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必須要蹭樹
“小灰，這邊。”一棵大樹下，一個少年背著個竹簍、貓著腰向不遠處趴著的一團灰影小聲喊道。
隻見那灰影抖了抖身子，將身上粘著的一些草屑抖了下來。
“吼。。。”回過頭來看到樹下的少年，那灰影張開大嘴吼了一聲，看樣貌赫然是一支灰熊，隻是看體型尚小，應該是尚未成年。
這一人一熊正是小石頭與當年的那隻小熊。
自第一次采藥救下小灰熊後，小石頭就把它養在了軍營裏並根據它的毛色取名為“小灰”。到如今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
三年裏，小石頭的個頭猛躥了一大截，站在那裏都已經快要夠到黑臉劉的下巴了，而小灰也長得飛快，三年的時間長的幾乎都有小石頭一般高了。
如果不是自小在軍營裏長大，大家都已經熟悉了這小家夥，保不齊哪天有人突然撞上了會被嚇一跳。
伸手拍開小灰那湊上來想要舔自己臉的大嘴，小石頭自懷中拿出一塊羊皮地圖。
這是他這幾年上山采藥的“戰果”之一，除了山上的藥材，他自己還繪了一副地圖，將自己走過的地方、有哪些好的藥材都記了下來。
畫地圖的本事他是跟著老軍醫學的，上麵粗粗細細的線條雖然簡陋，但卻也將周圍的山勢地形表現的惟妙惟肖，上麵不時出現的一些圈圈點點以及特殊的符號，那是小石頭做的關於藥材的標記。
這些特殊的標記，除了老軍醫、黑臉劉等和小石頭比較熟悉的人外，他人即便是拿到了也看不懂。
“這周圍的地方都已經去過了，”收起手中的地圖，小石頭看著前麵不遠處的一處山坡，自語道，“下次去那邊看看。”
“呼。。。”小灰在一旁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像是在應和小石頭一般。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小石頭緊了緊肩膀上的背簍，向身後的小灰揮了揮手。
以前小石頭最愛拍小灰的腦袋，可隨著小灰漸漸的長高，小石頭再想拍小灰的腦袋顯然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走了三年多，一人一熊早已經將這片區域的道路摸的清清楚楚，沒多時便已經穿過了樹林，來到了山外的軍營附近。
“小石頭回來了。”遠遠地看到這一人一熊的組合，在軍營外圍巡邏的士兵笑著打招呼道，“今天怎麽回來的那麽早，是不是找到什麽好東西了？”
小石頭笑嘻嘻的應一聲，也不答話，帶著小灰徑直向軍營中老軍醫住的那頂軍帳走去。
自從兩年前老軍醫同意小石頭自己去上山采藥後，小石頭經常帶著小灰出入軍營，大家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老軍醫，我回來了。”軍長前擋風的簾子大開著，老軍醫正坐在帳門口的軟椅上，手中拿著本醫書。
聽到小石頭的話，老軍醫回頭看了眼，也不說話，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小石頭來到帳門的另一側，將背上的竹簍放下，把裏麵的藥材一棵棵的拿出來放到架子上晾曬，幾年下來，小石頭對怎樣處置藥草早已經輕車熟路。
挑挑揀揀後，小石頭進到軍帳裏麵，將一些不能晾曬的藥草去根的去根、取葉的取葉，按照各自的習性小心的保存起來，一般需要這樣特殊處理的藥材都是有特殊效用的，非得小心保存不可。
在小石頭忙碌的時候，小灰早已經來到帳外立著的一根一人腰粗的樹幹旁，在上麵左蹭右蹭一陣後顯得有些不過癮，“吼。。。”仰天大吼一聲吼，左右雙掌拍打著自己的胸膛，然後合身向眼前的樹幹撞了過去。
隻聽“嘭”的一聲，顯然是沒控製好力道，被撞的有些發暈，小灰在哪裏頭重腳輕的晃了幾下後才勉強穩住了身子沒讓自己倒下去。
“嘿嘿。”小石頭在軍帳裏聽到動靜，走出來就看到小灰在那裏搖頭晃腦的，不由得樂了起來。
老軍醫偏頭看了他一眼，想著小灰剛才蹭樹又撞樹的那一幕，不由得若有所思。
“你也去試試。”老軍醫忽然對小石頭說道。
小石頭聞言臉上不由得一僵，愕然看向歪躺在軟椅上的老軍醫。
看到老軍醫那確定的眼神後，小石頭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心想‘不是吧，我不就笑了兩聲嗎，至於麽？’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見小石頭在那裏半天不動腳，老軍醫不耐煩的催促道。
眼看著老軍醫就要站起來自己親自動手了，小石頭無語的一步一步挪到了小灰旁邊，見小灰盯著眼前的樹幹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小石頭心中哀歎一聲，任命般的背靠在了樹幹上，開始如小灰那樣上下“摩擦”了起來。
“你蹭癢癢呢？”老軍醫這時已經走到了一旁，看著小石頭在那裏出工不處力，不由得喊道，“把衣服脫了，使勁蹭。”
還要脫了衣服使勁蹭！
小石頭聽到後整張臉不由得又抽搐了下，但看到老軍醫那沉穩中泛著淩厲的眼神，到嘴邊的話還是沒敢說出來，幾年來老軍醫雖然沒有打罵過小石頭，但受到身邊人潛移默化的影響，小石頭對老軍醫也是發自內心的敬畏。
默默地脫下自己的上衣，將整個背部靠在樹幹上，一咬牙，緊貼著樹幹向下蹭。
隻這一下，小石頭的後被就被粗糙的樹幹給劃破了一大塊，小石頭也忍不住“嘶”的一聲，倒抽了口冷氣。
“繼續”老軍醫的聲音在一旁穩穩地傳來。
小石頭強忍著後背火辣辣的疼痛，開始一上一下的蹭了起來，不一會兒，整個後背已經是鮮紅一片，就連樹幹上也都已經帶上了點點血跡。
小灰在一旁不時地看看小石頭和老軍醫，不明白這倆人在幹嘛，為什麽要搶它的地盤？
“別總蹭後背，前胸和胳膊腿兒也要蹭到。”老軍醫在一旁，說道。
說完便轉身向軍帳走去。
看著老軍醫的背影，小石頭心裏卻發了狠，轉了個身將自己的前胸也緊貼在粗糙的樹幹上一下一下的用力“蹭”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老軍醫從軍帳內走了出來，左手上托著一罐粘稠的藥汁，右手卻拿著一打白色的束帶。
這時小石頭已經是在樹上蹭的全身通紅一片了，背部更是有細密的血珠在一點一點的滲出。
“過來。”老軍醫在帳門口喊道。
小石頭聞言，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左腿，還沒放到地上，嘴裏已經又是止不住的抽冷氣。
他現在前胸後背再加上四肢的皮膚已經被蹭的隻剩薄薄的一層皮了，有的地方更是露出了裏麵的嫩肉，稍微一動就是鑽心的痛。
終於一點一點的挪到了老軍醫麵前，小石頭整個人都痛的一抽一抽的，但仍強撐著沒有倒下去。
老軍醫見狀也不說什麽，手上的束帶往地上一扔，將手伸進藥罐子裏抓了把粘稠的藥汁，伸手拍在了小石頭的胸前。
“嗯。。。”像是被一盆鹽水當頭澆了下來，小石頭猛然握緊了雙拳，嘴裏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吼聲。
“忍住”，老軍醫說道，“不然前功盡棄，你剛才蹭了那麽久就白蹭了。”
一邊說著，手上不停，飛快地將小石頭的全身塗滿了藥汁。
圍著小石頭轉了圈，見沒什麽遺漏的地方，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藥罐子，拿起一旁的束帶擦了擦手。
“現在跟著我做，我做一遍你就做一遍，不能漏了一招一式。”不等小石頭說話，老軍醫來到小石頭身前，雙腿微曲，一套拳法緩緩地打了出來。
此時小石頭早已經痛的全身上下沒有了知覺，猛然聽到老軍醫的話，不敢怠慢，連忙一點點的抬起了沒有了知覺的手臂跟著劃動了起來。
還好老軍醫這套拳法的動作不是很快，小石頭一點點的揮臂踢腿，倒也勉強跟了下來。
一套拳法打完，小石頭在草藥的刺激下額頭上不斷地冒出豆大的汗珠。
“再打一遍我看看。”老軍醫回身說道。
小石頭強忍著疼痛，緩緩地又將剛才的那套拳法打了一遍。
小石頭有一個特長，記憶力特別好。
軍帳裏的那些醫書，他都是看兩遍記住，很少有需要再去看第三遍的，對於拳腳類的東西更是一學就會。
是以老軍醫剛帶他打的這套拳法雖然隻教了一遍，但他已經能記下七七八八了。
見小石頭看一遍就能將這套拳法打出來，老軍醫也不由的暗暗點了點頭，說道，“以後每天傍晚都要像今天這樣蹭上一遍，然後敷上草藥打兩遍剛才的拳法，長久下來，你的身體應該能恢複。”
小石頭聞言不由得心中大震。
他當年被賀蘭人的戰馬撞得全身骨骼幾乎盡碎，雖然被老軍醫救了性命，但這副身體從那之後卻是一直羸弱不堪，有時上山采藥走快一點就要氣喘籲籲，這些年小石頭一直在翻看醫書，就是希望能找到治好自己這副身體的方法，沒想到今天老軍醫會突然告訴自己身體可以恢複了。
“這。。。是真的？”小石頭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是痛的，更是心中激動。
老軍醫看了一旁的小灰一眼，向小石頭點了點頭。
“咳。。。”得到了老軍醫的肯定答複，小石頭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卻是因此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老軍醫見狀皺起了眉頭，上前拉過小石頭的手臂，抖手將他身上那些已經幹燥的藥汁拍了下來，擦拭幹淨後又抹上了新的藥汁，然後又用束帶將小石頭纏了一圈。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日出之時再將我剛才教你的那套拳法打上兩遍，要記得每天聯係，切勿懈怠。”老軍醫說道。
“是，記下了”，小石頭抱拳躬身道，這一動作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但是心裏高興啊。
擺了擺手，老軍醫轉身進了軍帳，折騰了那麽久，天早已經全黑了下來，小石頭一步一步的挪回了軍帳，白天去山裏采藥，回來後又折騰了那麽久，晚上隻匆匆吃了點東西便倒頭躺在了**，沒一會便想起了鼾聲。
至於他剩下的那些吃的，倒是都便宜了小灰。
第二天一早，小石頭早早的起床，先將身上的束帶除了下來，將身上的藥汁都擦幹淨後，發現經過一夜的時間，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很多，至少再動起來已經沒有那麽痛了，身上倒是有了一種麻癢癢的感覺。
迎著朝陽，兩遍拳法緩緩地打下來，小石頭隻覺得身上麻麻的、癢癢的，還有一股暖烘烘的感覺，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
看向軍帳旁的那棵樹幹，小石頭現在是兩眼放光，想了想，小石頭向樹幹走去，脫了衣服就想往上蹭。
“嗯”，身後忽然傳來老軍醫的聲音，“過猶不及”。
小石頭聞言身子一僵，邁出去的腳又停了下來。
“嘿嘿”轉身衝著老軍醫訕訕地笑了笑，將脫了一半的衣服又兜了回來。
吃過了早飯，小石頭照例帶著睡眼惺忪的小灰圍著軍營開始轉悠。
以前轉悠是為了鍛煉身體，也能看看這周圍的景色，但以前自己的身體不知還有沒有好的可能，平時轉悠也多是溜溜噠的看風景，現在情況卻是不同了，知道自己的身體的確有恢複的可能，小石頭隻感覺做什麽都充滿了動力。
回到軍帳時已經臨近中午了，小石頭見黑臉劉正帶著幾個人嘿嘿呦呦的將另一根樹幹立在帳門外，小石頭知道這是老軍醫特意為自己立的，心裏不由得多了份感激。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小石頭每天“蹭樹”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在軍營裏傳開了，每天傍晚都有人跑來看熱鬧，一來二去的就連上官將軍也來看了。
被那麽多人瞧著，小石頭再怎麽不在意也免不了有些害羞，但想到自己的身體，小石頭暗暗咬著牙不去看外麵的那些人，自己心裏暗暗的告誡自己：父母和妹妹的仇還沒有報，自己哪有什麽資格在意別人的看法。
一來二去的，一開始的新鮮勁兒過了，大家都興致也就慢慢淡了，每天傍晚來看小石頭“練功”的人越來越少，後來直接就沒人來了。
而小石頭的變化也是越來越明顯的，首先是皮膚變黑也變結實了不少，最近個頭長得也很快，一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孩子個頭都已經長到黑臉劉這些成年人的鼻梁高了，另一個改變就是小石頭的力氣變大了不少，這個從每天進山采藥背回來的藥材就可以看出來，有幾種藥材是以前沒有見過的，說明小石頭最近又跑了新的山頭，發現了新的藥材了。
軍營中士卒每天除了操練戰陣就是外出巡邏，日子在枯燥中不斷地重複著，小石頭在軍營裏每天除了蹭樹、采藥，就是跟著老軍醫學一些治病救人的醫術，隨著小石頭的身體漸漸的強壯，老軍醫有時候還會教他一兩招防身或殺敵的招式，這讓小石頭欣喜不已。
為自己死去的爹娘還有妹妹報仇，在小石頭心裏已經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