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中生友
入夜,月明星稀,微風拂麵。
“公子,你看似有些疲憊啊?要不奴家幫你揉揉?”
船頭,謝姑娘端來酒水來到秦牧身邊。
“嗯,揉揉也好!”
謝姑娘跪坐其後,溫柔地揉著他的肩膀。
秦牧瞬間感覺疲倦消散了不了,心中感慨萬分:同樣都是美女,謝姑娘溫柔體貼,可家裏那位卻冷若冰霜!
“還別說,謝姑娘手上的活兒真好!”
謝姑娘莞爾:“這些年,奴家從未見過公子如此疲倦過,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秦長舒口氣,三年來這的確是他最累的一天,熬了一宿畫出蒸餾酒的設備圖和工藝流程圖,又忙了一個白天才將酒弄出來。
可他並不想將這些麻煩事告訴謝姑娘。
“以後不會這麽累了!”
“公子如果遇到煩心事,奴家願幫公子分擔一二……”
秦牧笑了笑:“多謝姑娘好意,事情已經順利解決,哦,對了,上次答應說要教你《水調歌頭》這首歌,我已將歌詞寫好,來,我教你唱!”
謝姑娘聞言,高興道:“奴家多謝公子!”
不久,安靜的河麵上便傳來了動人的歌聲。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就在秦牧感歎著謝姑娘那空靈婉轉、猶如天籟般的歌喉時,一條奢華的花船正由遠處緩緩駛來。
一道嬌柔的聲音自那條船上響起:“喲,芷兮姐姐,這麽快就換了相好啦?”
二人愣了愣,尋聲望去,卻見一位極為妖媚的女子正站在那船頭對著這邊呼喊。
謝姑娘見狀,並不惱怒,反而開心地笑了起來:“臭丫頭,別胡說!”
隨即又向秦牧解釋,此女子正是青樓名妓顧盼兒,也是昔年她在青樓時的好妹妹。
秦牧明白,用現代話說就是“閨蜜”。
剛上了謝姑娘的船,還未等互相介紹,顧盼兒便焦急地說明了來意。
“姐姐,你可一定要幫我!”
“何事如此著急?”謝芷兮疑惑道。
“是這樣,為了給新上任的蜀郡太守接風洗塵,一些文人便在春雨樓內設宴接待他。”
“我作為春雨樓的頭牌,自然要表演歌,所以特意找姐姐幫我譜曲!”
“你會的歌舞那麽多,隨便選一曲不就可以了?”謝芷兮笑道。
顧盼兒歎息道:“姐姐,你是知道的,妹妹我樂曲方麵不如你,而且這太守可不是一般人,聽說不管是誰,隻要得到他的品評,馬上身價百倍、流傳於世,所以妹妹絕不能敷衍了事!”
“實不相瞞,妹妹也想得到他的品評,如果他真能品評我,說不定能助我奪得今年的花魁……”
“真有這麽厲害?”
謝芷兮不敢相信,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品評他人就能讓其身價百倍,流傳於世?
“那是自然!”顧盼兒說道。
謝芷兮仍舊有些不敢相信,於是看向秦牧。
秦牧笑了笑,說道:“確實有這樣的人,我想這新上任的蜀郡太守應該就是許靖!”
“你也知道?”顧盼兒震驚道。
秦牧怎能不知!
那句點評曹操的“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正是出自許靖許紹兄弟二人主持的月旦評。
這許靖可是整個三國時期著名的“打工皇帝”。
年輕時因主持月旦評出名,後來先後跟隨了八位主公,在這方麵,三姓家奴呂布都望塵莫及!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最後卻在劉備手下當上了司徒,位列三公,甚至連諸葛亮見到他都要下拜!
他笑了笑,說道:“略有耳聞,此人為官清明,愛樂人才,又飽讀詩書,在文人士子中有極高的聲望……”
謝芷兮愣了愣:“原來如此……”
“所以姐姐一定要幫幫我啊,好不容易遇到這樣的大人物,我可不能錯過這次機會!”顧盼兒說道。
謝芷兮卻有些為難:“可我這段時間都未曾譜曲,一時間也拿不出曲子來!”
顧盼兒噘了撅櫻桃小嘴,撒嬌道:“姐姐休要騙我,方才我還聽聞你在唱曲,甚是優美動人!”
謝芷兮尷尬地笑了笑,看向秦牧:“這首詞曲並非我寫的,是秦公子寫的!”
“秦公子?”
顧盼兒這才想起詢問秦牧的身份,她打量著秦牧,見他一身書生模樣,甚是俊秀。
於是問道:“秦公子也是文人?也懂詩詞?”
秦牧笑了笑:“非也,在下隻是一介贅婿,不懂詩文!”
秦牧可不想身背文人之名,老老實實當贅婿就夠了!
“贅婿?”
顧盼兒聞言,不禁皺了皺眉,目光也變得有些異樣。
這人儀表堂堂,一身書生氣質,怎可能是為人所不齒的贅婿?
她實在有些不敢相信,於是追問道:“可姐姐說她剛唱的那首曲子是你寫的?”
“額,這首詞乃是東坡先生所寫,在下隻是抄錄下來……”
出於對古人的尊敬,秦牧可不想冒名頂替。
顧盼兒愣了愣,這到底什麽情況?芷兮姐姐說是他寫的,可他自己又否認?
“東坡先生是何人?為何我從未聽過?”顧盼兒追問道。
秦牧無語,晚了千餘年之人,自然沒聽過!
“隻是我的一個朋友,不重要!”秦牧解釋道。
顧盼兒還想追問,可秦牧卻拱了拱手,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既然二位有事要談,在下就先告辭了……”
說罷再次向二人行了行禮,然後轉身往岸上走去。
他是看出來了,這顧盼兒就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他可不想再糾纏。
為了圓一個謊言,去編造更多的謊言,這種麻煩事他才懶得去做!
看著秦牧離去背影,顧盼兒輕聲道:“姐姐,這秦公子究竟是什麽人啊?”
謝芷汐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秦公子乃是沐家姑爺!”
“沐家?”顧盼兒突然想到了什麽,“難道就是沐家那個贅婿?聽說三年前還自殺過呢?”
謝芷汐皺了皺眉:“休要背後議論,秦公子雖為贅婿,但博學多才,性格灑脫,這些年,如果不是他經常照顧我,我可能早就餓死了!”
“好,好,我不說你的秦公子了,那你剛剛唱的那首曲子到底是不是他寫的啊?”
謝芷汐看了看一旁秦牧遠去的背影,目光中充滿別樣情愫。
“秦公子生性淡泊,既然他說是東坡先生寫的,那便是東坡先生寫的吧!”
話雖如此說,但謝芷兮心中已然認定,這首《水調歌頭》包括之前教她那些詞曲就是秦牧所寫。
而東坡先生也正是秦牧!
隻是他既然要成心隱瞞,自己也沒必要拆穿。
“也是,他一個贅婿怎麽可能會寫詞曲,真有那個才華,又怎麽可能自甘墮落給人家當贅婿?”顧盼兒感慨道。
謝芷汐白了她一眼:“不許背後議論秦公子!”
“好好好,姐姐,既然你沒譜新曲,那不如把剛剛你唱的那首給我瞧瞧,方才我遠遠聽著就覺得很美……”
謝芷兮將書帛遞了過去。
顧盼兒看著書帛,隨口吟了出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她之前遠遠聽謝芷兮唱這曲子時,沒有聽清詞,隻覺得曲調甚是優美,心中便有了期待。
現在得知這首詞是從未聽過其名的東坡先生所作,期待也隨之減弱了。
特別是當知道東坡先生竟然是贅婿秦牧的朋友後,她便更沒有多少期待。
畢竟一首詞曲,隻有曲子好聽是遠遠不夠的,詞才是最核心的,這也是為何很多青樓女子都會找文人填詞!
而這個時代,贅婿本就是為人所不齒的,甚至連她們這種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女子都不如!
但凡有點才學,有點骨氣之人,怎會淪落到給別人當贅婿?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與贅婿當朋友,隻怕這東坡先生寫的詞也不怎樣!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可越讀下去,顧盼兒卻越感到不對:
這詞似乎有點意思!
直到最後一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顧盼兒竟被感動得有些淚目了!
身為青樓女子,常年浸染在文人騷客的環境中,不敢說很有才,但對詩詞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再加上女子特有的細膩情感。
此時的她已經深陷這首詞的意境之中難以自拔!
良久,顧盼兒難以置信地問道:“姐姐,這東坡先生究竟是何人?竟能寫出這麽動人美妙的曲詞?有才,實在是太有才了……”
謝芷兮笑了笑,竟不自覺地有些得意:“秦公子說了,是他的朋友!”
“有機會我一定要拜訪此人!”
說著,顧盼兒又感慨道:“詞中的相思之情實在讓人動容,要是有人如此思念我,哪怕是讓我做妾我也願意啊!”
謝芷兮卻突然愣了愣,之前沒仔細品味。
此時經過顧盼兒的提醒,她突然心生疑惑:“思念?秦公子思念的到底是何人……”
顧盼兒突然興奮地說道:“姐姐,我決定了,就用東坡先生的這首《水調歌頭》,再加上我的舞蹈,絕對能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