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向白
生不知死事,死不知生事。現實中如此,遊戲裏亦如此。反正如今在這個區域,死了和在外麵死了結局都是一樣的。
許鳶記得自己最後失去了意識,那一刻,留在她腦海中最後的印象是顧川的笑容。
顧川從前一點兒也不喜歡笑,因為她,竟也常常笑。他身邊再沒有什麽女人能夠讓他如此了。
許鳶又一次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但這一次沒有夢到金色的長街,也沒有夢到任何悲傷的事情。她看到了顧川,那個為她生命帶來光芒的男人。
許鳶,許鳶啊。有人在她耳邊呢喃,聲音是那樣清朗。許鳶置身在蔚藍色的大海裏,隨著海水浮浮沉沉。
冰涼的,力大無窮的海水把她往顧川的方向推。顧川光著腳丫站在沙灘上,一身白襯衫和西服褲,褲腳卷起。他側麵對著他,反梳至腦後的黑發被輕輕吹拂。
顧川如花瓣一樣的嘴唇微微勾起,眉眼彎成最漂亮的新月。許鳶,來啊。他輕聲喚她的名字。
許鳶深吸一口氣,又潛入水中,浮浮沉沉,浮浮沉沉,最後被推送到顧川的附近。
就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就要碰到他。許鳶朝他伸出了手,可是怎麽也抓不住他。風雨又起來了,瓢潑的大雨鎮日不停,顧川穿單薄的衣衫站在雨幕裏,不肯走。
為什麽他不走呢,許鳶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走呢。是不是在等自己?大雨把他都淋濕了,他也不撐把傘。
許鳶,許鳶,過來找我。他看著她漂移的方向,麵目被大雨衝刷得越來越模糊。這個世界都生了水澤,順著玻璃一點點滑下。
顧川,顧川……許鳶想說話,可是她的話變成了大海裏的一串串泡沫。
瘋狂的海潮肆虐,海水從四麵八方湧進她的口中,許鳶被嗆到了,呼吸漸漸變得困難。
遠處的顧川還在雨幕中等待,她的身體卻越來越沉。顧川,顧川!許鳶拚命搖頭,那種拚了命也得不到的感覺讓人特別難受。
“顧川——”許鳶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她剛起床,就發現坐在床邊的顧川。顧川手上拿著一條薄薄的汗巾,眉目一如既往的清和溫潤。
許鳶身上全被冷汗打濕,淩亂的劉海貼在額頭,臉頰微微潮紅。她呆呆看著顧川,突然一把抱住他:“你沒走,你沒走,對不對?”
顧川愣了愣。他一直沒有離開。
雖然之前兩人都抱著必死無疑的想法,但奇跡到底發生了。他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這一個華美的宮殿之中。
宮殿外大雨瀝瀝淅淅,不夜城格外寧謐祥和。
許鳶身上的傷口比他深重,所以一直發燒做噩夢,知道方才剛剛醒。
許鳶乍然的舉動讓他一陣恍惚。世界這麽大,此刻她隻能依賴他。
“怎麽了?”他溫柔道。
許鳶的淚水撲簌簌落下,隻是哭不說話。這個鬼遊戲她一點也不想進來了,差點就死了。
顧川似乎感覺到她的慌亂,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好了好了,沒有事了。”
雖然九死一生,總算活下來了。顧川慢慢放開她,替她檢查傷口。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將他們送到這裏的,而且傷口全部經過處理。許鳶的傷口果然已經消炎了,不必擔心撐不過去。
許鳶穩定了情緒,才四處打量這個宮室。之前沒有留意,現在才發覺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複古的妝奩,招灰的簾子,還有雕花窗門。屋外有潺潺流水聲。
最重要的是,這裏的所有物什都格外幹淨。
……許鳶想了想,驚訝道:“這是我一開始跟你說的那個宮殿。你還記得嗎,整個不夜城隻有這個地方最幹淨,而且擺設最講究。”
“講究?幹淨?”顧川之前也細細打量過,這裏的確很幹淨,不像是常年沒有人住的樣子。也不可能是那些僵屍住的地方,因為他們身上的惡臭與這裏的香氣格格不入。
到底是誰,如此遺世獨立?
許鳶百思不得其解,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還能動,於是摸索著要下床走走。
顧川在邊上把扶她。他們一邊走,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究竟是哪一位仁兄這麽仁慈,救了人卻不說話。
“有人嗎?”許鳶高聲道,“救人了好歹讓我看看恩公的樣子。“
說不定他對這個地方很了解。
“有人嗎?”發現沒有回複,許鳶又問了一遍。
這個屋子格外陳舊,屋頂上橫豎交叉著許多房梁。在房梁的上端,一個白色的身影靜靜蟄伏。
顧川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猛然蹲下身,取出一幅卷軸朝那個地方扔去。白色的身影警覺,尖叫一聲,飛落地麵。
其實顧川隻是做個晃眼的手勢,卷軸根本沒有扔出去。
他把卷軸重新放回邊上的瓷瓶裏,拂袖背過一隻手,居高臨下看著那個“人”。許鳶也轉過頭,差點被嚇了一跳。
是一個大概有一米九的高個兒,卻喜歡曲著膝蓋。身體弓成人形巨獸的樣子,雙手和肋上生出的翅膀連在一起。
他身穿一身白色描藍底花紋的交領短衫,七分褲,眉清目秀甚是好看,隻是兩顆尖尖的牙齒從口中長出來,刺得下巴血跡點點。
他到底是個人呢?還是不是人呢?
許鳶不知道究竟該怎麽稱呼這類類人生物。顧川眼睫垂下,目光似海一樣幽深。
“狐蝠?僵屍王?”
當時設立不夜城,的確設計了這麽一個恩匹希。類人型的蝙蝠人。喜歡在黑暗中行動。有著蝙蝠的生活習慣,而通人類的語言。
隻是當時設計的形象是黑色的衣服,和麵前這個有細微的區別。
蝙蝠人不說話,發現顧川放的是空炮,立刻又飛到房頂上倒吊。他長長的頭發落下來,如同潑墨一樣黑順。
“好漂亮的人……”許鳶呆呆看著那個蝙蝠人,目光都怔忡了。
因為是虛擬角色的緣故,皮膚白得吹彈可破。而且那些臉上的詭異花紋都是天生的,而不是後天化妝的。沒有絲毫浮誇和做作的樣子。
她喜歡這樣的華麗陰暗風。
那蝙蝠人一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們,翅膀收了起來。他沒有說話,隻是發出嘶嘶的不友好的聲音。
“是不是你救了我們?”許鳶奇怪道,“救了人為什麽不說話?”
他背上的翅膀微微震動,目光從顧川身上轉到許鳶身上。話多的一直是許鳶,聒噪的人更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顧川的態度並沒有許鳶那麽好。因為現在一切都還不明朗,不知道究竟是他救了他們,還是那個救人的人恰巧把他們放在了這個人的地盤。
許鳶還想開口,顧川一把把她護到了身後。
“危險。”他一眼就看穿了這個人眼底的敵意。哪有救了人還滿懷敵意的?
“呀——”一聲尖叫穿破空氣,如同舊時代電影裏李小龍的喊聲,更加細更加用力。那人飛了起來,閃電從他的掌心冒出來,劈裏啪啦火花星子四濺。
許鳶顫了顫,這人居然還不是一般的肉搏,而是帶點奇幻元素的攻擊。
他離弦之箭一樣衝過來,顧川眼疾手快抄起一張板凳。一聲爆炸聲炸開,凳子粉碎了,顧川本人也被彈飛。
許鳶眼睛微微瞪大,連滾帶爬過去撲在顧川身上。
蝙蝠人發現顧川擋下了他的一次攻擊,停了手,麵容清冷:“你們……是誰?”
他漂浮在空中,一點沒有傷了人的悲憫感。許鳶這才幡然醒悟,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家夥救了他們,很可能隻是有人把他們救到這裏,然後被這個家夥發現了。
“你又是誰?”許鳶惡狠狠瞪他。
蝙蝠人沒說話,屋外卻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是我的朋友。”
瘋子K。許鳶愣愣轉頭,果然看見完好無損的瘋子K。他不知道去哪裏覓回的藥和一瓶酒,朝蝙蝠人飛了個媚眼:“是不是,向白?”
向白?朋友?許鳶更加迷糊,和她一樣糊塗的還有顧川。他咳了咳,站起來,等瘋子K的解釋。
更為不解的似乎是向白,但是瘋子K湊近他耳朵低語兩句,他立刻點點頭:“我們是,朋友。我是蝙蝠人,向白。”
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許鳶一頭霧水:“到底怎麽回事?”
“簡單來說,這個宮殿是向白的。向白是那些僵屍的首領之一。向白通曉人類的很多事情,所以比較愛幹淨。有向白的地方,那些東西不敢造次。”
瘋子K打開酒瓶子,囫圇吞下一口酒,非常滿足道:“順著那條黑河遊,可以遊到另一個城門口。那些家夥現在隻是因為一個任務所以來到地麵,大多集中在城北。”
“我原來想找向白敘敘舊,沒想到看見你們,就順便把人救回來了。不用謝我。”
“……”雖然嘴裏這麽說,該謝還是要謝的。
可是他究竟是怎麽認識向白的?那些僵屍的任務又是什麽?首領之一?另一個首領是誰?不是說一山不容二虎嗎?
許鳶滿腹疑惑,等待瘋子K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