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中奇遇險
他用哨聲破了年歲的困局
把危險帶入自己的領域
說不怕是假的,但因為年歲在,
他不敢去怕
年歲很清楚付南野言下之意,他懷疑有其他動物進了保護區。
她前去丟羊的牧民家看了看,相關痕跡已被風雪覆蓋,很難看出些什麽。
管理站已經派人前去幫忙尋找,淮安離開保護區往烏倫古河流域下遊去了,他倒不是去找羊,而是另有任務。
年歲把自己那輛福特皮卡給淮安開,給鑰匙的時候再三強調:“一定要小心。”
淮安坐在駕駛位,將身上的衝鋒衣拉到脖子口:“我沒事……”
“我說的是車。”
淮安將車窗搖起:“拜拜了您。”
年歲笑笑,拍拍車門:“早點回來。”
夏季的時候可以當天來回,深冬路不好走,淮安可能要在外麵露營。
車上的裝備和食物都已準備充分,連打牙祭的小餅幹都拿上了,年歲正想著那可是自己私藏的好貨,算是便宜這小子了。
剛回頭,就見一張盛世俊顏高清放大在眼前,年歲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來。
付南野微微傾身,見她被嚇到才站直了腰板,背後的阿爾泰山顯露出白色的雪尖,明媚暖陽都落進了他的眼中。
總覺得付南野哪裏不對,原來是換了衣服。
上下藍白運動裝,一身少年氣。
他的鼻翼閃著光,每一根發絲都柔軟服帖,乖乖待在自己的位置。
付南野今年二十七歲了,年歲比他小一歲,兩人都屬於長得好看的類型,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般配。
年歲輕咳一聲,抓抓自己有些頑皮的呆毛,早上忘了塗護膚品,臉還有些幹。
風吹雨打曬,紫外線變真愛。
她跟付南野早就不配了。
“我去找找羊……”
付南野道:“一起。”
“嗯?”
“我說一起。”
年歲想了想:“好吧,那你身體……”
“淩晨時運動了一下,好多了。”
年歲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付南野,他倒是扯了嘴角,一臉輕蔑。
啊呸!怎麽丟的不是你啊!
年歲要和付南野往保護區東麵尋找,先回管理站補充體力。午飯菜單是過油肉拌麵,蕭站長親自下的廚。
拌麵是當地美食,尤其過油肉,是各大小餐館和家庭拌麵中的首選。
上好的牛肉用雞蛋清和澱粉醃製,單獨熱油下鍋,刺啦刺啦冒出香味來撈出。
菜碼是西紅柿、大白菜、青椒、紅椒、洋蔥,還有最重要的點睛之筆,黑木耳,蔥薑蒜爆炒之後陸續下菜,最後和牛肉合炒。
蕭站長揉麵非常有一手,西北的麵粉筋道,在麵粉中放少許鹽和雞蛋,吃起來軟糯彈牙。
付南野看著年歲連吃兩份拌麵,他不喜歡木耳的口感,就一點點挑出來,年歲看到了當即用筷子插住他的筷子。
“這是補血氣的,多有營養!”
付南野看著盤中的兩雙筷子,頓了頓說道:“拿開。”
年歲微微齜了齜牙,內心腹誹,誰以前總愛和我用一雙筷子的!她越想越憤憤不平,理事長怎麽了,“金主爸爸”又怎麽了,那也不能浪費食物。
年歲端起付南野還剩一點兒的拌麵嘩啦啦全倒進自己碗裏,手臂一伸,埋頭吃起來。
因為三碟麵下肚,下午走了五公裏都沒有消化。
回程的時候,要路過楓樹林,年歲喊住付南野,指指方向:“去一趟那邊。”
付南野以為是繼續找羊,誰知被帶來看病了。
宋清晨在院中掃雪,院中有他種植的雪蓮,棵棵青蔥蓬勃,無畏冰寒。
人工種植的雪蓮大約三到四年才開花,雪蓮性溫、微苦,有祛風除濕的功效,宋清晨是初次種,倒也小有收獲。
年歲看到宋清晨的時候,熱情地招手“嘿”了聲,跑過去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兩枝苗。
宋清晨抬起頭來,付南野這才看清他的麵容。
那張臉極具侵略性,五官剛毅,眼神犀利,看起來像個練家子。
可是他說起話來倒是斯斯文文。
宋清晨示意腳下:“是你賠還是管理站賠?”
年歲低頭一看耷拉著的小葉片,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道:“我賠,連同昨天的藥。”
付南野與宋清晨的視線在一米八九的空間相交,滋生出隻有男人心領神會的意味,最終還是宋清晨先伸出了手,畢竟醫者心善。
“你好。”
年歲這才開始介紹,指指付南野:“這是我們要合作的基金會理事長。”
付南野伸出友誼之手,沉熟穩重:“付南野。”
宋清晨笑道:“宋清晨。”
年歲絲毫沒有感受到自家理事長的異樣,還十分熱絡地推著宋清晨進屋:“好冷啊好冷,倒碗奶茶喝喝。”
宋清晨屋內有一壺煮好的奶茶,窗台上擺著幾個泡沫箱,在冬季充當天然的冰箱使用。
他從最底下拿出酥油,在兩個茶碗內分別放了一小勺,淡黃色的酥油迅速洇開,漂起一層好看的油花。
年歲抱著碗心滿意足地喝著,還把牧民丟羊事情的始末也告訴宋清晨。
宋清晨點點頭,淡淡一句:“羊可能找不到了。”
付南野從茶碗中抬眸,看了看宋清晨,隨即喝掉了茶碗中的最後一點兒奶茶。
宋清晨要再續的時候,付南野擋手示意:“謝謝,不必了。”
年歲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是要幹正事的,放下茶碗說道:“那個,理事長昨天發燒,你幫忙看看還有沒有問題?”
付南野突然被點名,略微遲疑。年歲直接拉起他的手臂放在桌子上,將衣袖挽起,露出腕口。
“來把個脈。”
付南野:“……”
宋清晨眼裏有笑意,他總是一副讓人看不透的表情:“哦。”
付南野忍住沒動,任由兩人操控。宋清晨示意他張嘴、吐舌,甚至還翻了下眼瞼,在詢問一番後總結:“肝火旺。”
這就罷了,他又補充一句:“但我這沒有人可以吃的藥。”
付南野當即蹙眉,轉而看向年歲。年歲略顯尷尬,握拳咳嗽一聲。
“嗯,對……宋醫生是獸醫。”
付南野薄怒:“年歲!”
年歲捧起碗將奶茶喝了個幹淨,利索地起身:“宋醫生,我還有事!先走了!”
宋清晨沒有阻攔,倒是付南野跟著起身時,他說道:“她昨晚……”
可在付南野等待下文的時候,宋清晨又不想講了,隻道一句:“多喝水。”
這真是至理名言。
付南野和年歲回了管理站,兩人都不提剛才的事情了。
年歲是刻意去那兒挖苦付南野的,誰讓他咄咄逼人來著。
付南野不提就有些奇怪了。
晚飯管理站吃的小米粥配白菜包子。天黑一點兒的時候,年歲給淮安打電話,一直占線未通,野外沒有信號是很常見的事情,她又發了短信。
淮安野外經驗豐富,年歲從來不擔心他。
既然今晚淮安回不來,那麽——
年歲高高興興跑去他那院子,在看到門鎖的時候拉下臉來。
就不給她住!
她隻得硬著頭皮回自己小院,屋裏那尊大神就坐在客廳。
付南野看到年歲慢悠悠進來的時候,頗為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怎麽,外麵的野花很香嗎?”
野花?
冬天哪兒來的花?
年歲不想回應這種無聊的問題,隨他怎麽刺激自己都不理睬。
付南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蹺著大長腿,十足一副霸道總裁的模樣。
他的膝蓋上還鋪著一張紙,指尖夾著一支筆,在年歲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筆尖轉了幾下,隨即點點。
年歲內心一聲長歎,總裁開始使喚人了。
她極不情願地走過去,還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嬌氣音調:“幹嗎?”
“坐下。”
年歲不坐沙發,地上有毛茸茸的桌墊,她盤腿直接在他腳邊坐好。
“付理事長,請說。”
她用後腦勺對著“金主爸爸”。
付南野將膝蓋上的紙攤在桌子上,桌子是仿造日式的矮腳茶幾,他要彎腰到一定程度才能觸碰到桌子。
年歲就在他的腿邊,隻要再低點就能將她圈進懷裏。
付南野敲敲桌麵,嗅到了身邊人身上的香氣,頓了頓說道:“你看下。”
這是一張地圖,是整個布爾根河狸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從布爾根河延伸至烏倫古河的大範圍地圖。地圖上有幾處被紅筆圈出,還有幾處畫著旗幟打著問號。
付南野解釋:“圈出的地方是管理站設置的觀察點,聽說你們安裝了設備二十四小時監控河狸。”
這是在談正事,年歲仔細看了下,點頭回答:“是的。”
付南野緊接著指著打問號的地方:“這裏去過嗎?”
年歲搖搖頭:“那裏跨區域了,不屬於我們的監管範圍,而且,”她微微轉身,看著付南野,“那還有一條邊境線,設了防護網,走幾步就是外國了。”
付南野遲遲沒有說話,年歲等不住了,催問:“有什麽問題嗎?”
“明天去確認一下。”
年歲很是謹慎,她抓住付南野的胳膊:“我要提前通知管理站,還得寫報告,我們得先進行匯報才行。”
付南野看著胳膊上那隻手,眼底升起了一絲情欲,他不需要說什麽話,那深邃的眼神就能撩撥人。
年歲忍了忍:“這是工作,你能不能認真點?”
“所以?”
年歲咬牙,她挑眉的樣子染了點匪氣:“理事長,我想你來之前沒做好工作。”
她撐著桌麵借力起身,褲管一拉,轉而腳踩沙發上,唇邊有冷笑:“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說罷輕拍下膝蓋,霸氣中帶著一絲傲嬌,“我。”
付南野從霸道總裁轉為良家少年,他靠在沙發上坐姿規矩,看著年歲繼續表演。
“我真的忍你兩天了,是時候好好攤開來算一算。”年歲一肚子火,著實委屈,“男朋友女朋友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還變著法子為難我,這是要上演一出前任報複的情感大戲嗎?”
付南野的麵無表情,算是回答。
年歲諷刺他:“淮安說你一句就要把人開除,心胸可真是寬廣啊。既然眼睛長在頭頂上,幹脆飛上天跟太陽肩並肩好了。最是人間留不住,夥同吳剛砍大樹!”
這可就跟吐槽前任墳頭草三米高沒兩樣了。
付南野微微變了神色,環胸問道:“然後呢?”
年歲膽子大了,開始戳他的胸膛:“付南野,我從來就沒有怕過你!項目的資助金你給就給,不給也得給!”說著說著上頭了,她竟然伸出腳想踹付南野一腳。
那秀氣的腳丫子飛過來的時候就被付南野抓住了,他終於逮到機會,用力一拉就將人扯倒。為了防止年歲磕碰傷到,他摟住她的腰,索性將人打橫抱起。
他將人放至腿上,一手遏製住她的腰,一手在她的腳上使勁。
年歲覺得腳一陣酸麻,毫不客氣地拍他的胸膛:“放手、放手!”
付南野扯起嘴角:“繼續說,我聽聽還有什麽。”
年歲指著他,氣喘籲籲:“付南野,你別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哼。”付南野從鼻子裏哼出來的氣息極具挑釁。
年歲使勁掙紮了下,無果,她再次提醒:“你完了。”
就在付南野手心用力的時候,年歲腳一蹬,靠近他頸側的瞬間,她撲上去就狠咬一口。
尊貴的“金主爸爸”,就這麽被乙方給咬住了命運的脖頸。
付南野發出低沉的叫喊,有一絲性感。
他是想拉開她的,可身體的本能卻驅使他按著年歲的後腦,朝向自己,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痛並快樂著。
年歲在感受到後腦那股力時,鬆了口。她艱難地在付南野頸窩處抬起頭:“給我鬆開!”
“不鬆。”
“付南野,你別把我逼急了……”
付南野有些躁意:“嗯,我完了。”
她怎麽又不咬了?咬啊。
年歲奮力想逃脫禁錮,付南野哪能輕易放手。
於是兩人就在沙發上爭執不下,臀下的墊子讓兩人陷於柔軟的空間,無法自拔。
門又沒有關,蕭站長進來時,親眼看見了這可怕的一幕。
沙發上的兩人臉紅脖子粗的,聞聲抬頭,還特別凶神惡煞地看著他。
此刻他或許明白了淮安被針對的原因。
蕭站長極其可憐地眨眨眼:“別,別開除我好不好?”
付南野、年歲:“……”
年歲又被耍了。
付南野早就通知了蕭站長,將明日行程的原因告知,所以蕭站長才過來送車鑰匙。
擺明了就是故意不告訴她。
年歲和蕭站長站在院中說著話,今晚夜色好,星光閃耀。
蕭站長忍不住八卦起來:“你跟理事長誰愛慕誰?”
“什麽愛慕啊,好土的詞。”年歲裹緊羽絨服,將半張臉埋在領口處,支支吾吾的,“就以前一個朋友。”
“哦——”蕭站長刻意拉了個尾音。
“您回去吧,冷。”
蕭站長歎一口氣,八卦是扒不到了,他道:“你們以前到底有什麽過節兒我不管,現在人家理事長親自過來視察,我們就要做好這份接待工作。還有,你那倔脾氣收斂點,把人趕跑了,你、我、25號全都喝西北風去吧。”
“我知道了。”年歲甚是無語。
“不過誰趕誰還說不準,你知道理事長上一個項目做的是什麽嗎?”
“什麽?”
蕭站長有點起雞皮疙瘩,抿抿嘴:“大蟒蛇,雲南,而且做了很多年。你想啊,能保護蛇的男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人物,你要小心。”
“我又不怕蛇,更不怕他。”
“唉,反正就這話,你們要好好相處。那行,明天注意安全,有問題及時聯係。”
年歲點點頭,目送蕭站長走了之後,她這才不情不願地進了屋子。
付南野想來是時差還沒倒過來,已經進房間休息了。
年歲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付南野打個招呼,就見養的那隻虎斑貓大搖大擺地往房門口走去,跳起來自己開了門。
付南野又沒有關門,年歲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喂,出來!”
虎斑貓看也沒看她,進了屋子之後,門又關上了。
是的,一隻動物開門又關門。
年歲作為主人,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這半路撿回來的小東西就是養不熟。
她死死盯著房門,在心裏將睡她的床、摸她的貓的人給編派了一番。
今夜是寂靜的,也是溫暖的。
年歲在偏房不敢睡得太死,她甚至多次到付南野房間門口傾聽聲音,就怕他再發燒。
付南野捂著脖子躺在**,旁邊蜷縮著虎斑貓,他聽著貓咪的呼嚕聲揚起了嘴角。
在那些無法入睡的夜裏,他從來沒有像今夜這般為失眠而欣喜過。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年歲的所屬物。
付南野無法不麵對自己的心,他得承認,這是他渴望的瞬間。
房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他在黑暗中投以溫順的目光,那是年少時的模樣。
她徘徊了,等待了,但是沒有開門。
直到她走後,付南野才翻了個身。
這夜啊,是注定同他一起浮沉不下了。
第二天,付南野和年歲出發前往防護網區域。
蕭站長本來是要派人跟去的,但是山邊發生了雪崩,他們都要過去查看。
年歲檢查後備廂所帶的設備,一切妥當之後她前往駕駛位,發現付南野坐在那兒。
他撐著腦袋,看著倒車鏡,那裏映著年歲的一舉一動。
付南野長得好看,側顏更是無敵,鼻翼像翱翔的山鷹一般高挺,睫羽烏黑纖長,安靜的瞬間堪比絕美油畫。
年歲是很不喜歡男人開車時手臂搭著車窗的,多半有耍帥的意味。可看付南野的時候倒覺得有些養眼,想吐槽的話也都咽了回去,隻道一句:“你開?”
付南野放下手,沒說話,按動引擎按鈕。
年歲扭頭往副駕駛位走去,暗自做了個鬼臉,這肯定是裝帥。
車上安裝了導航,付南野一路專心開車,視線始終保持在前方,未曾給身邊人半分目光。
年歲覺得氛圍有些尷尬,一定是因為太安靜了。
於是她將車載藍牙打開,連接上了手機音樂。
音響裏傳出音樂,在這蒼茫白淨的世界裏流淌,車上開了一點兒暖氣,年歲覺得很舒適。
她隻是隨意點了首曲子,沒看到名字,直到快聽到副歌部分才想起,這首歌叫《倉頡》。
給你的簡訊和留言
說不清萬分之一追悔
當星宿都沉沒山嶽
隻盼你會抬頭 看我寄托的彎月
……
多遙遠 多糾結 多想念 多無法描寫
疼痛和瘋癲 你都看不見
嘀——
付南野突然觸摸上屏幕,把音樂退出去了。
年歲擰眉,憤憤不平地看著他,這個時候不能吵架,得忍。
她又將音樂打開,點播了下一首。
這是吳青峰的《起風了》,他細膩純淨的嗓音一出,極具辨識度。
從前初識這世間
萬般流連
看著天邊似在眼前
也甘願赴湯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過這世間
萬般流連
翻過歲月不同側臉
猝不及防闖入你的笑顏……
曲調一出的時候,年歲就想切歌的,她喜歡吳青峰,卻又不想聽他的歌。
很多年前在滬城,吳青峰的萬人演唱會現場,付南野帶著年歲去了現場,他們在呼喊和尖叫聲中緊緊牽著手。
巨幅屏幕上寫著“人在做,青峰在看”。
付南野在年歲耳畔說道:“怎麽辦,不讓拍照錄像?”
年歲太興奮了,晃著付南野溫暖的掌心,仰著腦袋看著他:“我有眼睛啊。”
她那雙愛笑的、亮晶晶的眼睛,說一輩子隻裝心上人。
付南野摸摸鼻翼,故意問了一句:“到底要誰?”
在那絢麗耀眼的燈光之下,舞台上盡情揮灑著彩花。
年歲按著付南野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深情的吻,告訴他,隻想愛他。
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曲子還在繼續,歌詞還在憂愁。
不知撫摸的是故事 還是段心情
也許期待的不過是 與時間為敵
再次看到你
微涼晨光裏
笑得很甜蜜
年歲要切歌的手被付南野給擋開了。
他不僅推開她的手,還調大了音量。
似乎是在刻意提醒她,某人言而無信、背信棄義。
年歲內心一陣煩躁,她拉拉安全帶側了身,索性麵朝窗外。
她閉著眼睛,任由光影在臉上變幻,不知為何,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付南野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她那張微皺的小臉,隻是三秒,他回過頭繼續目視前方。
他曾發誓過,管她就是犬。
也許是誓言太幼稚了,以至於次次打臉卑微到塵埃。
付南野冷著臉,伸手放下了她座位前麵的遮陽板。
這又是忠犬的一天。
他們開了二十多分鍾到了目的地附近,隨後將車停在安全區,年歲拿上對講機,徒步往防護網邊走去。
這邊是平原,薄雪覆蓋了枯草,踩在上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雪不厚,但是風大,年歲隻覺得臉頰被冰刀子來回剮蹭一般,她戴著手套捂住臉,還不停地哈氣。
付南野走得比她快,此刻正走在前麵,擋住了襲來的強風。
年歲張口想說話,突然就被灌了一嗓子,捂嘴咳嗽起來。
付南野回了回頭,深暗的眸與天邊融為一色,他看人沒什麽事,繼續在前麵開路。
年歲喘著氣,緩緩將那句“你冷不冷”給咽了回去。
防護網的區域左右延伸有幾百公裏,他們隻在通往保護區的方向探尋。大家現在都懷疑家裏進了“陌生朋友”,它們在這苦寒之冬,哪怕遠隔百裏千裏,流血斷骨,也要活下去。
付南野的猜測其實和年歲不謀而合,年歲讓淮安往烏倫古河下遊走,也是檢查是否有河狸翻越而來。他們徒步走了約有兩公裏,年歲出了一身汗,直到發現一處半人高的破洞時,方才停下腳步。
鐵絲是被人用工具給鉗開的,拉得很亂,暫且不知什麽原因。年歲在野外工作這麽多年,基本知道鐵絲被破壞是為了什麽,也許是為了抄近路,也許想要去獵捕動物。
圈裏圈外,有人有動物,總是無法維持平衡。
年歲還在想著,付南野已從口袋裏掏出一小截兒黃色布料,在上麵係好。
長條的黃色帶子十分顯眼,付南野手中還有很多,看來今日路程是要長遠些了。
年歲看著遠方飄來了幾朵烏雲,她說道:“山裏的雨雪說來就來,要不我們分開行動,一個小時後碰頭。”
付南野想了下,點頭。
他將手中的帶子分給年歲,年歲揣進兜裏,又把對講機遞給他一個,說了下頻道,隨即拉了拉手套,整了整衣領,這才發現付南野還在看著她。
“怎麽了?”
“沒事。”付南野也將拉鏈拉到頂上,戴好衝鋒衣的衣帽,“注意安全。”
年歲選了北邊方向,付南野就往南。
出慣了野外任務,徒步並不是什麽難事,年歲所朝的北邊,遠看一馬平川,實際凹凸不平。年歲的體能在女生當中算是拔尖的,此刻她有些擔心付南野,思前想後,還是掏出對講機按下通話鍵,問出那句:“你冷不冷?”
付南野聽到突如其來的電流聲,瞬間以為有什麽事情。
他捏著對講機沉默了許久,回複:“你冷?”
年歲聽著他沒有感情的語調,很不滿意地抽抽嘴角,她頗有怨氣:“我是在關心你,笨蛋!”吼完覺得哪裏不對勁,一看自己指尖按在通話鍵上,她瞬間蒙了。
誰按的鍵?
我剛說話了?
年歲仰天長嘯,上帝啊!
給我一道閃電吧!
付南野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淡淡回道:“謝了,但我記得高考那年我是理科狀元。”
言下之意是什麽,是影射她笨啊。
年歲握著對講機對天翻了個白眼,揚手作勢想摔出去。
快到約定時間的時候,年歲返程的腳步快了起來。
她翻了個小坡準備下去的時候,腳沒踩實滑倒了,拍拍腿上的泥雪剛準備起身,無意間掃了眼坡下,整個人瞬間僵住。
一隻骨瘦如柴的野狼正看著她。
布爾根的狼特別多,但是像這種餓到已經脫了形的真是少有。它從邊境過來的可能性很大。野狼的左後腿彎曲著,應該是受傷了,但這並不影響它想要獵取食物時的攻擊性。年歲看著它森綠的眼睛,一動不動。
它在探究她。
年歲隻是抬手想拿對講機,野狼俯身就齜出獠牙,惡狠狠的凶相暴露無遺。
她得逃,立刻。
年歲如果往回跑,她不熟悉路況,一旦迷失方向或者被堵截那就危險了;但如果她繼續往前與付南野會合,隻需要繞過它,可險中求勝的概率有些低。
年歲決定以九十度的方位為逃生路線,她想與付南野會合。就在她計劃奮力一搏的時候,前方小坡上出現人影,隨著尖銳響亮的哨聲升起,場麵再次失控。
因為野狼不止一隻,還有一隻就隱蔽在旁邊,隻要年歲奔跑,它們就能一擁而上將人撲倒,管你是什麽方位,都是死路。
付南野以指尖為哨,迎風而立。
兩隻野狼一前一後。
年歲心急火燎,使勁地揮手,意為後退。
走啊!走啊!別管!
付南野距離她有一百多米,他看著年歲沒有脫身,反而往前走了幾步,手心頓時生出了汗。他用哨聲破了年歲的困局,把危險帶入自己的領域。
說不怕是假的,但因為年歲在,他不敢去怕。
付南野一直按著對話鍵,盯著眼前的兩隻狼,語氣冰冷:“二十秒的時間,聽我指令,三聲之後,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奔跑。”
年歲立馬站了起來,壓著聲音回複:“沒有用的,你根本跑不了,我現在……”
“一。”
“不是有二十秒嗎!讓我想一下!”
“二。”
“拜托,南野。”年歲突然哽咽了。
“三。”
付南野毫不猶豫地回頭,兩隻野狼飛撲而上。
年歲根本沒有按照付南野所擬定的計劃逃脫,而是追著風,追著付南野的方向奔跑。
付南野的一廂情願隻會讓兩人都陷於險地,他還以為年歲是少年時期的那個姑娘,善良天真願意服從。
年歲奔跑在風中,熱淚奪眶而出。
她早就不是了啊!
年歲眼睜睜地看著付南野被撲倒,他從坡上滾落,就在那隻狼再次發起攻擊的時候,一支銳利且帶著金光的箭飛紮在付南野的腳邊。
狼受了驚嚇,遲疑後退的瞬間,又一支箭飛射而來。
年歲看見前來馳援的人,驚喜萬分。
少女騎著駿馬飛奔而來,她散著長發,兩邊垂著幾根細小的麻花辮,上頭係著金色小鈴鐺,悅耳的鈴聲由遠及近。**的那隻紅鬃烈馬十分高大,鬃毛飛揚,頗有傲視蒼生之姿。
年歲呼喊出聲:“阿麗娜!帶他走!”
阿麗娜一身紅衣,背著箭囊,豔麗奪目,無愧這“草原之王”的稱號。
她起身奮力拉開長弓,印著她名字的箭矢破風而出,第三支箭,再次震懾住野狼。為首的一隻狼仰頭長嘯,發出信號,頻頻後退。
阿麗娜策馬疾馳而來,駿馬不停地發出嘶鳴聲,以示威嚇。
付南野回身的時候,阿麗娜已衝他伸出手來:“上!”
阿麗娜臂力驚人,付南野攀附她的手臂騎上了馬背。狼不敢再靠近,繞著原地走了走,過了半分鍾,全都離去。
年歲就站在原地等著,阿麗娜帶著人過來,一下馬就飛奔到年歲旁,兩個女孩抱在一起。
阿麗娜嬌豔的臉龐上堆滿了笑容,她親了親年歲的臉頰,說道:“薩拉木來坤(問好)。”
年歲鬆了口氣,緊緊抱住她:“謝了。”
付南野自行從馬背上下來,他無大礙,隻是人剛站穩,年歲衝過來就用拳頭砸著他的肩,力量大到他被逼退好幾步。
付南野擰了擰眉,漆黑的眸隻管看著年歲,卻未出聲。
年歲的心還在顫抖,她一字一頓:“付南野,我不用你管,死都不用。”
兩人對峙而立,風刮得心窩子都疼了。
良久二人都沒有說話,阿麗娜擰眉打量著付南野,隨即往年歲身旁一站,也不管前因後果,從背後抽出一支箭來。
“老大,射他。”
付南野:“……”
年歲內心籲歎,燃燒的旺火突然就這麽被澆滅了。
回去的路上,是年歲開的車。
付南野坐在副駕駛位,兩人始終保持沉默。
年歲真的太生氣了才會打人,她是因為什麽才走到今天,時時刻刻有一根針紮在心口處,無情地提醒著她。
年歲緊握著方向盤的手鬆了鬆,她突然打了方向盤,將車靠在路邊停下,解了安全帶同時撂下一句:“下來。”
付南野隻能跟其一起下車。
路邊有半消融的積雪,裏頭竟冒了些不知名的小白花,年歲盯著腳下,咬咬下唇。
阿麗娜騎著馬奔馳而過,發現自己超車了,又折回來。
年歲決定跟付南野攤牌。
“你想報複我對吧?”
付南野顯然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內涵,他道:“什麽意思?”
“你之所以資助蒙新河狸的項目不就是因為以前的事嗎?其實你不用千裏萬裏來給我使絆子,隻要你一句話我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而且這些年我也沒有打擾過你。”年歲頓了頓,“可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付南野下頜緊了緊,他突然笑出聲,言語如冰:“哪種人?在你心裏……隻有韓遇白那種人。”
突然聽到韓遇白的名字,年歲啞然。
付南野也很痛恨自己,在年歲遇險時還想用命去替換。
他的自尊碾碎在刮來的長風裏,有些哽咽:“我差點忘了啊,你是因為他才把我甩了的。好樣的,年歲。”
年歲眼睛發痛,眨眨眼,轉移了目光。
她咬咬牙:“你知道就好。”
年歲當即轉身回了車上,將門一關,不再管付南野,而是自行駕車離去。
阿麗娜騎在馬背上,扒拉著耳畔的金色鈴鐺,百無聊賴地看了眼被拋棄的男人。年歲啟車離開後,她發出嘖嘖的聲音,馬兒緊隨其後。
付南野如果沒看錯的話,阿麗娜好像白了他一眼。
年歲開著車在寬闊平坦的道路上疾馳,一側的窗戶沒有關,風呼呼地往裏灌。
她覺得嗓子很難受,剛咽了咽,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擦一次霧氣便升起一次。
付南野,你就是做不了絕情的人。
所以到今日,我才成了那個最活該的。
年歲回到管理站後就把自己關進屋子裏。
蕭站長過來的時候,阿麗娜就坐在門口跟虎斑貓玩。
“妹妹回來啦?”
阿麗娜抬頭看了眼,喊了聲站長,又說:“淮安讓我回來的。”
“年歲呢?”
“在裏麵睡覺。”
“現在睡什麽覺啊,喊她起來。”說著他就要往裏麵走,被阿麗娜伸出來的腳給絆了一下,“幹嗎?”
阿麗娜抬起眼皮,美豔的麵容上盡是不高興:“都說了睡覺。”
蕭站長站穩,撇撇嘴:“你收斂下這壞脾氣吧,要不然你就跟淮安一個下場。”
“淮安去哪兒了?”阿麗娜又問。
剛說到人,就看到院子外麵停了一輛福特皮卡,是淮安。
但是先下車的卻是付南野。
付南野是麵無表情,淮安可是相當蒙圈。
蕭站長看著他們進來,付南野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後人就進屋了,淮安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都不對勁啊。
蕭站長向淮安投以求知若渴的眼神,後者無辜地攤攤手,表示不知。
但淮安說了為什麽付南野在他車上的事情,那是因為回程路上看到路邊一位身形高大,背影寂寥的男人,剛想搭訕一看竟是熟人。
“我再想當沒看見也來不及了。”淮安捶著心口,“這該死的善良啊,當時怎麽就讓他上車了?”
阿麗娜還在那兒逗貓玩,淮安喊了她一聲:“晚上你做飯啊。”
“滾。”
“你這丫頭……”
阿麗娜抬眸看向一旁的弓箭,淮安後退一步鞠了個躬:“這就滾。”
一直到晚上九點,年歲還將自己整個藏在被子裏。
手機“叮”的一聲來了信息,緊接著又一聲。
年歲這才冒出頭來翻看,看到屏幕中有那三個字,她發出一聲挫敗的嘶吼。那是遠在滬城的好友央飽飽來的信息,同時她還在DEF基金會工作。
信息中說:今天我碰到韓遇白了,他問我要你的電話。
第二條說:我當然沒給,我給的是你的微信。
微信和電話,又有多大的區別?年歲堅強地爬起來坐著,翻看著微信,但並沒有前來添加的好友。
年歲開始打字:你為什麽要給啊?
央飽飽回複:如果我不給,他會去找你弟弟,到時候你什麽信息都被曝光了。
這真是讓人心底拔涼的大實話。
年歲又說:你怎麽從來沒告訴我付南野是DEF基金會的理事?
央飽飽發了個無奈的表情:你們當時分手的時候,你叫我再也不許提他。
年歲抱著手機,想穿越進去把多年前的自己給打一頓。後來她們就沒再聊了,因為一天沒怎麽吃飯,此時肚子餓得難受。
不管付南野是撤資走人也好,還是後知後覺再來講理,她都不怕。
因為她的人設就是沒有感情的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