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巡邏就是摸魚

巡邏對陳浩來說就和逛街一樣。

有時候陳浩甚至覺得,比起他這種初等巡邏官,那些收割者們才是真正維護社會治安的中堅力量。

他們每天拿著探測設備和收割裝置,孜孜不倦地尋找著高收割值目標。

沒有了強烈的欲望和情緒,犯罪自然也就不會發生。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你裝樣子,我也裝樣子,日子就這麽混著,挺好。”陳浩自言自語,腳步已經遠遠偏離了巡邏路線。

距離陳浩轄區大約四個街區,有一家兒童福利院。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在陳浩原本的世界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在這裏,隻有父母至少一方具備豁免權的家庭,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因為對子女的強烈愛護和期待也會讓收割值超標。

所以,各種社會福利機構隨處可見,多數人並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父母,也沒有必要知道。

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陳浩也覺得這樣是不是太反人倫了?

十年之後,他已經習慣,或者麻木了——“人倫”也是這個世界的“特權”。

去看望孩子,陳浩從來不會空著手,他順路一家熟悉的手工糖果店。

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小店,裏麵的所有糖果都是店主用獨家秘方自製的。

色彩繽紛,美味可口的糖果被店主做成了各種小玩意,放在低溫櫥窗中展示。

其中的“鎮店之寶”,是一座用各種糖果零食製作的城堡。

白巧克力做的城牆,奶油巧克力做的地麵,黑巧克力做的大炮,糖果做成的士兵……栩栩如生。

且不說口味如何,光是這做工,很難不喚起人的童心。

就算陳浩已經快三十了,每次路過的時候都忍不住會多看幾眼。

如果是在陳浩原本的世界,這家店必然生意火爆,每天門口排起長龍。

但在這個世界,小店卻是門可羅雀。

除了那些有豁免權的人會來這裏下單訂購,幾乎沒有太多其他的顧客。

店主叫姓徐,大家都叫他徐老,如今年過七旬,老伴前年過世,兒子常年在海外,附近唯一的親人是孫女。

每天,徐老都會戴著配有放大鏡的鴨舌帽,正坐在櫃台前捏糖人。

也許是感知到了店鋪外的動靜,徐老抬起頭,發現是陳浩。

接著,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綻出笑容,抬手招呼道:“是小陳吧?別站外麵,來,進來坐。”

徐老年輕時是軍隊的校官,因此具備豁免權。

他開這家糖果店並不是為了掙錢,隻是想給自己找些事做。

陳浩推開門,走進店內,物理意義上的香甜空氣頓時湧入鼻腔。

“好香啊。”陳浩深吸一口氣,咧嘴一笑“減了煉乳的量,加了桂花蜜和果汁,徐老,您這是在嚐試什麽新配方吧?”

這話徐老聽著既高興,又有些得意:“嘿嘿……識貨,來,坐,我給你泡茶。”

老人家甚是熱情,陳浩也不拒絕,在店內的小圓桌前坐下。

不一會兒,徐老就端著泡好的茶和點心在桌上放下,然後手指在桌上一敲。

桌麵上頓時浮現出了象棋盤和棋子的全息投影,徐老搓了挫手,在陳浩對麵坐下:“來,陪我殺幾盤。”

老人家一個人寂寞,陳浩隻要路過,除非有天大的事請,否則肯定會被拉進店裏下幾盤棋。

陳浩有些為難地說道:“別了吧,徐老,我就是來買點糖果去福利院看看孩子們。”

“看孩子?嘿,你小子少跟我裝蒜,分明就是去看姑娘吧!”徐老說著,自顧自地手指在桌上一劃“來,當頭炮!”

“哪有,真的就是去看看孩子。”陳浩說著,也劃動棋子跳馬,然後笑著補了一句“順便看看老同學。”

兩人嘴上聊著天,手劃動著棋子,一盤棋飛快地進入中盤。

“嘿,你小子那點心思,還瞞得過我啊。”

“是是,徐老您是看著我這一路過來的嘛。”

“那是……”徐老有些得意地端起茶杯,用杯蓋捋了捋茶葉,抿了一口“不過啊,你小子要是再不努力點,小心人家姑娘跟著大老板跑了啊。”

陳浩以為徐老在開玩笑:“瞧您這話說得,哪能啊。”

“嘿?怎麽不能?”徐老認真了起來“你不會沒聽說吧,上個月福利院出的事。”

“聽說了啊,不就是院長挪用公款被抓了嘛。”

“那姑娘現在是院長了,你知不知道?”

“肯定知道啊,我說徐老,能說點我不知道的麽?”

“那福利院財務出了大虧空,你知不知道?”

“啊?”

這個陳浩就真的不知道了。

“您老沒蒙我吧?”陳浩半信半疑。

徐老卻笑了起來:“急了吧?告訴你,急也沒用。”

“怎麽就沒用了?”

“前任院長把福利院的地給抵出去了,借錢爛賭,輸得一塌糊塗,到期還不上,人家銀行就要收地啦!”

“這……”陳浩愣住了,手在棋盤上胡亂劃動了一下。

徐老馬上接了一步棋:“將軍!”

“哎?”

“別‘哎’了,將死了!嘿嘿……再來再來!”

聽到這種消息,陳浩哪還有心思下棋:“她怎麽也沒跟我說啊……”

徐老一邊按下重置棋盤,一邊搖搖頭,說道:“人家姑娘跟你說,你能解決什麽問題啊?一著急上火,被收割了,搞不好就啥都忘了,還不是為你好。”

被這麽一說,陳浩一時有些語塞。

就一般意義而言,徐老這話確實沒錯。

好在這件事情陳浩已經知道了。

“反正就算福利院沒了跟她也沒什麽關係,大街上哪個福利院不缺老師,換一家就是了……哎喲!徐老您幹嗎?”

陳浩正說著,腦袋被徐老敲了一栗鑿。

“要不說你小子沒心沒肺呢。”徐老埋怨地說道“那姑娘要是這麽容易就舍得走,還會等到現在?還會去接這個空殼院長的盤?動動腦子啊!”

“將軍!”

“嗯?!”

徐老定眼一看,才發現剛剛一激動,棋子多劃了一步,被陳浩給將死了。

陳浩嬉笑道:“徐老,都一把年紀了,別激動,我這種小輩不懂事嘛。”

“嘿,你小子!”徐老歪了歪嘴“還好,那姑娘人好,命也好,有大老板願意出錢幫忙。”

“啊?什麽大老板?”

“東興能源的吳公子啊,最近隔三差五就往福利院跑,每次都從我這買糖果,聽說最近還準備捐一大筆錢。”

“人家東興現在順風順水,有錢,”

東興能源,全名東興能源商貿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從事二級能源交易公司。

說白了就是從上遊具有收割執照,能夠獨立獲得能源的公司進貨,然後再打包分裝成家用的能源罐,轉手銷售出去賺差價的二道販子。

近幾年東興的生意特別火爆,主要原因就是找到了一個好的供應商。

對方以市價四分之一的價格提供了廉價能源,東興再以市價的一半出售。

正所謂一個便宜三個愛,同質但隻有半價的民用能源罐每天都是一出貨就售罄,非常火爆,東興也賺得盆滿缽滿。

徐老所說的吳公子正是東興的總經理吳隆。

“我可告訴你,人家吳公子每次可都是帶著紅玫瑰去的。”

“徐老你少來,剛剛咱們算扯平了,這次誰也別耍盤外招,公平較量,好不好?”

“騙你幹什麽?你看外麵。”

為了避免分神下錯棋,陳浩特地在轉頭看向窗外的時候把手收回了。

糖果店的外麵停了一輛造型頗為拉風的藍色懸浮跑車,應該是今年最新款的。

一名年約三十,穿著白西服,有幾分帥氣的男子從車裏走了出來。

他就是吳隆。

吳隆理了理西服,然後向著隔壁的花店招呼了一聲。

花店的工作人員立刻捧出一大束紅玫瑰,按吳隆的吩咐放到了後備箱。

接著,吳隆走進了糖果店。

“三號櫃,自己拿。”徐老說著,指了指門邊的冷藏貨櫃。

“謝謝。”吳隆說著,掃碼付款,打開貨櫃,從裏麵取走了滿滿兩大箱的糖果裝上車,然後揚長而去。

看吳隆走遠了,徐老說道:“我說,你小子還坐得住啊?”

“我……咳咳……”陳浩有些尷尬地幹咳了一聲“那今天就先到這吧,老樣子,幫我包兩袋糖果……”

徐老笑道:“早給你準備好了,都在四號櫃裏,趕緊去吧。”

“謝了吳老,下次給你帶好茶。”說著,陳浩取出東西,匆匆離去。

“年輕真好。”徐老笑著搖搖頭。

前腳陳浩剛走,後腳年輕的女執行官就走進了糖果店。

“爺爺,我來看你了。”

“喲,阿月,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啊。”

“部裏發福利了,是爺爺你最喜歡的鬆塔和沙琪瑪,我順路給你送來。”

徐月拎著點心盒來到徐老麵前,看到了還在冒熱氣的茶水和未完的棋局:“爺爺,剛才你在和誰下棋嗎?”

“一個老朋友。”徐老回答道“坐啊,我給你泡杯茶去。”

“不了,爺爺,我這還在查案呢。”徐月把東西放下,就準備離開“東西我放這了,爺爺我走了啊。”

“這麽急啊?留下陪我下盤棋再走啊。”

“昨天城裏出了魔王,部裏現在都忙著查案呢,月底放假一定來陪爺爺下棋。”

看著孫女離去的背影,徐老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唉,年輕人可真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