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成俸祿救濟災民？
“九成俸祿救濟災民？這、這怎麽可能！”
詹徽不假思索，立刻反駁道：“若是如此，那蔣指揮使這吃穿用度，從何而來？！”
要知道，自洪武大帝開國以來，對官員俸祿的製定，可謂是極為嚴苛。
完全可以說是掐著點在給官員們發工資。
一品、二品大員還好，能養得起妻子、家仆，還能過得上尚且算是愜意的生活。
但再往下的官員，想活得舒坦些，都是不太可能的。
更別說眼前的蔣壞。
動輒將自己九成俸祿救濟災民。
怎麽的，敢情這蔣壞還是聖人下凡不成？
“回稟詹大人，正因如此，所以蔣指揮使才會住在這等窮破之地。更何況，每有救濟都會存記檔案，詹大人若是不信……”
陳如連看了看詹徽，頓了頓，才繼續道：“自可以去查救濟檔案，也可以詢問附近災民，看看是否如在下所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
很顯然，蔣壞多半是真這麽做了。
否則，陳如連也不可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甚至敢讓詹徽自己去查！
瞬間，眾人語塞。
但朱元璋卻是含笑看向蔣壞，點了點頭道：“不錯，看來蔣愛卿當真是有仁心。”
“更是我大明難得的清官。”
這前半句話還算是在誇蔣壞。
但後半句，卻瞬間讓在場眾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什麽叫‘難得的清官’？
難道這裏除了蔣壞之外，就沒幾個清廉官員了嗎？！
詹徽臉色更是難看，但當著朱元璋的麵，他也無從開口，隻能忍了下來。
隻不過。
眾人看向蔣壞的眼神裏，卻是一片冷意。
畢竟都是讀書人出身。
哪兒看得上蔣壞這種武人？更何況，若是武人靠諂媚皇帝而上位，這可就是‘佞臣’了！
想到這裏，詹徽心裏卻是隱隱有了主意。
“陛下。”
他陡然開口，低聲道：“倘若蔣指揮使當真如此清廉，如此愛民。那不妨讓臣進去看看，是否如陳如連所說，可否？”
此時此刻。
詹徽連陳如連的官銜都懶得稱呼，竟是直呼其名。
這讓陳如連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雖然文官集團們向來與錦衣衛不對付，但詹徽這般舉動，實在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進去看看？”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但看著詹徽此時的神色，也知道這是想搜出點什麽。
轉念之間，他忽然點了點頭，“好，朕就替蔣愛卿允了你這要求。”
“蔣愛卿可有意見？”
說著，朱元璋再次看向蔣壞。
蔣壞哪兒能有什麽意見，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態度：“沒事兒啊，隨便詹大人怎麽看。要是詹大人樂意，翻我床鋪的時候順便幫我疊下被子，那可就最好了。”
“……”
詹徽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眼前這個蔣壞不過是個三品指揮使而已，還是個武職！
也敢讓他這個大明吏部尚書，收拾床鋪？
豎子……
也配？！
“好了，詹大人請吧。”
蔣壞一伸手，笑臉相迎。
隨著詹徽率先邁步走進屋內，朱元璋也邁開腳步，進了屋子。
茅草屋裏空間逼仄，才進了幾人，便有些撐不開了。
甚至，後麵的官員想進來，連落腳地都快沒了。
更有甚者，險些踩中朱元璋的‘龍腳’！
一時間，場麵有些混亂。
“來，陛下請坐。”
蔣壞可不在乎其他人在他這屋子裏舒服不舒服。
他隻顧著先請朱元璋在屋裏坐下，轉身便去倒來茶水。
當然，條件有限，倒的自然是隔夜茶。
不過農民出身的朱元璋卻也不在意，喝了幾口，便放下茶盞。
笑吟吟的看著詹徽開始到處翻看。
“這、這……”
詹徽轉身環顧四周，卻是一臉的懵逼。
原以為這小小茅草屋裏，定然大有乾坤。
哪成想，一進來除了酸味就是臭味，仿佛進了那旱廁一般。
想翻箱倒櫃，可蔣壞這裏連個櫃子都沒有，錦衣衛的製式袍服、佩刀都隨意的放在破舊架子上。
整個屋子裏，除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張床以外，幾乎什麽都沒有。
這讓詹徽徹底陷入了驚疑——難道，這個蔣壞，還真是個聖賢官？！
“陛下……”
詹徽轉過身，滿臉愧疚，正要對朱元璋說些什麽。
陡然間。
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了桌下一角。
他霎時瞪大了渾濁老眼，有些驚喜道：“陛下！臣找到了！”
“找到了？”
朱元璋有些詫異，“找到什麽？”
“這、這墊桌腳的瓷瓶！”
“陛下可知這瓷瓶的來曆？”
說話間，詹徽也不顧自己這把老腰了，趕忙彎腰抬起桌子，將桌腳下用來墊著的小瓷瓶拿了出來。
頓時。
整個桌子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還沒喝完的茶水撒了朱元璋一身！
“詹愛卿，為何如此失禮！”
朱元璋頓時擰起眉頭，起身嗬斥道。
聽到這話，詹徽又忙站起來，舉著手裏的瓷瓶道：“陛下有所不知，這瓷瓶可是唐時的官窯瓷器！”
“此物……”
詹徽剛想說‘此物價值不菲’。
再一低頭，卻是發現手裏的瓷瓶，竟隻是半個！
半個？！
他看直了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詹大人，這就是我上個月上街撿來的破爛，用來墊墊桌子而已。”
“難道，這玩意很值錢嗎？”
蔣壞有點摸不著頭腦，滿臉奇怪的看著詹徽。
可憐詹徽快六十的人了。
此時老臉上，卻是漲紅的像剛剖出來的豬肝似的。
他磕磕巴巴道：“陛、陛下……”
“嗬！”
朱元璋這時板著臉，輕嗬了一聲，淡淡道：“不過一個破爛而已，倒是沒想到詹大人如此博學，一眼便可看出這是唐瓷。”
“看來，詹大人府上，定然是收藏了眾多瓷器，才能有這般見識啊……”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
幾乎瞬間讓詹徽大腦裏‘轟’的炸開！
他嚇得腳步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望著朱元璋，心裏已是無邊的驚恐！
身為吏部尚書，他可是親眼目睹過朱元璋對貪汙官員進行‘剝皮實草’的！
此時此刻。
朱元璋這話，難道是在警告他……
霎時間，詹徽腦中閃過無數想法。
卻是沒注意到朱元璋強忍著笑意，過了好一會兒，才揮揮手，示意一旁的人扶起詹徽。
“詹愛卿，這地上可不幹淨，還是站起來的好！”
朱元璋依舊板著臉，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