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媽還想留我在家吃晚飯,但我怕我在家待的時間久了,她就沒這麽和藹可親了,所以我就以晚上有事為由拒絕了我媽。
聽說我要走,鄒媛媛問我:“小姑,你是回家還是去醫院?”
“回家。”
“那你順路把我送到學校吧。”
我納悶兒:“我去你學校不順路吧?”
我媽立刻不耐煩了:“你送她一下怎麽了?”
我隻好妥協,對鄒媛媛說:“好吧好吧,送你可以,但路上不許煩我。”
“我哪敢煩你啊,你心情好最重要!”
我媽看不下去了:“你看看你鄒靜安,還得讓晚輩哄著你!”
我有些無奈:“您知道什麽啊!”
鄒媛媛立刻狗腿道:“對對對,奶奶,我樂意的。”
聽了這話,我媽看我的眼神更不怎麽友善了。
去D大的路上,鄒媛媛果然很乖巧,什麽要求也沒提,什麽廢話也沒說。我暗自得意,之前我嫂子還說沒什麽人能治住這小妖精,我一度也深以為然。現在看來是我嫂子不得要領,這不,一個秦悅就搞定鄒媛媛了。
不過這人真是不經念叨。我剛把鄒媛媛送走,正打算離開時,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想都沒想,將頭探出車窗叫他的名字:“秦悅!”
他回頭。我朝他揮了揮手,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朝我走了過來。
我說:“上車。”
他站在原地沒動。
我說:“我有事找你。”
他這才上車。
他問我:“什麽事?”
“天大的事。”
他真以為是天大的事,所以當車子停到一家火鍋店門口的時候,我明顯看到了他的不悅。
我說:“吃飯當然是天大的事。”
他剛要說什麽,我立刻搶話道:“你別說不去,不然那些錢你也不用還我了。”
他又要說什麽,我立刻補充了一句:“以後你媽媽的病也另請高明吧。”
他看著我,悻悻地閉上了嘴。我猜,他一定覺得我特別不可理喻,但是對這種別扭的小孩隻能這樣了。
這是一家我經常光顧的火鍋店,每次老板見我都會愉快地聊上幾句,不過今天他有點奇怪,也有可能是他太忙了沒空理我。我正發愁一會兒怎麽跟眼前這小孩解釋昨天早上的事兒,也就沒多想,直接點了菜。
等上菜的工夫,我開門見山道:“你好像突然對我很有成見?”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波瀾,但依舊什麽也沒說。
我說:“你也年紀不小了,哪些話是玩笑話,哪些是認真的,你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吧?”
“你是指昨天早上我在你家聽到的話?”
“嗯。”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果粒橙。
“那天來的那個女孩是你侄女吧?她應該比我更了解你。”
這是什麽意思?
我有些無奈:“你怎麽就不明白,她是在跟我開玩笑!”
菜陸續上來了,我和他之間架上了一個高高的銅鍋。隔著氤氳的水汽,我看到他似乎笑了笑。
我有點生氣:“你那是什麽表情?分明就是對我有看法。”
“以你我的關係,我對你能有什麽看法?不過我以前看那男的打你,還真以為你隻是錯在遇人不淑。”
“難道不是嗎?”
他笑著看我:“大半夜的跟一個男人在酒吧裏喝個爛醉,然後給另一個男人打電話要他去接你,還……”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了頓。
我問:“還什麽?”
他冷笑了一聲:“還讓人送你回家。如果去的不是我呢?如果帶你回去的不是你家呢?就你這麽奔放的做派,想遇到什麽好人估計也很難吧。”
他知道什麽?!
我簡直氣笑了:“好吧,你說的大部分都對,但是有一點不對。”
“什麽不對?”
我慢條斯理地說:“我是打電話給一個小孩讓他來接我,然後送我回家,沒有另一個男人。”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我說他是小孩,他立刻就不大高興了,不過見他這表情,我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我問:“一直忘了問你,你晚上把我送到家怎麽沒走?該不會是可憐我爛醉如泥,照顧了我一晚吧?”
他把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過了片刻才說:“宿舍關門了,晚歸會有記錄。”
我沒忍住笑……還在乎宿管記錄的孩子,我之前怎麽會想要跟他說那麽多?
“好笑嗎?”他有點不高興。
我連忙收斂了笑意說:“好了,之前的事情不說了,隨便你怎麽看我,但最好麵上不要給我表現出來,明白了嗎?”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沒必要在意我的看法。”
我往火鍋裏加了些菜:“嗯,我的事不需要跟你解釋。”
他看著我,良久,他的目光裏似乎多了些失望。
我看不懂,也懶得琢磨,小孩的情緒總是很多。
正在這時,迎麵走來一個女人,麵前熱氣繚繞,我也沒看清,就聽那女的很不客氣地說:“怎麽又是你?你還不死心是嗎?”
這一嗓子音量著實不低,周圍鬧哄哄的人聲立刻安靜了不少。
我眯著眼睛抬頭看,逆光看不清那人的臉,但看輪廓,我大概猜得出是誰。
還真是冤家路窄。
我假裝沒看見她,她卻不打算放過我,見周圍有人時不時地看過來,她更囂張了:“大家快來看,這女的是小三,被我發現後,我老公跟她分手了,但她還不死心,想盡各種辦法在我們麵前刷存在感,想讓我老公回心轉意,你們說她這是有多賤?對了,她是景山醫院的醫生鄒靜安,這種人品的人能有醫德嗎?你們……”
她的言論簡直讓我目瞪口呆,直到有一個人將她一把拉開:“你瘋了吧!”
我抬頭一看,是渣男。我這才明白老板見到我為什麽表現得那麽奇怪了,因為渣男也在。畢竟我和渣男上學時就常來這家店,我們倆和老板都很熟。
不過眼下這小情人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修煉得爐火純青!
周圍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指責我的不要臉、不檢點、不知悔改,更有一位大叔表明立場,說他堅決不會找我看病。我想說您基本上也沒什麽機會找我看病,因為我是乳腺外科的,但此時我沒心情向他介紹自己的專業,更沒心情對這些路人甲乙丙丁爆料自己的過去來澄清我是清白的。
小情人繼續誹謗我:“她上次就從北京跟蹤我們到烏鎮,這次我們來這裏吃個飯也被跟蹤,簡直太不要臉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甚至拿出手機來拍照錄像。
我看著桌上的一杯果粒橙,努力克製著自己把它潑在小情人臉上的衝動。可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拿起那隻杯子,毫不猶豫地將一整杯黃澄澄的果粒橙潑向了小情人。
我抬頭看著那人,秦悅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白得有些刺眼的燈光。
“向她道歉。”他說。
小情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果汁,不可置信地看著秦悅:“你說什麽?”
“我說……”他猛然提高音量,“向她道歉!”
小情人大概沒受過這種羞辱,開始撒潑:“你是誰啊,你憑什麽命令我?”
原本還在一旁拉架的渣男,見到秦悅也突然不淡定了:“鄒靜安,你現在還有什麽好說的?你還敢說你們沒關係!”
小情人聽到渣男的話,幾乎要哭出來了:“你怎麽還那麽關心她的事?!”
我站起身,從秦悅身後走出來:“我告訴你他為什麽還這麽關心我。因為這家店開了多少年,我就跟他談了多少年,也給他當了多少年的媽。不知道那時候你幾歲?高中畢業了嗎?所以到底誰是三兒這很難猜嗎?”
聽到這裏,圍觀群眾的手機攝像頭立刻轉向了小情人。
我繼續說:“我理解你緊張的心情,不就是想讓我和他一刀兩斷嗎?可以啊,我求之不得啊!你們才是天生一對,我樂得見到這個結果。但是,你要是再這樣時不時地來提醒我你曾經對我做過的事,保不齊我會突然後悔哦。”
“你……你威脅我?總之你不要臉!”小情人結結巴巴的,沒什麽新鮮的內容。
圍觀群眾的正義感徹底被反轉的劇情點燃,紛紛譴責小情人和渣男的不道德行為。
渣男見此情形,拉著小情人就想走,畢竟他一個大律師,也是在意形象的。
我想這次的事情能讓他們以後不再來煩我也好,也就懶得再跟他們糾纏了。可是,我身邊有個人好像不同意。
秦悅一把扣住小情人的肩膀,不讓她走。
小情人回頭:“你你……你想幹什麽?”
秦悅麵無表情地看著小情人,還是那句話:“我說,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