注視著這些東西。在注視之下，它們最終滴落到了地板上，漸漸匯聚成一灘。銀色“泥漿”越來越多，但它們卻並未越攤越大，而是漸漸變高，如同一頭沒有固定形體的怪物。
朱正鴻跌跌撞撞地從駕駛艙離開，有些焦急，但仍舊大概保持著鎮定：“陶先生，我們已經發出了緊急求救信號，救援很快就會到來。請你放心，就算付出生命，我也一定會確保你與韋博士的安全。”
話音剛落，朱正鴻餘光便看到吸引了陶正陽全部注意力的那攤泥漿，臉上控製不住地開始出現驚駭的神色：“這，這是什麽東西？”
那攤銀色泥漿越來越高，最終有了大約不到兩米的高度。它那不斷湧動的身體之上忽然間有一處凸起出現，越來越長，就像是手臂一樣，方向則直直指向了剛剛到來的朱正鴻。陶正陽心中閃過一絲危險的預感，但隻剛剛來得及喊出一個“快”字，銀色泥漿手臂頂端便有一粒如同藥丸一般大小的東西如同子彈一般發射了出去，瞬間貫穿了朱正鴻的胸膛。
朱正鴻神色瞬間僵硬。他有些機械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臉上露出了一絲有些苦澀的笑意，身體瞬間軟倒，失去了動靜。
在瞬間殺死朱正鴻之後，怪物身上再度長出五條手臂，分別指向了飛船牆壁的五個不同方向。陶正陽瞬間分辨出，這五個方向分別對應牆壁之後，五名飛船駕駛員的方位。
很顯然，這頭怪物想要將那五人也殺死。
朱正鴻的死，陶正陽無能為力，但現在，陶正陽卻不允許這頭怪物繼續在自己麵前殺人。哪怕明知道自己阻止這頭怪物的可能性極小，但如果連嚐試都不敢嚐試，不是陶正陽的風格。
低吼一聲，陶正陽雙腿用力在地上一踩，幾乎到達人類體能極限的力量全力爆發出來，身體如同炮彈一般瞬間向那怪物衝去。在到達怪物身邊之時，陶正陽抬起腿，狠狠一腳便蹬了過去。
在這一瞬間，那怪物身體表麵如同水波一般**漾起來，似乎內部正在發生什麽奇特的變化。片刻之後，在那怪物身體陶正陽落腳點的另一麵，一台似乎發動機一般的東西探出體表，在陶正陽一腳蹬到的瞬間，那發動機猛烈噴發出一股火焰，恰好將陶正陽的力量抵消。
一腳下去，怪物身體紋絲不動，陶正陽卻清晰地聽到自己腿部骨骼發出了一聲摩擦太過用力的咯吱聲，小腿部也一陣酸麻，幾乎站立不穩。
足足五枚“子彈”再次發出，瞬間便將厚重的鋼鐵牆壁擊出五個窟窿。也就在這一瞬間，飛船內部的重力瞬間消失。
陶正陽的心漸漸沉到了穀底。
很顯然，五名飛船駕駛員已經被擊殺。飛船智能係統檢測到駕駛員死亡，已經自動停止了加速。失去了加速，重力自然也就消失了。
控製艙內一些沒有固定的東西立刻漂浮了起來。陶正陽餘光一掃，手臂在牆壁之上一撐，借力轉身一腳踢在一枚尖銳的金屬物之上。那金屬物如同子彈一般飛向怪物，卻在接觸到怪物身體的一瞬間被彈開。
尖銳金屬物已經變形，而怪物身體那銀色的外殼便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從出生到現在，陶正陽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敵人。這甚至讓陶正陽心中生出了一點無力感。如果連威力堪比子彈的擊打都無法傷害怪物分毫，那麽自己還能有辦法打敗它？
雖然自己的身體力量已經幾乎到達人類極限，但自己畢竟是肉體凡胎，沒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或許我可以借助四維戒指的力量在飛船內部展開四維跳躍，用飛船內部的艙室來阻隔這頭怪物，尋找擊殺它的機會。對了，戰鬥飛船內部一般配備有槍械等武器，等我拿到了武器，打敗這頭怪物也就有了可能。”
陶正陽腦海之中泛出一個念頭，但瞬間就不得不將其打消。
四維戒指是陶正陽此刻身上最大的秘密。而麵前的怪物來路不明，極有可能與流浪者一樣同屬於外星生命。一旦四維戒指的秘密暴露，幾乎可以預見，這頭怪物必定對自己不死不休，那樣自己可能會喪失最後一點逃生的希望。
四維戒指隻有在最緊要的關頭使用，現在還不是使用它的時候。而至少目前，這頭怪物除了攻擊其他人之外，還沒有對自己表露出攻擊傾向。
陶正陽一手抓著牆壁上某處凸起固定著自己的身體，一邊全神戒備著麵前的怪物。但就在這個時候，在那微弱的沙沙聲籠罩之下，一陣微弱的呼救聲傳進了陶正陽的耳朵。
“正陽，救我，咳咳，救我……”
陶正陽瞬間變色。
這是韋青山博士的聲音。而從韋青山博士的呼救與咳嗽聲中，陶正陽可以清晰分辨出，此刻已經有血液滲入到了韋博士的肺部。如果自己不立刻施以援手，最多五分鍾時間，韋博士便會被自己的血液嗆死。
可是，飛船控製艙與通訊艙之間已經被那扇損壞的厚重艙門隔離。除非使用四維戒指，否則自己不可能短時間內來到韋博士身旁。而麵前怪物對自己虎視眈眈，一旦四維戒指的秘密暴露，自己有可能會生不如死。
此刻，從事件發生到現在為止始終保持著鎮定的陶正陽也開始微微焦躁起來。留給陶正陽的時間並不多，在五分鍾之內，陶正陽必須做出決斷。
是暴露四維戒指的秘密，選擇去救援韋博士？還是保留秘密，放任韋博士死去？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在這一瞬間，無數聲音在陶正陽腦海之中出現，無數念頭與想法在其中紛亂不休。
四維戒指對陶正陽的意義實在太過重大，哪怕隻有一線可能，陶正陽也希望能在極有可能是外星人的敵人麵前保留它的秘密，可是韋博士此刻生死一線，急需救援，自己，自己……
這個選擇雖然艱難，但做出決定卻並未耗去陶正陽太多時間。
“無論後果如何，我終歸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韋博士死在我麵前。”
便在陶正陽剛想使用四維戒指的時候，麵前的怪物身上忽然有幹澀嘶啞的聲音傳出：“告訴我，信使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