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奶茶

唐秋櫻、舒佩、藍桉、陳向恒、張雲竹、林檎這六個人的名字韓青黛在心裏記下了。如果說章柳被殺的原因是因為錢財,雖然看似嫌疑人範圍很廣,但嫌疑人的範圍實際上被分成了兩個。範圍一,就是章柳的其他朋友圈;範圍二,就是劇本殺朋友圈。因為舒佩被叫到罪案現場的關係,嫌疑人的範圍被縮小到了這六個人。

當然了,也不能排除凶手知道這些人的關係和大體情況,故意將舒佩叫到現場,就是為了讓執法部門將嫌疑人範圍鎖定在這六個人身上。

韓青黛猝不及防地問了句:“你認為,他們幾個人中誰最有嫌疑?”

這個問題直接讓舒佩愣住了,但韓青黛就是要看她的反應,這個反應很真實,讓韓青黛知道舒佩完全沒想過凶手會在這些人當中。

舒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韓青黛又道:“我換個方式吧,你覺得誰有可能殺害章柳?不限於他們六個人。”

舒佩立即搖頭:“我不知道,我對章柳不怎麽了解。”

拿兩萬塊給不怎麽了解的人投資?韓青黛自然不相信,所以,韓青黛直言問:“你對章柳不怎麽了解,就敢把兩萬塊錢給她?”

舒佩聽完後欲言又止,隨後眼圈紅了,緊接著眼淚就滾了下來,但也不出聲,就低著頭在那流淚。

韓青黛此時卻說了句讓舒佩更為詫異的話:“你要不要投訴我?”

舒佩隻是搖頭,什麽也沒說。

韓青黛就那麽冷漠的看著,在生活中韓青黛是個開朗的女孩兒,但是在工作中韓青黛卻是另外一個人,她會采取自己認為可行的辦法來調查,甚至會用言語將對方困在一個高壓環境中。幾年的基層派出所工作,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各種各樣的人,而且人都有多麵性。她見過惡意傷人,事後為了讓自己的動機贏得他人的憐憫而哭得死去活來的人,也見過麵對執法人員坐地打滾吐口水耍無賴的人,還見過明明被冤枉,卻因為不善言辭無法說清楚,幹脆保持沉默的人。

舒佩的眼淚始終有止住的時候,韓青黛拿出一包紙巾遞過去:“哭一場是不是舒服一點?但是我必須得告訴你,哭沒有任何意義,無法解決任何事,也沒辦法洗脫嫌疑。”

舒佩開口道:“不是我,我沒有,雖然我的確很恨章柳騙了我的錢,但是我還不至於去殺她,再說了,我昨天到那裏的時候章柳就死了,你們不是可以查到死亡時間嗎?一對比不就知道了嗎?”

舒佩的話都在理,說明她心裏很清楚這些事,執法部門的一些基本流程,就算不知道的人平時也可以從其他渠道耳濡目染,隻是,韓青黛不理解的是,在她問出那句“對章柳不怎麽了解,就敢把兩萬塊錢給她”之後,舒佩為何不解釋,反而是先流淚?

韓青黛拿起奶茶來,卻隻是搖晃著,沒有喝:“說說其他幾個人的情況吧。”

舒佩喝了一口奶茶:“唐秋櫻是做文職的,什麽公司我忘了,好像是個網絡公司。藍桉是自己開網店的,她男朋友陳向恒很有錢,自己有公司,似乎還是個富二代。張雲竹是網紅主播,在網上叫‘開花的竹子’,她男朋友林檎是劇本殺店的店員,好像還有其他的兼職,我就是聽唐秋櫻閑聊的時候提起過。”

韓青黛在心裏記下來,因為她今天來不算特別正式的詢問,所以,連執法記錄儀都沒有帶,但衣服口袋中放了錄音筆。

舒佩帶著委屈的語氣問韓青黛:“韓警官,你平時也這麽凶嗎?”

韓青黛聞言笑了,她並不是用微笑來回答,而是覺得舒佩在生活中完全可以定義為“綠茶”。雖然舒佩在生活中是個好演員,但是她錯就錯在不應該在其他女人跟前重複表演。當然,不能因為舒佩是個綠茶,就加重對她的懷疑。

韓青黛拿出手機,將那張鬼手圖案的照片翻出來:“你昨天說,對這個圖案有印象,你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了嗎?”

舒佩皺眉看著:“沒想起來,但我肯定在哪兒見過。”

韓青黛道:“你什麽時候想起來,就馬上告訴我。”

韓青黛知道今天差不多了,再問下去也毫無意義,舒佩肯定會有選擇性的回答,她之後的工作就應該從走訪唐秋櫻開始,將這個因劇本殺而產生的朋友圈都調查一遍。

韓青黛告辭離開,也沒有拿走那杯奶茶,等她走後,舒佩也起身離開,卻是順手拿走了那杯奶茶,還悄聲無息的跟在韓青黛的身後。韓青黛回到車內,剛準備發動汽車,就看到了出現在車窗邊的舒佩,著實嚇了韓青黛一跳。

舒佩帶著平日那種天真的微笑舉著手中的奶茶:“韓警官,你忘了奶茶。”

韓青黛打開車窗道:“我不喝,謝謝。”

舒佩點點頭:“那我就喝了,再見。”

舒佩後退一步,站在路邊,目送韓青黛開車離開,等汽車遠去後,舒佩表情沉了下來,將奶茶扔在地上,然後一腳踩了上去。

車上的韓青黛因為先前舒佩的舉動,覺得渾身不舒服,加上之前詢問時舒佩的那些表現,讓韓青黛覺得舒佩這個女孩兒肯定有什麽問題。

做完筆錄的桑落回到家,進屋後就跌坐在了地上,呼吸也稍微順暢了一些。他就好像是一個對室外一切東西都過敏的人,隻有回到家中才有足夠的安全感。

朱律緩步上前問:“沒事吧?”

“死不了。”桑落抬眼看著朱律,“你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裏不管?”

朱律笑道:“這不是你以前說的嗎?要是有什麽事,讓我馬上走,你不想牽連我。”

桑落撐著鞋櫃站起來:“我沒有回消息,舒佩也沒有再發消息,不知道怎麽回事。”

朱律卻問:“你不覺得摔死的那個男人更奇怪嗎?”

桑落緩步走過朱律身旁:“你認為摔死的那個男人和舒佩有關?”

朱律道:“你當時沒看見嗎?舒佩一直盯著那個男人看。”

桑落坐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反而覺得那個男人的死和易嘉月有關。”

朱律恍然大悟:“哦,對,你這次原本就是衝著易嘉月去的。”

桑落分析道:“舒佩緊盯著那個男人的屍體,原因無他,應該是她見過或者認識那個男人。她去易嘉月那裏不足半小時就離開,說明易嘉月那裏有突**況,導致她不得不離開,而這個突**況應該就與那個男人有關係,否則,舒佩也不會去看那個摔死的男人。”

朱律緩緩點頭:“有道理。”

桑落又道:“人的經曆會影響心理,心理則影響行為,行為又會產生經曆,如此循環反複,從而產生行為痕跡和心理痕跡,雖然這兩者的先後順序如同雞生蛋還是蛋生雞是個永遠的難題,但我還是傾向於心理痕跡更為重要。”

朱律走到桑落跟前,慎重道:“反正,不管你接下來要做什麽,都要記住,你首先得對自己負責,記住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要做極端的事情,你的人生剛開始。”

桑落隻是淡淡地回了個“謝謝”,便起身走向臥室。

韓青黛再次去了拆遷樓,也就是章柳案的案發現場,並約了王逸柯在這裏見麵,然後再一起去吃飯。之所以要再返凶案現場,是因為韓青黛算是正式進入了案件調查組,她便可以拋開雜念,認真揣摩下案件,再嚐試用媽媽閆瓊華的解構代入法看看是否還可以發現點什麽線索。

不過,韓青黛最在意的還是那個鬼手圖案,凶手留下這個圖案的含義是什麽呢?韓青黛將圖片照片放在網絡上搜索著,幾乎不費力氣就搜索到了關鍵詞“異文化”,上麵顯示的是這個圖案代表著該係列小說中某個門派的標誌。

韓青黛看著手機微微搖頭,又搜索了下異文化係列小說的作者,發現名叫朱律,但是這個朱律在網絡上任何社交平台都沒有賬號,沒有照片,可以說在網絡上是一片空白。

互聯網時代還存在這種在網絡上沒有痕跡的人嗎?韓青黛覺得不可置信。

此時,氣喘籲籲的王逸柯出現在門口,他是一口氣跑上六樓的。

還沒等王逸柯開口,韓青黛就問:“章柳死前最後被人發現的時間是什麽時候?地點在哪兒?”

王逸柯道:“先別說這個,有件事……”

“你先回答我,”韓青黛打斷王逸柯的話,“快點,這很重要。”

王逸柯隻得回答:“昨天晚飯後章柳就出門了,告訴她父母說晚上不回去住了,要在朋友家打麻將,具體離家的時間是七點半,因為是新聞聯播剛結束,所以她父母記得很清楚。小區門口的監控也拍到章柳在晚上七點四十六分坐上了一輛網約車。按照網約車的記錄,八點二十五分章柳到了新北區拆遷區的外圍,按照司機的回憶,他看到章柳獨自走進了拆遷區,拆遷區外的監控也拍到了章柳,視偵科那邊也證實了,但是,從那之後周邊監控沒有拍到章柳出來的畫麵。”

韓青黛道:“周邊監控都查完了嗎?”

“當然沒有,”王逸柯歎氣道,“周邊的監控數量太多,而且進入拆遷區的出入口也很多,人流量也很大,加上濃霧這種天氣因素,隻能耐心地查下去,視偵科那邊的同事都累壞了。”

韓青黛皺眉:“這就不好辦了。凶手對這周邊的情況掌握得很清楚,行凶的地點也肯定是考慮過的。”

王逸柯搖頭:“還有一件事,凶案現場的這間房子,是章柳她舅舅的,但是章柳應該沒有這裏的鑰匙,她舅舅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韓青黛看著眼前這間屋子,完全沒想到這間屋子竟然與死者章柳有關係,而不是與凶手有關係。但是因此可以說明一點,凶手既然是有預謀的,那麽肯定很早就知道章柳舅舅住在這裏,所以,將這裏定為了行凶地點。也可以說明凶手和章柳的關係真的不一般。不管怎樣,實際控製局麵的都應該是凶手,而自以為在掌控凶手的章柳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韓青黛道:“這個凶手絕對不是一般人,我甚至懷疑,就算凶手與章柳有錢財和情感糾紛,那也都是凶手故意安排的。”

王逸柯皺眉:“凶手還偽造了自己的動機?”

韓青黛看著王逸柯道:“偽造動機,就可以讓我們偏離調查方向。”

王逸柯不解:“那凶手到底是為什麽殺害章柳?”王逸柯剛說完這句話,又倒吸一口冷氣,“……不會為了殺人而殺人吧?”

韓青黛不敢下定義:“不知道,現在是案件調查初期,雖然有線索,但線索太散,按照這些分散的線索所作出的任何推測其實都隻是猜測,辦案不能靠猜測。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麽?”

王逸柯道:“下午在小區發生了一樁墜樓案,一名四十五歲的男性墜樓身亡,現場勘查後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原本我也隻是按照程序過去看看,但沒想到的是,在查監控確定事發經過的時候,我在監控裏發現了舒佩。”

韓青黛聞言很詫異,不過頓時明白為何下午舒佩的反應那麽害怕,原來她又目睹了一場死亡。怎麽會這麽巧?剛過了一天而已,她又出現在了死亡現場?

她是死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