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進入依蘭山

石九三人向東北一口氣跑出了上百裏,然後轉向正南而行。

北蒙位於依蘭山的正北麵,西麵是賀蘭人,東麵是高胡人,如果石九三人一直向東走,能走到高胡人的地盤上去,北胡人和秦人關係一向都算不上和睦,如果貿然走到高胡人的地盤上,到時候說不行又會有什麽麻煩。

一路上,南宮雨雖然看石九不順眼,但也沒有再鬧什麽性子,看樣子是存了準備進入秦國境內後再找石九算賬的打算。

石九心中清楚,但也不太在意,自己隻要把這兩人送到大秦境內就可以了,南宮家的根基雖然在南方,但這次來草原這麽大的事情,石九不相信南宮家暗中沒有什麽準備。

到時候把人安全交給南宮家接應的人,自己任務完成,從此後和這位大小姐再也不相見才是正理。

三人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但直到依蘭山腳下都沒遇到什麽危險,別說北蒙人的騎兵,就連牧民都沒見過一個。

眼見得依蘭山那高大雄偉的山脈聳立在前麵,石九緊了緊手中的韁繩,大聲道,“我們加快速度,今天晚上在山腳休息一晚,養足了精神,明天一大早再進山。”

“好。”趙橫在馬上大聲答道。

幾天下來,南宮雨和石九一直是不對眼,但趙橫和石九的關係確實改善了很多。

作為南宮家家主的大弟子,趙恒眼界的確非常人可比,通過這一路上的觀察,趙橫早已看出,石九雖然年輕,經驗方麵也許比不上一些多年的斥候,但石九膽大心細,敢想敢做,再加上一身不知從哪裏學來的深厚內力,日後不論是在軍中打拚還是行走江湖,成就定然非一般人可比。

這一路上,趙橫也在有意無意的拉近和石九的關係,看的南宮雨在一旁一臉鄙夷。

太陽漸漸西落,石九三人眼見得山林就在眼前,斜刺裏忽然殺出兩人兩騎,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還以為是北蒙騎兵在這裏埋伏攔截,石九三人心中一驚,緊急拽起了手中的韁繩。

座下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的揚起又重重地踏下。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趕緊跑路,前麵攔路的兩人中有人喊了聲,手中的長刀指向了石九三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動刀的架勢。

見對麵兩人說的是秦國語言,石九與趙橫相視一眼,都有些驚疑不定。

“秦人,你們是什麽人?”石九看向兩人,大聲回了句。

“秦人!”聽到石九的回答,兩人有些疑惑,但還是放下了揚起的刀,其中一人緩緩策馬上前,來到石九三人前方一丈遠的地方,細細的打量了三人一眼。

“你說你們是秦人,怎麽證明?”來人有些倨傲的問道。

離得近了,石九才看清楚來人的裝束,一身軟件,手中握著的是一把平北軍中騎兵的長刀,又仔細的觀察著來人的發型與身上的一些小零件,石九心中重重地鬆了口氣。

秦國士兵的武器盔甲在草原上很受歡迎,但草原上的人不會弄秦人那樣複雜的發式,再有軟甲上麵掛著的一些短刀、小布袋之類的零件明顯是斥候營中的習慣用法,憑著一身裝束,石九已經隱隱判斷出了這兩人的來曆。

“你們是上官將軍麾下斥候營的吧?”石九向來人笑了笑,問道。

斥候營近五百人,但經常有的人或者小隊常年在外執行任務,很多人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是以斥候營需要經常補充新鮮血液,石九在營中呆了一年左右,也隻是認識了其中大多數人,還有一些人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被石九一語道破了身份,來人明顯一驚,手中放下的長刀也提了起來,指向石九,乘勝沉聲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見這邊氣氛不對,後麵那人從背後取下了弩箭,遙遙的指向了石九。

一旁的南宮雨和趙橫見狀也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笑了笑,石九自懷中拿出一塊手指大小的竹片拋向對方,說道,“斥候營徐平百夫長帳下斥候,石九。”

每一名出帳後歸來的斥候都有一個證明身份用的“信物”,由軍中的後衛處單獨製造,上麵有軍中的暗記,很難被仿製。

石九出帳時雖然出了些問題,但殺了那麽多北蒙騎兵,算是勉強完成任務,這枚刻著他名字的竹片還是回到軍營後向明親手教給他的。

伸手接住石九拋過來的東西,拿在手中看了眼來人已經分辨出了真假,但雖然竹片是真的,也保不齊是從死掉的斥候身上撿來的。

這時,後麵那人見前麵一直沒什麽動靜,也策馬緩緩走了上來,看到手中的竹片,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看向石九,後來的那人沉聲道,“營裏的十夫長百夫長我都照過麵,說說吧,看你是誰手底下的人。”

“在下在劉力劉隊長手下聽命。”石九拱了拱手,說道。

聲音傳出,後來的那人卻將手中長刀舉了起來,冷聲道,“你是黑臉劉的手下,怎麽拿著賀老三的刀?”

將手中長刀舉了舉,石九說道,“一年前劉頭和賀老三打賭贏了這把刀,當時營裏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怎麽,你沒聽說過?”

當時由於是在校場上進行的比試,所以很快就在營中傳開了,賀老三打賭把自己的刀輸給了一個新人,為這還被大家取笑了好久,隻是當時他並不在場,不知道眼前的石九是不是當時的那個新人。

這時,先來的那人策馬到他耳邊嘀咕了兩句,隻見後來這人點了點頭,先來的人便策馬向後奔去。

走出沒多遠,一聲呼哨響起,周圍有零零散散的衝出了七個騎兵,遠遠地將石九三人圍在一起。

石九身後的趙橫與南宮雨相視一眼,眼中都有些震驚,自己什麽時候被人給包圍了居然都不知道!

不多時,眾人齊齊停馬,將石九三人圍在了中間。

“老七,這個人你見沒見過?是不是咱們營裏的人?”後來的這人顯然是這隊人的頭,眾人聚齊後,向一個有些尖嘴猴腮的人問道。

瞅了眼石九和他手中的長刀,被稱為老七的人點了點頭,說道,“頭,這小子我見過,應該是黑臉劉手下的新人,之前和賀老三打賭,把賀老三家的人放到了好幾個。”

石九聞言,輕輕的鬆了口氣。

點了點頭,為首之人說道,“既然是自己人那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從北麵來,有沒有遇到什麽情況?”

石九將這一路上的見聞簡單的說了下,如果斥候在外執行任務,除非身負絕密軍情,一般情況下都會互相交換一些信息,以通有無。

交談中得知這一隊人也是前幾天剛到這裏,正好遇到了一支北蒙人的千人隊,折了一個人,若不是他們當時距離遠,又見機的早,說不定就被北蒙人給全留下了。

石九聞言心中暗暗僥幸,這一隊人遇到的那支騎兵應該就是來這裏堵截南宮雨一行的,隻不過後來應該是接到另一支隊伍的傳訊,前往東邊追擊了。

看著兩隊人相遇的時間,若是石九三人沒有繞路的話,在昨天傍晚或者今天早上定然會與他們相遇。

這一隊吃後是沿著依蘭山自東向西而來的,除了前幾天遇到的那一隊北蒙騎兵,沿途並未遇到其他情況。

雖然有用的信息不多,但石九還是了解到,自從前些日子依蘭山中生出異象後,越來越多的江湖人聚集在了依蘭山中尋找傳說中的異寶,前幾日還發生了幾起規模頗大的爭鬥,現在看來,即便是山中也不是太安全。但相比於草原上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北蒙騎兵,石九還是寧願和山裏的那些江湖人打交道。

簡單溝通過後,石九三人與他們辭行。

他們的任務是監察草原騎兵的異動,石九的任務是將南宮雨和趙橫一路送回家,方向不一樣,自然無法同行。

石九三人緩緩策馬進入山林。

在山林外圍,坡度並沒有那麽陡峭,馬匹勉強可以穿行,若是想進入山林深處,茂密的枝葉和陡峭的山坡根本無法行馬,隻能徒步而行。

三人在林中找了一條小溪,放開馬匹的韁繩,石九捧起山泉大口喝了兩口,清涼的山泉水直透心脾。

喘了口氣,石九去山林裏準備獵殺幾隻野獸充饑,趙恒則去找了一些幹柴來生火,隻有南宮雨一個人坐在小溪邊的石頭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臨近傍晚,山林中已經有些昏暗了,石九輕輕的走在鋪滿了落葉和枯枝的林間,一手握著上了弦的弩箭,一手握著出鞘的長刀,精神高度集中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傍晚的時候山林裏的動物大都會回到巢穴,隻有那些習慣在夜間捕獵的猛獸才會出來,是以要高度警惕。

走出了很長一段距離才隻獵到兩隻不大的山雞,石九掃視著寂靜的山林,眼中的疑惑越來越甚。

這裏雖然是依蘭山的外圍,但平日裏山雞野兔之類的小野獸還是很多的,有的時候甚至都能看到一兩隻野豬和野山羊,但今天走出了那麽遠才知看到兩隻不大的野雞,這有些不正常。

正疑惑間,石九忽然聞到前方傳來一陣酸腐的惡臭,像是大型動物死後腐爛的屍體。

皺了皺眉,石九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大概一裏左右,前麵出現了一個不大的凹坑,石九以前見過這種凹坑,大多是山裏的獵人為了捕獵野豬而挖的,廢棄之後大多不會填上,時間久了就會被林中的枯葉覆蓋。

但現在,眼前的坑中除了枯葉,還有七八具已經麵目全非的屍體。

坑裏到處血跡斑斑,這些人應該是被殺後直接扔到了這個坑裏,屍體先是被林中食腐的野獸啃食過一遍,剩下的就在這裏繼續腐爛。

石九雖然不止一次的見過屍體,前幾年跟著老軍醫學醫術時,甚至還見過受刑後死掉的北胡人的屍體,但與眼前的景象相比,那些人的屍體就要顯得太幸運了。

眼見得一大群蒼蠅在坑上麵徘徊,石九強忍著惡心,大步跑到上風處大口喘著氣。

扶著膝蓋看著眼前寂靜的山林,石九心頭有些沉重。

這些人應該就是那些來依蘭山尋寶的江湖人,現在還隻是在外圍就已經死了那麽多人,真想不到裏麵會是怎樣的情景。

現在的石九已經不是那個在軍營中長大,對江湖隻是道聽途說的小孩子,經曆過武勝門和白水河上的事情,石九心中清楚,真正的江湖,才是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世界。

見過了那麽多腐爛的屍體,石九實在吃不下東西,晚上隻吃了幾個野果,兩隻野雞趙橫南宮雨吃了一點,剩下的都給了趙橫。

南宮雨還以為石九是因為沒有打到足夠多的獵物不好意思吃,還在那裏對石九冷嘲熱諷了一番,石九側身過去閉上眼睛,懶得理她。

閉著眼睛,耳中嘩嘩的流水聲傳來,石九卻在想著黑臉劉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

草原上,徐平和黑臉劉一行如喪家之犬般被高猛在後麵追著跑。

一開始十幾個人,現在隻有五個人了。

黑臉劉的左手小臂被人砍斷,用衣帶緊緊的包著的斷臂處仍有殷紅的鮮血在緩緩地滲出,一旁的賀老三後背上插著一支羽箭,胸口喘氣都疼的厲害,應該是傷到肺了。

大秦軍中向來是以實力為尊,衝鋒陷陣時實力最強的衝在最前麵,後麵依次跟上,一衝到底,整個隊形不亂。

若是有人掉隊,在亂軍中等待你的隻有死亡,沒有人會來救你。

事實證明,能成為十夫長、百夫長的人都不是容易對付的,這次被北蒙人三支千人隊圍追堵截,隻有十夫長和百夫長活下來了,其中實力可見一斑。

“咳咳。。。”徐平手撫著胸口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與北蒙騎兵的三名千夫長接連交手,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若是此次不死,實力定然可以再進一步。

五人策馬緩緩走在草原上,人人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傷痕。

這時,幾人前方忽然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隻有十幾騎的模樣,但對現在的幾人來說,這十幾騎無異於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咧開嘴慘笑了聲,黑臉劉說道,“沒想到俺老劉今天要栽在這裏了,不過,這一輩子殺了那麽多胡子,值了。”

說著大笑了起來,僅存的右手緩緩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呸。。”吐出嘴中的血沫,賀老三因為疼痛佝僂著的身子緩緩地直了起來,看這遠處馬蹄聲傳來的地方,一臉狠色。

另外兩名僥幸逃生的十夫長也緩緩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都把刀放下,咳咳。。。”徐平喘息著說道,“是自己人。”

聲音落下,遠處的騎兵也漸漸顯露出了模樣,果然,身著軟甲,手握橫刀,與他們一樣的裝束。

“他娘的。” 喃喃著罵了聲,手中的刀一鬆,黑臉劉直直的從馬上掉了下去。

“老黑!”賀老三見狀大驚,伸出手想要拉住倒地的黑臉劉,但牽動了身上的傷口,自己也跟著掉了下來。

黑臉劉手臂被砍斷,這一路上一直沒能好好止血,血流了一路,最後一刻看到自己人,早已經失血過多的他心中一鬆,人也跟著昏了過去。

五個人、五匹馬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越來越近的大秦騎兵,心中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