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離開醫館,已近寅時。公蠣一溜小跑跟在畢岸身後,感激道:“今晚多虧了畢掌櫃,否則我便要慘死在這巫琇手中了!”
畢岸沉默不言。
公蠣想了一會,賠笑道:“你怎麽知道巫琇是血珍珠案的凶手?”
畢岸簡短道:“我已經跟蹤他多日。”
原來這一個多月來,公蠣忙著吃喝玩樂討好蘇媚,畢岸和阿隼卻全力投入血珍珠案件的偵破中。經多方查找,翻閱古書,畢岸發現,以人為珠母,原是古老姓氏巫家的絕學。這門法術陰毒至極,便是巫氏先祖也很少用此法,如今突然出現在洛陽,畢岸深感疑惑。
但打聽多日,始終未在洛陽城中發現巫姓後人。倒是阿隼利用人脈,經布線走訪後發現,魏樂師和劉婆子失蹤前幾日都曾到薛家醫館看病,於是才將注意力放了薛神醫身上,對他的身份背景、醫療手段、醫館設置等進行了詳細調查。
這一調查,卻有了意外發現。薛老五的身份文碟竟然是假的,他二十年多前來到洛陽,前十幾年一直默默無聞,以在洛水碼頭搬運為生,後來卻突然轉行行醫,不用望聞問切卻可做到藥到病除,從而獲得了“神醫”的稱號。
畢岸懷疑他就是巫氏後人巫琇。因此,這一個月來,畢岸趁薛老五外出,曾多次夜入薛府窺察,發現院中布局奇特,風脈異常,明明是個井卦,卻找不到卦門。而魏樂師和劉婆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阿隼找遍全城,除了在這個醫館找到一隻舞鞋,疑似劉婆子的,再也找不到任何證據。
因此,兩人懷疑魏樂師和劉婆子被巫琇殺人滅口,卻無法指證。
公蠣得意洋洋道:“幸虧我誤打誤撞,找到屍體,這下巫琇可無法狡辯了!”
阿隼因巫琇逃了而懊喪,不禁怒道:“若非你莽撞,今晚他就跑不掉了!”
公蠣瞠目道:“關我何事?”
阿隼道:“要不是為了救你,我們怎麽可能倉促現身?”
公蠣愕然道:“什麽叫倉促現身?”
阿隼甩袖而去。公蠣不敢多問,追著諂媚道:“好好,我錯了……你這個月的臭鞋子,我幫你洗了好不好?”
巫氏先祖不乏身負異能之輩,在廟堂享有盛譽。後家族敗落,有些胸懷大誌的巫氏後人心有不甘,常常懇求先祖庇護,漸漸形成一個約定俗成的家規:每逢月圓之夜,巫氏後人定會舉行神秘儀式,以求先祖蔭庇,法術增進。
七月是一年陰氣最旺的時節,七月十五中元節儀式便尤為重要。因此,按畢岸的安排,七月十四日便要在醫館外設埋伏,以求在其行使儀式時尋求蛛絲馬跡。
哪知道公蠣莽莽撞撞地闖了進來,被領進了終日緊鎖的上房不說,還被巫琇製服,要挖了他的蛇膽。畢岸無法,隻好現身救了公蠣。
如此一來,變得十分被動。特別是當薛神醫坦然承認自己是巫琇時,血珍珠案幾乎走入死胡同。可巧兒,一根馬尾琴弦暴露了信息,不僅發現了井卦之門,也找到了巫琇殺人的證據。但是原本打算觀察儀式以求突破的計劃全然泡湯。
巫氏多秘不外傳的祖傳絕學,民間幾乎難以查到破解之法,今日因為救公蠣,不僅計劃付之東流,更為可惡的是,生生讓巫琇在眼皮底下逃走了。
經官府搜查,陶墩中共發現五具屍體,除了魏樂師和劉婆子,其他皆不可辨認;那個被畢岸認為是井卦之門的石幾,費了老大之力打開,卻發現下麵是實的,並無枯井或通道。
更為詭異的是,第二天晚上,公蠣帶著畢岸和阿隼偷偷潛入那日發現枯骨花的廢園子,希望能找到井下的骸骨。不料三人繞著流雲飛渡的圍牆外走了多遍,都沒找到公蠣描述的古井,連相似的地方都沒有。三人不甘心,在阿隼的安排下,大白天又進去查找了一遍,那個古井像是飛了一般,無影無蹤,氣得公蠣賭咒發誓,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為了不引起民眾恐慌,官府將此事壓了下來,對外隻宣稱薛神醫治死了人,連夜卷了細軟逃走了,善後事宜由官府接手處置。
劉江領回了女兒,又開始愁眉不展,帶著孩子四處看病。而那串令公蠣垂涎三尺的翡翠串兒,他還是拿來當了,不過當價高了許多。但不知怎麽,公蠣卻對它失去了興趣——當然,這隻是暫時的。
[1]長蟲:洛陽鄉下對蛇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