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約會
抱了一會,顧川捧著她的臉,眉頭蹙起來:“這裏太危險裏,你還是回去吧。”
許鳶搖搖頭:“你不走,我也不走。”
默了會,顧川笑了:“我現在就走。”他拉過許鳶的手:“告訴我金叔在哪裏。”
“你怎麽知道金叔也在?”許鳶疑惑。
顧川道:“金叔跟我很多年了,金叔的為人我很清楚,他是不會把我在意的人丟棄在一旁的。”說到“在意”兩個字,許鳶耳根微微發燙。
許鳶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修羅場,咬咬牙,還是轉身走了。他們回到車裏,沒有立刻走。那一刻,他們很有默契地看著遠處火光衝天的地方。
大部分的活人被解救出來,越來越多的喪屍被包圍起來。火焰毫不留情地射向他們,他們醜陋的扭曲的臉和腐爛的身體慢慢被刺目的紅色腐蝕。焦黑的濃煙滾滾,無數幹枯的利爪,哀痛的麵孔在那火焰的中心若隱若現。
許鳶確信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這樣痛韃人心的慘叫了。她看著看著,忍不住靠向顧川。顧川的手慢慢揉她的頭發,然後把她按向自己的胸口。
“顧川,我是不是錯了?”許鳶不確定,因為她一開始覺得喪屍是惡,可是現在它們那樣無助地死去,又讓她產生懷疑。
它們隻是按照係統的提示這樣覺醒,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錯的怎麽是他們?
顧川安慰地拍著她的背部:“你沒有錯。不論是哪裏,新陳代謝都是不變的定律。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了,一定會有犧牲。它們本就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醒來,成為一抔灰也是它們的宿命。”
“可是、可是他們現在是活生生的……”許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仁慈,會對這樣的怪物也產生憐憫之情。
顧川揉著她的發,末了,低低歎一句:“忘掉吧。忘掉就不會痛苦了。”他吩咐金叔開出遊戲區,回到現實世界。
很久以後,許鳶仍舊記得這個區域裏發生的事情。全麵的暴亂發生,到處都是醒目的紅。那些喪屍逃無可逃,最後一隻也在火槍的攻擊下化為灰燼。公司徹底關閉了這個區域,斷了這個區域的一切供電設施。
幾天的時間,原本繁榮的都市都變成一片黑色。許鳶突然回想起當年在天堂瘋人院裏,瘋子K曾對她說過的話。她以前一點也不能理解,現在忽然有些明了了。
遊戲裏的恩匹希如同被人操控的恩匹希,生命軌跡被早早安排好。如果他們擁有了自主意識,大抵會厭煩這樣的安排吧。
瘋子K真的是恩匹希的話,明明可以離開瘋人院,卻要留下來,就是為了讓許鳶這樣的玩家感受一下被人玩弄,操控的感覺。
許鳶眉心一跳,心裏朦朦朧朧覺察到一個原因。當一個恩匹希覺醒成為智能AI甚至類人生物,他身上恩匹希的標誌會自動消失。那麽任務是不是也會因為他的變化而改變?
係統會自動生成自救任務。以前許鳶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任務,現在忽然想通了。那些任務不是係統的意願,而是覺醒後恩匹希的意願。
當初萬鑫賭坊裏的老板就是如此。作為一個賭坊老板,如果有人欠了一屁股債,他自然不希望這個玩家任務失敗就拍拍屁股走人。他想要贖金,所以許鳶的任務變成了贖回自己的弟弟。
想清楚了這些事,許鳶大概有了眉目。這個係統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了解這些變化的因果對於顧川來說是一件好事。說到顧川……
許鳶歎了一口氣。似乎上次以後,他就格外忙碌。也許是在忙著處理午夜班車區域的事情,以及協同誘導玩家的輿論。
到底是公司的人……而她隻是一個局外人。
許鳶的生活很快進入了正常的軌道。因為上次生病導致自己總是拖顧川後腿,她特意報了一個健身班,早上健身晚上畫畫。幾個月後,竟也練出了馬甲線。
這幾個月陶海逸時不時給她打電話,跟她講述自己在國外的趣事。自己這個弟弟倒是不離不棄,永遠話嘮。因為精神好,許鳶也很健談。
言談之間,陶海逸多次表示要回家。許鳶頗有些躊躇。她現在和顧川談戀愛,萬一陶海逸回來了……要怎麽跟他開口……怪不好意思的。
他會不會又吐槽自己這顆爛白菜把好豬拱了?
入夜,顧川邀她外出逛街。大忙人終於有空,許鳶一個機靈斷網關遊戲,開始進入糾結模式。以前沒有談戀愛的時候,她從來不關注化妝穿衣服。但是那天她看見兩人站在一起的錄像……
艾瑪那個又矮又挫的女人真的是她?許鳶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收拾收拾自己了。除了健身以外,她整天比對著視頻化妝,還買了許多瓶瓶罐罐護膚。
今天晚上顧川要請她吃飯,在臨江的五福飯店。許鳶心砰砰直跳,對著鏡子描眉點唇敷脂粉,鬆鬆綰起頭發,又挑了一件粉色燈籠袖毛衣,一條雪白的及膝長裙,一雙白色長筒襪,紅色係蝴蝶結的公主鞋。
等打點好一切,她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整容一樣,她也不認識自己了。
握著那個繡著古典花鳥的小錢包,許鳶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出門。
她剛下樓,發現顧川竟然在等她。他一如既往站在銀色的瑪莎拉蒂旁邊,手插褲兜,一身黑色西裝,熨得平整,質地精良。他英俊的輪廓在燈光下格外誘人,一雙漆黑的眼睛如同妖精一樣漂亮深邃。
顧川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向她。
他點漆似的眸子鎖定她,視線在她身上逡巡。許鳶微微別過臉,今天打了一層淡淡的腮紅,他應該看不出自己在害羞吧?
顧川慢慢走過去,靜靜地看著她。末了,掂起她的一隻手,放到自己唇邊,輕輕一吻。他的聲音帶一絲愉悅:“許鳶,我很開心。”
她聽得懂他的快樂何在。肯為他打扮的她是喜歡他的。他喜歡她喜歡他,所以覺得開心。
許鳶沒有回答,他漸漸收緊那隻他吻過的手,把它放進自己的掌心裏,然後拉著她來到副駕駛那一邊,打開車門。
許鳶坐了進去,他關上門,自己回到架勢位,提醒道:“係上安全帶,出發了。”許鳶依言照做,瑪莎拉蒂轉了個彎,穩穩駛出了這個半新半舊的小區。
顧川不單單是為了請她吃飯。隻是最近遊戲裏有一個區域又出現了問題,他想和她一起進去看看,但是有了前車之鑒,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叫她。
他們坐在臨江的窗邊。透過大開的窗戶,可以看見外麵的江景。暗色的天幕下,一排排靜謐的宮燈在夜裏靜靜燃著,遊人三三兩兩,在欄杆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
侍者端上精致可口的飯菜,還有紙巾和杯筷。顧川套上雪白的手套,替許鳶仔仔細細地剝龍蝦。剝出來的蝦肉蘸一點美味的醬汁,用筷子放到邊上瓷白的小碟子上。
等剝了大概一小盤,就推到許鳶麵前:“吃吧。”
許鳶本來還在擔心自己吃龍蝦的樣子太醜,見顧川如此,淑女的範兒又能端著了,便微微一笑,矜持地吃起來。顧川看著她,淡淡一笑。
他脫下自己的白手套,用紙巾擦了擦手,端起一邊的茶杯自斟自飲。一邊喝,一邊溫和道:“知道你喜歡吃零嘴,特意點的。在我麵前不需要那麽拘謹。”
許鳶方極盡優雅地吃了幾口,聽到他這麽說,小心髒立刻有些不好了。自己平時在他麵前究竟是什麽形象,好容易淑女一回他反而不習慣。
許鳶的眉頭還未蹙,顧川複又道:“但是你這樣,也很好。都很好。”無論是刻意地迎合他的體麵,還是情急時暴露本性,是她都很好。
“顧川……”許鳶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隻是甜蜜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仍舊慢慢地吃,至少因為他而做的改變是她自願。這樣風雅高檔的地方,她沒有給他丟人。
吃了一會兒,顧川拿起一片紙巾,淡淡一笑:“許鳶。”許鳶不明所以,抬頭怔怔看他。他用紙巾輕輕擦她嘴角,眉眼彎彎:“還是吃到嘴邊了。”
許鳶有些尷尬,視線瞟向窗外。默了會,不確定道:“聽小曼姐說最近有一個區也要關閉了。你準備進去看看嗎?”
顧川動作微頓,收回手:“嗯。這個區域很危險,可能要去久一點。目前隻是輿論而已,究竟有沒有出問題,我們也不確定。”
“你們想找出變化的原因,然後進行修複嗎?為什麽一定要你親自去?”他好歹是高層人員,出事了可怎麽辦。
“你不必擔心。我是遊戲設計的參與者,也是最初的玩家,經驗豐富。何況小曼他們會幫我的。我……”他頓了頓,定定看著許鳶,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你分開。”
“其實你想進去玩是不是?”許鳶一語中的,“堂堂貴公子,其實是個網癮少年。”
顧川噗嗤一聲,笑得更歡快:“真讓你猜對了。許鳶,我就是想玩,你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