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殺人與救人 1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秦人呢?你是從南邊的平城那裏來的嗎?你叫什麽名字啊?聽我阿爸阿媽還有哥哥他們說,除了住在平城裏的秦人是英雄外,其他的親人都是大壞人呢?”許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秦人有些激動,小姑娘一連拋出了,然後睜大了那雙明媚的眼眸,一臉期盼的等著小石頭的回答。

“呃。。。”小石頭有些不知所措,一連串的問題不知從哪裏開始說起。

在軍營中呆了那麽多年,再有最近一年時間斥候營的操練,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但不知為何,在小姑娘那不含絲毫殺意的眼神下,小石頭心中有些慌亂。

許是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禮,小姑娘吐了吐可愛的小舌頭,有些歉意的說道,“我姓高,叫高小白,你可以叫我小白。”

多說了兩句話,小姑娘現在說話明顯沒有那麽生澀。

“石九,”小石頭回道,“從平城來。”

小石頭沒有說謊,參軍之前他叫石頭,參軍之後,花名冊上他的名字就是石九。

不知是因為知道了小石頭從平城來還是知道了小石頭的名字,小姑娘很高興,大眼睛笑得眯了眯,說道,“你的馬好漂亮,你是不是傳說中的俠客啊!傳說中每一個俠客的馬都像你的這樣漂亮呢?我的小白長大後也會像你的馬這樣漂亮的。”

說著,伸手摸了摸身下小白的脖頸,眼中滿是笑意。

草原兒女遊牧為生,一輩子和馬羊打交道,能夠擁有一匹好馬是每一個草原兒女的驕傲。

小石頭座下的戰馬雖然隻是大秦四等戰馬,在大秦戰馬中排在最末等,但大秦以武立國,幾千年來尚武的祖訓使得大秦軍中的戰馬都是優中選優,所以即便是最末等的戰馬,放在普通人家也是難得一見的良駒了。

“你的羊跑遠了”沒有回答小姑娘的話,小石頭向著小姑娘身後指了指,笑著說道,“你再不去追可就追不上了。”

小姑娘順著小石頭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自己趕著的那一小群羊已經跑遠了。

小姑娘驚呼一聲,顧不上和小石頭打招呼,伸手一拍身下小白馬的脖子,喊道,“小白快點啦,小小白他們已經跑遠啦。”

小姑娘身下的小白馬轉過身形,邁開小碎步,向著羊群那裏悠悠的跑去,小石頭看得清楚,小白馬的背上並沒有馬鞍,但小姑娘卻仍能穩穩地騎在馬背上,北胡人全民皆兵,可見一般。

見身下的小白馬總是這麽慢悠悠的跑著,小姑娘有些著急,指著前麵的羊群,喊道,“大汪、小汪,快跟上去保護它們。”

許是真的聽懂了小姑娘的話,兩隻黃狗汪汪的叫了兩聲,撒開步子向羊群跑去,很快便將一人一馬給甩在了身後。

“小白你太慢啦。”小姑娘有些抱怨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小石頭聽到了微微一笑,隻見那匹小白馬仍在慢悠悠的跑著,絲毫沒有加快步子的意思。

看著小姑娘慢慢的跑遠,小石頭拉了拉手中的馬韁,向山坡另一側跑去。

座下戰馬邁開了四蹄,很快便消失在了山坡後麵。

待到小姑娘趕上羊群,再回頭看時,山坡上已經沒有了小石頭的身影。

在小石頭和那名為高小白的女子相遇的小山坡東北方向四五裏外,有幾頂白色的北蒙包,中間的北蒙包門口正中間有兩根潔白的翎羽插在上麵。

在北胡,每個家中都要有成年男子上戰場,若是能在軍中取得軍功,家中便會在最中間的帳篷上麵懸掛在軍中象征軍職的翎羽,以顯示自家男兒的英勇。

一支翎羽表示自家男子在軍中十夫長的身份,兩支乃是百夫長,三支則為千夫長,千夫長已是平民中的極致,要想在家門口懸掛那象征將軍榮譽的狼頭,隻有真正的貴族才有這個資格與能力。

但不論是懸掛幾支翎羽,草原上的人都以此為莫大的榮譽。

小石頭遠遠的看到了北蒙包上麵的兩支翎羽,眉頭皺了皺,轉身向另一側走去。

在草原上,高姓輸於北蒙部族的一支,剛才小姑娘說她姓高的時候小石頭就已經有所猜測,現在看到這兩支翎羽,心中已經能夠確定。

在看到這兩支翎羽的時候,小石頭感覺即失望又有些高興,失望的是小姑娘真的是北胡人,一開始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僥幸現在也不存在了,而高興的則是小姑娘是北蒙部族,而不是賀蘭部族,想到殺害自己親人的人裏麵並沒有小姑娘的族人,小石頭緊繃著的心不由得有些放鬆。

繞開不遠處的幾頂北蒙包,路上順手打了兩隻肥碩的野鼠,找到一條淺淺的小溪,小石頭熟練的將野鼠剝皮洗淨,然後架起一堆篝火烤了起來。

天快黑了,他必須要在太陽完全落山之前把火堆熄滅,不然在草原上,一堆明晃晃的篝火在數裏外也是清晰可見。

在北蒙包這一邊,名為高小白的小姑娘騎著自己的小白馬,趕著幾十隻羊回來了,兩隻黃狗一左一右地跟在羊群兩側,幫著小白將羊群趕入羊圈。

一名婦人從中間的帳篷裏走了出來,婦人眼角有兩道周圍,膚色有些黝黑,看得出是草原上的自小生長在草原上的人。

“阿媽。”小白姑娘笑著向婦人揮了揮手,婦人咧開嘴笑了笑,幫著將羊群趕入了用木樁釘成的羊圈裏。

“阿媽,我今天看到了一個秦人,是從平城來的呢!騎著一匹好漂亮的馬。”

小姑娘來到婦人身旁,像一隻小鳥般嘰嘰喳喳的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婦人那已經變了的臉色。

“你是在什麽地方遇到的?”婦人抓住小姑娘的手,一臉緊張的問道,“那人現在在哪裏?”

許是被婦人給抓的疼了,小姑娘往回縮了縮胳膊,沒能成功。

向那個小山坡的方向指了指,說道,“就在那便的小山上,我當時著急趕羊群,沒有注意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在家裏等著,哪裏也不許去。”婦人說完,不等小姑娘回答,牽過一旁正在吃草的一匹黃馬,雙腿狠狠地一夾馬腹,黃馬吃痛,長嘶一聲,向著外麵撒蹄跑了出去。

小姑娘在原地見阿媽如此著急,心裏也是有些驚慌。

但阿媽走之前有說過不讓亂跑,她也不敢跟上去,隻能帶著兩隻黃狗走回了帳篷。

另一邊,小姑娘的阿媽策馬而出,沒多遠就看到了正趕著羊群往帳篷這邊來的丈夫。

這篇羊群明顯的要比小白那一小群多出很多。

趕著羊群的是一名中年漢子,一張被太陽曬得發紅的臉上長滿了胡茬,有著草原男兒獨有的彪悍。

小姑娘的阿媽策馬上前,在趕著趕著羊群的漢子耳邊說了幾句,還向著小姑娘放羊的那片小山坡指了指。

沒多久,中年漢子策馬馳出羊群,向著小姑娘放羊的那座小山坡趕去。

聽過小姑娘的形容,中年漢子和夫人心裏都清楚,小姑娘遇到的應該是秦人的斥候。

大秦和北胡兩千多年的恩怨,雙方對彼此都已了解的很清楚了。

不管是在大秦還是北胡,遇到對方的斥候,雙方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雖然不知道這個大秦的斥候為什麽沒有殺害小白,但今天不殺不代表明天不殺,不殺小白不代表不會殺其他族人,是以中年漢子在聽到婦人的消息後便毫不猶豫的舍下羊群給妻子,獨自帶刀策馬向那座小山坡行去。

在中年漢子策馬來到那座小山坡的時候,小石頭剛將篝火熄滅掉。

中年漢子圍著小山坡四下疾馳,一直沒有發現那個秦人斥候的身影,眼見天色漸黑,不得已,隻能策馬返回。

中年漢子卻沒有發現,在不遠處,一行十幾騎正在遠遠的望著這邊。

“師傅?”人群中,一名腰間佩劍的青年向為首的中年人喊了聲。

一行從依蘭山南一路跋涉到北胡這片草原上,在秦國境內還好,進了這片草原後,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見到過活人了,眼見前麵有一個北胡人,一行都是有些欣喜。

沉吟了片刻,為首的中年人說道,“跟上去,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出手傷人。”

“是。”身後眾人齊齊抱拳,然後策馬向中年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中年漢子回到帳篷後,婦人早已經將羊群趕到了圈裏,正在帳篷口向四處張望著。

見中年漢子返回,婦人趕忙迎了上去。

中年漢子下馬,將手中馬韁交給婦人,邁步走回了帳篷裏。

婦人將馬匹拴好後也跟著進了帳篷。

“小白那丫頭呢?”中年漢子問道。

婦人將在火上溫著的一個銅壺拿起,給中年漢子倒了碗馬奶酒,說道,“在他自己的帳子裏呢?那個秦人。。。”婦人有些欲言又止。

將碗中的馬奶酒一飲而盡,中年漢子有些眯起了眼睛,說道,“我沿著小山坡周圍找了四五裏,沒有發現那人的蹤影,要麽是已經離開了,要麽就是藏在周圍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等著我們鬆懈的時候他就會跳出來殺掉我們。”

一般而言,秦人的斥候很少會傷害北胡的牧民,但如果有時候迫不得已,那也沒有什麽辦法。

相比於訓練有素的斥候,北胡人雖然悍勇,但也往往不是對手。

“那怎麽辦?”婦人有些緊張的問道,“現在猛兒又不在家中,如果那個秦人斥候真的來了,誰能擋的住他?”

說著,婦人眼中有淚光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