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收心（上）
“老何，相公和典吏，今早都沒出現，這事……”
次日中午，左等右等都不見官員到位的臨清吏員， 湊到了老吏身上。
“是啊，這不對勁啊，相公不出現也就算了，吳典吏可是天天一早就來了，而且，昨天跟著出去衙役也是一晚上沒回來！”
元朝的地方官府不做人事，不代表一點都沒事，撈錢他們絕對是勤奮的。
四月天，督農季，加之河工修河，都是能搞油水的事情，簽字不需要可各類匯報少不了。
“能有什麽事？”
原先一直湊在吳賢身邊老吏笑道，“你們或許還不知道，昨天相公與典吏都出現在大寧寺！”
“這事縣裏誰不知道，我家婆娘就在現場！”
“那你知不知道，糧庫也在大寧寺那邊？”何老吏笑道。
“那件事是真的？”
聞言，一眾吏員明悟，彼此露出我懂得神態。
“人就是老何我領來的，等著吧，都少不了！”
一想到買賣將成，又有一筆銀子落口袋，何老吏笑道。
可其不知道的事，就是因為他這番表演，吳賢等人已經順利過了馬頰河進入平原縣，而等到三日後感覺不對，當發現什麽人都找不到的時候，吳賢更是到了利津境內上了家中的馬船。
“少爺，總算是讓老仆見到你了！”
看到吳賢安全的上船，吳忠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婆娑，聲色帶了一份哭腔。
不是吳忠性感，實乃是過去半年，當知道吳賢失蹤後，家裏家外就像掛了霜一般，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層出。
吳家是個大宗族，可大房卻是人丁稀少，七世相傳幾度被人認為要絕嗣，也就是到了大老爺那一代，一口氣生了三個，這才瞧見了興旺的趨勢。
按理來說老爺的身體不差，這一代應該有更多子嗣，可誰讓娶了福建蒲家的嫡女。
納不納妾，主母是不管的，卻架不住老爺專情，到如今也隻有吳賢這一個少爺得以養活。
“一切都過去了，劫難而出可視為重生，以前我太年輕，將事情想的簡單，經過這件事，看了不少東西，未必不是我的福氣的！”
“福氣，對，福氣！這是福氣，天大的福氣！”
能不是福氣嗎？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家少爺以前是什麽樣子，現在是什麽樣子，吳忠能不知道。
當初就是少爺壓服不了全族，這才送出去曆練，不行日後也能披著一身官身回家，諒讓誰也不敢亂開口。
如今再看少爺的手段，與絕境之中招攬人手，並順利解脫出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吳忠相信，有了這段經曆，宗族內的問題對於少爺來說都是小事。
總不能從地獄中爬出來，還能載進家長裏短之中。
這也太小看，四省十三府的黑暗吧！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吳忠寧可少爺不經曆這些。
“阿大，阿二，他們跟我走了這一趟，也是成熟了不少，我覺得可以賜名了，忠叔你覺得呢，當然阿左也是很不錯的！”
有功就要賞，哪怕隻是階段性的。
很多時候，不能隻能讓人埋頭務實，也需要弄得務虛之事。
阿大，阿二不用說，半年相伴知根知底，阿大沉穩，阿二機靈。
至於阿左也是個人才，一路上將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過關渡河話術超高，曹家的令牌都沒用就過了，也沒讓人產生任何懷疑。
要知道什麽物資都沒帶，僅十二騎奔襲，在如今的山東地境內，絕對是非常突兀的事情。
可就這樣阿左還是依靠自身，外加少許銀錢快速通關，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還不謝過少爺？”
吳忠看著如木頭人一般的三人，激動的說道。
“阿大（阿二，阿左），謝過少爺！”
有大名就能獨當一麵。
元朝社會將人大致分成四等，細分之下有十級。
同樣作為仆從也是區別，尤其是在大宗族裏，雇傭的不如簽了死契的，簽了死契的不如家生的，家生的不如有私產的，有私產的不如有家權的。
吳忠這種就是仆從中的頂級，而阿大他們還是差了很多，不過隻要一步步前進，那日子斷然不會比一般人家差。
“阿左的事，我已經了解，我知道你是個孝子，先祖曾今也是宋代讀書人，一直以來都想恢複家姓，本來你父親是有機會，隻可惜遭了賊人迫害，少爺我也不與你畫什麽大餅，那沒什麽意思？
一步到位算了，按照你家的規矩，另外我賜你一個孝。
希望來日你不曾忘記對於家人的孝意！”
“多謝少爺！”
阿左跪了下來，激動的淚水自眼眶中湧出。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文，賣身為奴的又有幾個沒有悲慘的過去，
正所謂“富不過三代，窮不出五服”，一脈上數五代，要是不出一兩個牛人，香火都給你絕了。
阿左情況就是這樣，宋代士大夫“商”家之後，老祖商瑗青年時期流落西夏，後以西夏都知兵馬使，總領西夏兵馬，但架不住這位大佬不忘本，接著出使北宋的機會帶著全家逃了回來，而後一百多年的時間裏，商家便是矜矜業業效忠宋朝，隻是世事無常，繁衍多了總有寫子弟混到沒飯吃的地步。
有怎麽牛逼不忘漢人血骨的祖宗，阿左有怎麽能丟掉自家的“姓氏”？
“按照家規，我商家這一代當為瑭！”
“瑭，美玉也！”
自家老兄弟的家譜，吳忠焉能不知道。吳忠與一旁快速補充道。
“商瑭孝不順口，孝瑭不錯，你以下如何！”吳賢低頭問道。
“阿左謝過少爺，阿左以後就是商孝瑭，商孝瑭！”阿左如發瘋一般叫道。
看到這一步，吳賢內心也是五味具雜，在這人吃人的古代，一個姓氏，一個名字寄托的太多太多的東西。
“至於阿大，阿二，你們的姓名早就已經取號，吳順英，吳順傑，這個不需要變了吧！”吳賢問道。
“順英，順傑，謝過少爺大恩大典！”
說著兩人齊齊跪了下來。
“大名如此，不過我更喜歡稱你們阿大，阿二，這樣顯得親近！”
“我們兄弟都是少爺阿大，阿二！”
聽到這話，吳賢不由擦了一下鼻梁，看不出來這兩憨兄憨弟，表其忠誠來也是半點不含糊，“行了，下去吧，船上無酒難以慶賀，待到揚州再擺宴慶祝！”
“是！”
“阿左的情緒有點激動，忠叔你去陪他一會，左右人都已上船！”吳賢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