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殺人與救人 2
高猛是兩人的大兒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兩年前到大汗的帳下聽令，現在已經是百夫長了，家裏帳子門口掛著的那兩支翎羽就是靠著大兒子才掛上去的，草原上的人見了哪個不羨慕。
將腰間的彎刀放在桌上，中年漢子沉聲道，“一個秦人斥候而已，沒什麽好怕的。”看了婦人一眼，說道，“去將小白那丫頭叫來，有些事我得詳細問問她。”
婦人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起身向小白的帳子走去。
剛走到門口，外麵忽然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婦人掀開帳篷的門簾向外一看，隻見外麵十幾人正在向這邊疾馳而來。
“秦人！”看到馬上之人的裝束，婦人有些驚恐的叫出了聲。
帳內的漢子聞言抓起桌上的彎刀，幾步來到帳門口。
向外麵瞅了眼，隻見十幾騎已經來到帳門前了。
“你先去小白那邊，”中年漢子沉聲道，“見情況不對就先帶著小白走，去找猛兒。”
“那你呢？”婦人有些驚慌的問道。
“不用管我，我來擋住這些人。”說完，中年漢子伸手撩開帳門，十幾騎已經來到了帳門前。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突然闖到了我的家裏？”中年漢子手握彎刀，向著眼前的十幾人沉聲問道。
“我們是什麽人你不用管，我且問你，這裏到上都還有多遠？”馬背上，腰間佩劍的青年居高臨下的喝問道。
中年漢子皺了皺眉，問道，“你們要去上都？”
“正是”青年人說道，“我們趕路錯過了時辰，想在你這裏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中年漢子眯了眯眼，笑道，“好好好，來的都是客人嘛，快來快來，我殺最肥的羊來招待你們。”
馬上的十幾人相視一眼，紛紛翻身下馬，將馬匹拴在了一旁的拴馬樁上。
將十幾人迎進了中間的帳篷內，帳篷本就不大，十幾人進來一時間顯得有些狹窄。
好在十幾人都是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也不在意這個。
找地方坐好後，中年漢子熱情的招呼婦人拿酒拿菜。
待到十幾人手中都有吃食後，中年漢子拉著婦人悄悄地退出了帳篷。
“我來拖住他們，你現在趕緊去找猛兒，讓他帶兵過來，最晚要在明天早上趕到。”一出帳篷，中年漢子就著急的對婦人說道，“快走。”
他們的兒子高猛的隊伍就駐紮在據這裏兩百多裏的地方，以他們的騎術，一夜之間趕個來回沒什麽問題。
知道事情緊急，婦人也沒多說什麽，牽過家中最快的馬，就要翻身上馬。
兩人不知道的是，在帳篷內，一人將耳朵緊貼在帳篷的篷布上，早已經將兩人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見那婦人要走，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中間的那名中年人。
中年人抬手喝了碗馬奶酒，點了點頭。
十幾人相繼躍出了帳篷，將中年漢子和牽馬的婦人給圍在了中間。
帳篷內的中年人自帳中緩緩地走了出來，看著眼前的中年漢子與婦人，歎息道，“我們隻是想來借宿一晚，並沒有惡意，你們為何這麽做呢？”
“呸”的向著眼前的十幾人吐了一口，中年漢子咬牙道，“你們這些該死的秦人，要殺便殺，說什麽屁話。”
說著，拔出了腰間的彎刀，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一旁佩劍的青年見狀，冷哼了聲，“找死”，聲音未落，中年漢子和那牽馬的婦人隻看到眼前白光一閃，一柄長劍已經刺到了身前。
兩人心中驚駭，中年漢子大吼一聲，顧不上其他，手中彎刀揚起，向著青年人合身撲了過去。
青年見狀也不著急，手中長劍一抖，“唰”的一聲在中年漢子的手腕上刺出了一道寸許長的傷口。
中年漢子手中的彎刀應聲落地，周圍的十幾人中則是傳來了一聲叫好聲，顯然是在為青年人的劍招喝彩。
“我跟你們拚了。”見中年漢子受傷，婦人自懷中拿出一把巴掌長的小彎刀，向身旁一人刺去。
見婦人重來，那人冷笑一聲，“鋥。”的一聲，手中長劍出鞘，“噗”的一聲刺入婦人的胸膛。
“啊。。。”一旁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小白原本在自己的帳子裏和大汪小汪鬧著玩，聽到外麵有動靜就出來看看，沒想到卻看到眼前這一幕。
十幾人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站在帳篷門口，滿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莫名的，場中握劍的青年人有些恍惚。
“噗”的一聲，刺入胸前的長劍被撤回，婦人胸口飆處一股鮮血，身子栽倒在地。
“阿媽”大叫一聲，小白身子踉蹌著向這邊跑來。
推開了擋身前的一人，撲到在地上的婦人身前，伸手捂住婦人胸口上的血洞。，但無論小姑娘怎麽捂，鮮血總是汩汩的向外冒。
“去找你大哥。”婦人囁嚅著說完這句話，腦袋一歪，倒在了小姑娘的懷裏。
“阿媽。”小白驚慌、恐懼和無助的聲音響起，搖著懷裏阿媽的身子，卻再也沒有了一點回應。
此時，身後又有“噗”的一聲響起。
身後有一人趁著中年漢子的注意力都在小白母女這邊，手中長劍刺入了中年漢子的後心。
“噗”的一聲長劍撤回，中年漢子緩緩地轉過身，看著身後那名中年男子，一字一頓地說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中年人將手中長劍上的血珠甩幹，長劍回鞘，沉聲道，“我是秦人，你是胡人，這就夠了。”
“嗬。。嗬”中年漢子冷笑了兩聲，身子向後緩緩地倒下。
“阿爸。”小姑娘撕心裂肺的聲音自後麵傳來，中年人不為所動，說道，“青峰，斬草除根。”
“是，師傅。”人群中，第一個出劍的青年人抱拳說道。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有些猶豫的抬起了手中的長劍。
對這個小姑娘，從看到的第一眼起他是有些喜歡的，可對方偏偏是個胡人，而自己這邊剛才還殺了他的父母親人。
想到這裏，這個名為趙青峰的青年不再猶豫，手中長劍舉起，就要刺在小姑娘的身上。
“嗤”的一聲傳來，趙青峰感到握劍的手一陣發麻，手中長劍差點脫手而出。
一旁的眾人見狀立即散開查看四周，十幾人手中長劍紛紛出鞘，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黑暗。
“噠噠噠。。。”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同時前來的還有幾支利箭，攜著厲嘯的破空聲，向著十幾人飛來。
“他在東邊。”揮劍磕飛了幾支飛來的羽箭，有人喊道。
眾人聞言紛紛麵向東方，嚴陣以待。
此時南方忽然又有破空聲傳來，有幾人反應不及，“噗噗”兩聲，被兩支羽箭釘在了手臂上。
東邊有南邊也有，摸不清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十幾人圍成一個圈，警惕著周圍的黑暗。
這時，門口處忽然有一騎猛衝進來，當麵幾人猝不及防，一個懶驢打滾，很是狼狽的躲了開去。
隻見這一騎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徑直來到場中，將仍趴在地上痛苦的小姑娘一把拽上馬背，策馬向另一側圍堵的數人撞去。
這人自然是小石頭。
今天晚上他就在這一家人的帳篷不遠處藏著，在這一行十幾騎前來的時候他就悄悄摸了過來，隻是後來的事情發展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等他布置好一些簡單的陷阱，中年漢子和那婦人已經沒了性命。
“攔住他。”帳門口，那名為首的中年人喊道。
有幾人仗劍上前想要攔下小石頭的戰馬，小石頭抬手間幾道弩箭射出。
行走江湖多少都懂一些聽聲辯物，耳中聽的破空聲厲嘯，知道不是普通羽箭，來人不敢硬接，側身跳到一旁，躲過了一箭，幾支弩箭幾乎是擦著這人的身子射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噗噗”聲。
小石頭的弩箭一次可以發射三支，兩隻被人躲了過去，還有一隻有人躲避不及，被釘在了胸口，弩箭直沒至尾。
不理會其他人，小石頭策馬一衝而過，回首間看到那名為首的中年人已經追來，來不及多想，抬手又是幾支弩箭射出。
中年人隻感到勁風鋪麵，揮手用手中長劍將幾支弩箭挑落在地，追出的身形也不由得落了下來。
神色陰沉的看著小石頭一騎消失在夜色中，中年人握劍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軍中騎兵標配的硬弩，不是一般人能擋的下的。
“師傅，小四不行了。”趙青峰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深吸口氣，中年人快步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隻見那名被弩箭射中胸口的人躺在草地上，胸口傷口處鮮血不停地湧出，口中也有鮮血汩汩而出，明顯是出氣多進氣少。
還不等中年人伸手搭脈，這人就已經腦袋一歪，沒了聲息。
伸手握住露在外麵的弩箭尾端，用力將弩箭抽了出來，半尺長的弩箭，幾乎將這人的心肺貫穿。
看到弩箭上那猙獰的倒刺，周圍的人無不猛吸了口冷氣。
至於那名見機的快的人此時心中則是無比的慶幸，被這樣的弩箭來一下，至少也是重傷。
中年人再看到弩箭的樣式後，眉頭卻是不由得皺了起來。
這時秦軍的弩箭，雖然草原上也會有些秦軍的兵器，但不知為何，想到那人騎在馬上的身影，中年人心頭還是有些沉重。
另一邊，小石頭帶著小白一路疾馳，一臉拋出幾十裏後，確認身後沒有人追來，小石頭停下馬，將小白從馬背上小心翼翼的抱了下來。
小姑娘此時已經哭不出了聲，隻是將腦袋埋在膝蓋裏，默默的留著眼淚。
小石頭坐在一旁，心裏也是有些惆悵。
沒想到自己出賬第一天就殺了人，還是為救一個胡人女子殺了一個秦人。
雖然小石頭不後悔，但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