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不是找茬
今日的太陽確有些毒辣,曬的地麵都跟起了一層霧一般。
在這名閽門郎仰著腦袋揣度李牧的問題時,那幾名本是躲在陰涼下的襄北兵已是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
宮門下有人起身,宮牆上自也開始有伸著腦袋朝下望的。
王莽雖非出身襄北,但他的夫人周女王確是。
周姓乃襄北第一大姓,周女王的母家又是襄北一等一的望族。
如今再加之周女王的哥哥周劄官拜驃騎將軍,這些襄北軍能不驕縱、能不狂妄?
今但見李牧似有刁難他們同鄉之意,他們這些同出身襄北的如何能不起身為同鄉撐腰?
仿似感覺到有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目光正在看他,李牧掛著微笑看向那些站在陰涼處的襄北兵問道:“都看什麽看?朕問他的這兩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不是難不難的問題。”但聽李牧所問,當中一名歪戴著兜鍪的襄北兵張口便道:“陛下,您這問的不是廢話嘛。咱們的身份哪能跟您這風吹不著、日夠不到的金枝玉葉比?您這麽問,不是在糟踐咱們嘛。”
但聽這名襄北兵所說,其他襄北兵亦紛紛向李牧投去敵意的目光。
“糟踐你們?”仿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李牧忽而邁出一步向那說話之人道:“到底是誰在糟踐誰?你們見朕不拜不說,還一口一個的在朕背後叫朕“慫包天子”,你們真當朕是耳聾了是不?”
向那人斥完此話,李牧又抬頭看向宮牆喊道:“方才是你們哪個在朕背後非議皇後的?若你有種,就帶種站出來,站在朕麵前,將你方才非議皇後的話給朕在重複一遍。”
烈日如荼,驕陽似火。
跪在李牧腳下的鄧艾已是渾身濕透。
他雖是把守宮門的閽門郎,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得見李牧本尊。
如今得見,他發現,這位大岐天子好像並非如傳聞中所傳的那般懦弱不堪。
現下可該如何是好?他該站哪一頭?
便在他為此事焦頭爛額、左右為難時,李牧與那些襄北兵又起了衝突。
“你在那邊小聲嘀咕什麽?”李牧伸手一指一名站在陰涼處的襄北兵:“是個男人就大點聲,別讓朕瞧不起你。”
但聽李牧這近乎挑釁的所言,跪的端正的鄧艾慌忙抬頭向站在李牧身後的龐涓求助。
而那龐涓明明看到了鄧艾的眼神,卻是直接選擇了無視。
但見龐涓如此,鄧艾心中更加焦急。
今天值守的當中,可是有一位驃騎將軍的遠房親戚,雖說這種親戚關係八竿子也打不著底,但那也是親戚。
而最是令他著急的便是在此,因為此刻李牧伸手所指的那名襄北兵正是周劄將軍那位八竿子也打不著關係的遠房親周奇。
周奇本是想忍的,可是他實在看不得李牧對他趾高氣昂時的那種囂張氣焰。
在身份上,他確實與李牧差了十幾八萬裏,但這位“慫包天子”怕是忘了,忘了他這天子之位是誰讓他做穩當的。
曾聽“大表叔”不止一次說,這天子在大將軍麵前乖的就跟小綿陽似的,大將軍讓他幹嘛他就乖乖幹嘛。
怎麽著?今兒他這是想柿子撿軟的捏?是想將在大將軍那裏受的氣發到格老子的他身上?
格老子身後有“大表叔”怕他個球!
不顧身旁幾名同鄉的勸阻,周奇一步邁出張口便向李牧道:“陛下,這可是您自個讓小的大點聲的,可不是小的自個要大點聲。”
“廢什麽話,你若是不敢,就乖乖的回去窩著,把嘴縫上。”
宮門下的衝突愈演愈烈,在周奇跳將出來,李牧繼續用話語刺激他時,鄧艾已是顧不得尊卑咬牙從地上站了起來。
亦是在他站起的刹那,周奇已經開口。
“陛下,您可要聽好了,小的現在就一字不差的重複給陛下聽。”
“周……周奇……你……你住嘴……趕……趕緊回……回去…別……別鑄……鑄成大錯…”
偏頭隻是掃了鄧艾一眼,周奇無視鄧艾所說,看回李牧接著說道:“小的方才嘀咕的是,他他媽的在咱們麵前牛轟個什麽勁,有種去到大將軍麵前牛轟去,你看他敢嗎?”
“完了?”嘴角勾起,李牧向周奇似笑非笑著問道。
周奇本是想收嘴的,可是當他看到李牧的這個笑後,他實是受不了李牧用這種眼神看他。
雙拳緊握,將牙齒咬的咯嘣響,周奇張口便向李牧氣急敗壞的嚷嚷道:“還沒,還長著呢。”
“長著?長你麻痹,老子與你拚了!”
這是一句任誰也猜不到的話,更是一個任誰也猜不到的結果。
隻見李牧向周奇吼完這句話後,便如一隻被激怒的雄獅般張牙舞爪的向著那直楞在原地的周奇撲去。
看到此情此景,鄧艾懵了,懵到大腦一片空白。
看到此等場麵,龐涓懵了,這陛下怎麽沒按照他們方才說好的方案走?
宮牆上與宮門下的那些襄北兵也懵了,懵到李牧已經與周奇扭打到一團,他們還不知道這陛下怎麽就突然發了瘋?
直到李牧頭上的冕冠與周奇頭上的重鍪滾到一名襄北兵腳下……
直勾勾的盯著腳下冕冠,看著那一串串冕旒在他眼皮子底下亂晃,這名襄北兵這才回過神來緊忙扯起嗓子喊道:“快……快把陛下和周奇拉開……”
隨著這名襄北兵的一聲大喊,宮門下立時亂做一團。
便在鄧艾也正欲衝入拉架隊伍中時,一隻手忽而從身後將他拉住。
“鄧艾兄,這是陛下交予你的。陛下說,無論鄧艾兄接是不接,願是不願,今日之事,皆不會有第四人知曉。而陛下也不會因此事而芥蒂於你。”
“陛……陛下交……交予我……我的?”但聽身後龐涓所說,而後再觀察一下四周,鄧艾這才將目光落於龐涓手中。
凝視龐涓手掌,鄧艾未作絲毫遲疑,便將龐涓掌中之物攥入手中。
“鄧艾兄,我現在去稟報皇後,在皇後趕來之間,兄弟可莫要讓這架打完。”
“啊?”鄧艾以為自己聽錯,當他轉頭要向龐涓確定時,龐涓隻留給他了一道背影。
“皇後……皇後不好了……”
人未至,聲先到。
打鳳翔宮還老遠時,龐涓便已經開始扯起嗓門大喊。
後宮是安靜之地,再加之鳳翔宮的宮門本就開著。
所以,隔著老遠甄宓便聽到了龐涓的大喊。
自臥榻起身,也不整理微微亂的鬢發,甄宓拔腳便往殿外走。
龐涓所喊,把守在殿門外的季明也聽到了。
不但聽到,他還看到隻有龐涓一人在慌張張的往甄宓寢殿趕。
手扶佩刀,眼神一凜!
季明大步流星步下台階向龐涓的方向走去。
“季將軍——”大老遠看見季明的龐涓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向他著急跑去。
隻是他人還沒跑到季明麵前便被一柄泛著精芒的寒刀所阻。
刀直指龐涓胸口,季明眼神發寒向龐涓沉聲喝道:“宮規所定,後宮之內閑雜人等不得大聲喧嘩,若有違者……”
“季將軍……”張口打斷季明所說,龐涓做焦急道:“都什麽時候了將軍還宮規呢?趕緊與我速去稟報皇後去救陛下。若再耽擱……陛下怕是……怕是……”
“你說什麽?陛下他怎麽了?你且不急,先與我說來。”
“我且不急,還與你說來?”但聽季明此話,龐涓忽而愣了一下。
這家夥是故意的吧!瞧他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八成九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