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兩路求脫身

一口氣跑出了百多裏遠,身後的騎兵仍在緊追不舍。

眼見得前麵有一座小山坡,徐平一馬當先,向那裏奔去。

“駕。。。”身後,身後,十幾人紛紛策馬跟上,登上了小山包,遠遠的可以看到南方煙塵四起,正有一大隊人馬在向這邊趕來,應該是之前那一支去圍堵黑臉劉他們的千人隊了。

“徐頭,後麵的騎兵也快要追來了,怎麽辦?”馬背上,賀老三策馬上前,看著前麵滾滾而來的煙塵,皺眉問道。

“身後追你們的是什麽人清楚嗎?”徐平沉聲道。

“不清楚,”搖了搖頭,見徐平要發火,黑臉劉忙說道,“我們當時正走在草原上,突然就衝過來一堆人馬把我們給包圍了,我們當時拚死才殺了出來,不過,看這一隊人馬的戰力,應該都是一些剛征召而來的牧民,如果是精騎的話,我們根本就撐不過那麽長時間。”

皺了皺眉,徐平緩緩地說道,“北蒙的左汗王伯賞發動了兵變,如今整個草原上都亂了套,到處都有不知來曆的騎兵,這也怪不得你們。”

黑臉劉和賀老三聞言則是有些麵麵相覷,兩人這幾天一直在被北蒙騎兵追著跑,根本沒機會打聽消息。

嘿嘿冷笑了兩聲,賀老三咬牙道,“真沒想到咱們還能趕上這麽一樁大事件,那麽多兄弟留在了草原上,如今也算是找到罪魁禍首了,他娘的左汗王又能怎樣,逮著機會老子定要剁了他的腦袋。”

一遍,黑臉劉見石九跟了上來,策馬緩緩來到石九麵前,揚手一馬鞭抽在石九的肩上,罵道,“你小子這幾天死哪去了,還知道回來。”

馬鞭落在戰甲上,石九並沒有感到絲毫疼痛。

看著黑臉劉那狼狽的模樣,再看到後麵隻有孫老大一人跟了上來,石九心中莫名的泛起酸楚。

“你們認識?”這時,南宮雨自一側緩緩策馬而來,看著黑臉劉和石九兩人,有些疑惑的問道。

趙橫跟在她的身後,看著石九和黑臉劉兩人也是有些好奇。

雖然早就猜到了石九軍中身份,但沒想到這麽巧,石九不僅是上官青的手下不說,居然還認識黑臉劉這幫人。

南宮雨的聲音傳來,石九臉上有些尷尬,向南宮雨和趙橫兩人抱了抱拳,說道,“當時事情匆忙,沒有來得及介紹,在下正是上官將軍帳下斥候營,石九。”

“哼,”冷哼一聲,南宮雨有些嘲諷的說道,“沒想到一向以治軍嚴明著稱的上官將軍麾下居然會有你這樣的敗類,若是讓上官將軍知道了你的惡性,你說他會把你怎麽樣?”

石九聞言,心中不由得有些嘀咕,說的這麽明顯,就差直接說自己曾經非禮過她了,這真是恨自己入骨了啊。

偏頭向一旁的趙橫看了眼,見趙橫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石九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趙橫當時昏迷不醒,若是被他知道了,真不知道會不會來找自己拚命。

沒想到自己當初情急之下的反應會給自己惹來這麽大的麻煩,看著眼前一臉冷笑的南宮雨,石九有些尷尬的笑道,“南宮小姐息怒,你也知道,當時情況緊急,在下孤身一人受到偷襲,為了自保無奈之下隻能出此下策,更何況,即便你讓上官將軍懲罰了在下,事情傳出去,對你也總不是什麽好事吧。”

“你。。。”見石九拿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南宮雨氣的揮起了馬鞭,指向了石九的鼻尖,石九端坐在馬背上,一臉平靜的看著她,說道,“南宮姑娘,北蒙騎兵馬上就要追來了,你與其現在殺了我,還不如留著我的命去殺幾個北蒙騎兵來的劃算。”

“哼。”到底是沒敢做出什麽太過分你的舉動,耳邊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南宮雨氣哼哼的收回了馬鞭,看向石九,咬牙說道,“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哼。”

說著,調轉馬頭,向前麵的徐平走去。

見南宮雨走了,一旁的黑臉劉又湊了過來,皺著眉頭看著離去的南宮雨和趙橫兩人,問道,“你什麽時候和他們認識的?”

石九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說道,“說來話長,總之不是什麽好事,等咱們逃過今天這一截,我好好的給你說說。”

見他不願說,黑臉劉也沒勉強,並肩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雖然和這姑娘相處了沒幾天,但我能感覺到她的來頭不小,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去認個錯吧,你以後也是要在軍中混飯吃的,像這中能請動兵部文書的人,以後還是少得罪的好。”

石九聞言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歎息了一聲,他和南宮雨相處的時間還沒有黑臉劉他們長,但相信南宮雨對他的印象一定要比黑臉劉他們深刻的多。

小山包上,不知南宮雨和徐平說了些什麽,徐平回頭看了眼正在和黑臉劉說話的石九,緩緩地點了點頭。

身後的北蒙騎兵越來越近,眾人都看向上麵的徐平,以他們這寥寥十幾個人麵對數以千計的北蒙騎兵,定然是有死無生的局麵,但如果徐平決定這麽做的話,他們也不會退縮。

向小山包下麵的石九招了招手,示意他上來。

心中疑惑,石九策馬來到徐平身邊,拱手行禮,在一旁等候吩咐。

果然,深深的看了石九一眼,徐平緩緩地說道,“石九,我讓你保護南宮姑娘安全離開草原你可能做到?”

“嗯?”石九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有些疑惑的看向徐平。

皺了皺眉,徐平沉聲道,“我準備兵分兩路,我親自帶人引開追兵,等我們將北蒙騎兵引開後,你再和南宮姑娘他們向相反的方向離開,記住,一定要保護南宮姑娘的安全。”

石九聽懂了,這是典型的聲東擊西計謀,但徐平親自帶人去做誘餌,這個代價好像有點大啊。

“大人,我。。。”石九想要說些什麽,徐平卻是揮了揮手,沉聲道,“就這麽定了,執行命令吧。”

“是。”石九愣了愣,雖然心中不願,但軍令難違,也隻能暫時如此。

“徐頭,你準備讓誰和我一起護送他們?”石九在一旁小聲問道,如果可能,他想和黑臉劉一起行動。

轉頭看了石九一眼,徐平冷聲道,“你自己不久夠了。”

顧不上徐平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石九急道,“徐頭,你可不能害我啊,這一路上有多危險你也看到了,我自己一個人,怎麽可能完成任務,你要是看我不順眼,幹脆現在就把我扔後麵北蒙騎兵隊伍裏麵吧。”

徐平聞言臉色一變,盯著石九,一字一頓道,“這是命令,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告訴你,完不成任務,我親自摘了你的腦袋。”說完也不看石九的臉色,直接策馬來到了小山包下麵,將十幾名斥候召集在一起吩咐著什麽。

這時,南宮雨來打石九的身旁,冷笑著看著石九,說道,“這麽,保護本姑娘還委屈你了不成?”

深吸口氣,石九緩緩地說道,“不委屈,能夠保護南宮姑娘,那是在下的榮幸,反正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熟的很。”

看石九那似笑非笑看過來的眼神南宮雨就想發飆,這時,小山包下麵的徐平大喝一聲,率先縱馬向西而去,身後十幾名騎兵立即策馬跟上。

這時趙橫早已經拉著南宮雨和小石頭兩人來到小山包的另一側,借著小山包的掩護,三人躲過了後麵北蒙騎兵的視線。

黑臉劉回頭看了眼,小山包上早已經沒有了人影。

後麵,北蒙騎兵見徐平一行向西南方向逃竄,在後麵也緩緩地調轉了方向,繞過小山包,咬在徐平一行的身後緊緊的追了過去,與此同時,北蒙騎兵的隊伍中有兩隻灰鷹騰空而去,掠過石九三人的頭頂,向正南方和東南方而去。

石九認得,這時北蒙騎兵傳訊用的訊鷹,速度迅捷,在天上可一日千裏,但數量稀少,隻有千夫長這一級別的統領才有資格配給。

耳中馬蹄聲緩緩遠去,石九三人從藏身的小山包後麵緩緩露出了腦袋,看著遠處騎兵揚起的鋪天蓋地的煙塵,石九眼中泛起一抹憂色。

“石兄弟,我們現在怎麽辦?”一旁,趙橫趴在草地上,看向石九,問道。

向四周看了眼,石九說道,“北麵和南麵的追兵已經被徐頭給引走了,我們來的時候在東南方向還看到一支千人隊,應該是合圍你們的另一支人馬,剛才兩隻灰鷹,其中一隻應該就是給他們送訊的。”

一邊說一邊在地上擺下幾枚樹枝,指了指東北方向,石九堅定的說道,“如今我們隻能往東走,如果往正東或東南走,很可能和後麵的這支隊伍迎麵碰上,所以,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往東北走,繞開這支隊伍後再折向南方,雖然繞了很大一個圈子,但隻要小心一些不讓大隊騎兵發現,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哼,說的輕巧,如果讓大隊騎兵發現了呢?”南宮雨在一旁冷聲道。

“發現了那就跑唄,”拍了拍手,將地上的幾根樹枝踢飛,石九有些玩世不恭的笑道,“難不成你還像和他們拚命不成?”

說完,翻身上馬,一提馬韁,緩緩向東北而去。

“你。。。”南宮雨氣急,在後麵用馬鞭指著石九,“你給我等著。”

“師妹,上馬。”這時,趙橫將馬匹牽了過來。

不知為何,小師妹雖說平日裏性子刁蠻了些,但也沒有像對石九這樣,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就那麽大的怨氣。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趙橫心中疑惑,打算找個時間好好問問。

策馬追上前麵的石九,雖然這片草原上剛經過了一支千人隊,按慣例短時間不會再有另一支隊伍前來了,但現在草原上混亂無比,還是小心些的好。

石九策馬在前,南宮雨和趙橫一左一右地落後他幾丈遠的距離,三人之間剛好形成一個品字形,在草原上邊走邊觀察者周圍的環境。

。。。

在石九一行北方五百裏遠的地方,帳篷連綿數十裏,駐紮著一支五萬人左右的騎兵隊伍。

不像高猛那支隊伍大都是剛征召而來的民夫,這支隊伍的騎兵身上都穿著精良的軟甲,身上散發出來的凶悍氣勢也不是那些新征召來的牧民所能相比的。這是一支真正的精銳。

在正中的營帳內,左汗王伯賞居中而坐,左首處坐著一名身穿素衣、麵白無須的中年人,這人赫然正是大秦監天司的趙天罡。

而另一側,則是坐著一名高大的和尚,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趙天罡,手中念珠轉動的飛快。若是石九在此定能認出,此人正是在草原上曾經打傷過他的那個不戒和尚。

“趙天罡,你不要欺人太甚。”不戒和尚眼中露出了凶光,寒聲道,“真當貧僧是好心腸不成。”

趙天罡端坐在那裏,貌似隨意的看了不戒和尚一眼,緩緩地說道,“我欺你又能如何,又不是沒打過,你打得過我嗎?”

“你。。。”眼見得不戒和尚就要動手,坐在上首的左汗王伯賞笑道,“好了好了,兩位都是有身份的人,莫要失了身份。”

轉頭看向不戒和尚,笑道,“大師,趙先生是小王請來的客人,還請大師看在小王的麵子上退一步,大師遠道而來,小王已經為大師備好了歌舞營帳,大師還是先去休息吧。”

深吸口氣,不戒和尚看向坐在上首的左汗王,冷生道,“伯賞,你與虎謀皮,難道就不怕最後身敗名裂嗎?”

見不戒和尚如此,左汗王也變了臉色,沉聲道,“大師你不是不知道我伯賞在草原上的處境,我隻問你一句話,若是我今日不起兵,他碧魯就能夠放過我嗎?”

“那。。。”不戒和尚想說些什麽,但隻是動了動嘴唇,到嘴邊的話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上一代北蒙大汗有七個兒子,四個在征戰中死掉了,剩下的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碧魯、伯賞和哥舒,三人都可以說是有勇有謀,後來大汗死後,碧魯憑借手段登上了汗位,哥舒見大勢已去,主動交出了兵權,隻有伯賞仍在明裏暗裏和碧魯作對,碧魯也有心除掉伯賞,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歎了口氣,宣了聲佛號,不戒和尚緩緩起身向帳外走去,邊走邊說道,“草原土薄,埋不下那麽多私人,還望大汗心懷仁慈,少造殺孽。”

趙天罡聞言嗤笑了省,有些不屑。

草原人實行天葬,又怎會在意土薄與厚,更何況,草原上每年與秦人相爭,死的人不知凡幾,那時候怎麽沒見這幫和尚出來說一句話。

‘一幫假慈悲的蛀蟲。’趙天罡在心裏給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定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