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輸血
心髒處傳來猛烈的刺痛,她陷入了無限的循環之中。不斷重複的記憶像永不停止的旋轉木馬,越轉越快,直到將記憶全部攪碎重組。
南鳶突然奮力掙紮起來,淒慘的吼叫在房間裏回**,她拚命伸手在空中亂揮,像是要抓住什麽,又像是在推開什麽。
身上的傷口在劇烈掙紮中被反複撕扯,眼淚無聲地流淌,在默哀,又像是準許了她此刻放肆地傾瀉。
剛準備給南鳶插上輸血管的連峰立馬收回手,強行將南鳶按回**,轉頭衝張徊大喊道:“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過來幫忙!”
張徊啊了一聲,慌神地跑過來按住南鳶的雙腿,兩人合力控製住她的動作,但是誰也空不出手去取束縛帶。
南鳶的力氣不比普通人,兩人拚盡全力也隻能勉強封鎖她的行動。張徊的雙手不停地發抖,眼看著快撐不住了,他朝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待在屋外的小芸喊道:“小芸!去地下室拿束縛帶!”
小芸害怕地瑟縮在角落,她聽到了南鳶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也聽到了張徊的命令,但就是挪不動步子。
“小芸!聽見了嗎!去拿束縛帶!最大的那種!南鳶要暴走了!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張徊喊得嗓子都啞了,恨不得能分個身自己去拿。
小芸這才恍然回神,她看了眼**躺著的元陽,鼓起勇氣扶牆站起來,拔腿就往最裏麵的屋子跑,邊跑邊哭。
地下室的門板本來很容易打開,但是由於氣氛過度緊張,她的心也狂跳不住,拉了好幾次都沒拉開。直到手腕被木板割傷,才掀開門板鑽了進去。
她徑直往倉庫跑,翻遍了所有箱子,找出一大捆黑色束縛帶,這些都是為之前的戰俘準備的,她從來沒碰過。
當她拖著束縛帶出來時,正在休息的人齊刷刷地抬頭看她。
“小芸,你怎麽哭了?上麵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嗎?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你一個小姑娘,張徊也舍得使喚你。來,給我,我幫你拿。”
“老大怎麽樣了?我們可以出去看看他嗎?”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拋向她,她一把抹掉眼淚,眼神堅毅地說:“你們就在這兒待著,沒有張徊哥的命令,誰也不許出去。”
說完,小芸抱著比自己還沉的束縛帶離開了地下室。
南鳶的情況不容樂觀,當小芸走進三人所在的房間時也被眼前的畫麵震住了。
“拿過來啊!沒看見我倆沒手嗎?”
連峰急得都快爆粗口了,要不是看她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真會忍不住罵人。
張徊沒有開口為她辯解,隻是低頭按著南鳶的腿肚子。他的沉默讓小芸心有餘悸,她知道自己讓張徊失望了。
小芸整理好束縛帶,一條一條遞給連峰和張徊,見他們動作迅速地將南鳶綁在**,就像綁一隻烤熟的鵪鶉。
她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看到那麽好強的實驗體在**瘋狂扭動掙紮,脖子上青筋凸起,臉上卻毫無血色,剛換好的繃帶也很快變成了鮮血的顏色。
如果想讓她要死,也不該用這種殘忍的方法,她忽然覺得有些愧疚。
束縛帶很結實,將南鳶裏裏外外整個纏住。連峰這才長舒一口氣,抹掉額頭上的汗,又將血袋和輸血管拿了過來。他心裏憤憤地想,明明進保育艙會恢複得更快,南鳶非不肯回去,留在這兒遭罪。
其實他能理解南鳶的處境,因為他也一直沒告訴南鳶,南耀明為了封鎖消息,將那天在場的所有外來人員全數絞殺,沒有人逃脫。
一個以普度眾生,造福帝國為目標的科學家父親,卻不惜一切代價殺光了慕名而來的科學家和富商。如果他是南鳶,定然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連峰坐在矮凳上,見南鳶稍微安靜了些,就跟旁邊的張徊說:“我待會兒得回傭兵團,不然團長會起疑。如果南鳶有任何突發狀況,你隨時聯係我。還有,南鳶到底是怎麽了?那天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說法?”
張徊如芒刺在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幾天接連發生的事都讓他始料未及,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沒了老大,他什麽事都處理不好。
他沮喪地埋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小芸站在兩人身後,見張徊在連峰麵前如此卑微,心有不甘,開口回道:“是我擅作主張給她下了毒,要殺要剮你衝著我來,跟張徊哥沒關係。不過我不覺得自己有錯,你們傭兵團殺了那麽多人,都是報應。”
“夠了,你還嫌不夠亂是嗎?”
張徊突然衝小芸吼道,又轉頭對連峰解釋道:“小芸還是個孩子,不懂事,你別遷怒她。如果南鳶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會自行了斷,給你們一個交代,隻求你放過他們。”
連峰聽得雲裏霧裏,憑他的腦子,分析不出來前因後果,但是他捕捉到了一個極其關鍵又刺耳的詞。
“下毒?你對鳶隊下毒?你丫的有沒有良心!鳶隊為了救閆陽出來,差點死在實驗室,你倒好,恩將仇報。我告訴你們,如果鳶隊沒能熬過去,你們誰也別想好過,都給我陪葬!”
連峰不是鬧著玩兒的,鳶隊在他心裏有多重要,在傭兵團,在團長心裏隻會更甚。即便當初迫於南耀明的命令,大夥不得不站在對立麵阻止南鳶叛變,但是誰心裏都清楚,南鳶才是他們真正的領袖和夥伴。
小芸嚇得腿一軟,直接滑倒在地。她不是沒想過這麽做的後果,但是她本不想牽連任何人,可是現在局勢已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張徊閉眼,深吸一口氣,思考片刻後對連峰說:“我已經派人去找解藥了,一定把南鳶治好。”
“她中的是什麽毒?我也回去找人打聽打聽。”
連峰臉上本就有條不深不淺的疤,此刻麵目猙獰地注視張徊,又嫌棄又厭惡。
“是夙組織的致幻粉。”
此話剛出,連峰單手拎起張徊的衣領將他抵在牆上,眼中閃過銳利的光:“你們是誰?”
傭兵團一直在追查夙組織的下落,而他們竟然輕而易舉得到了夙組織的致幻粉,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真實身份。
“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我們的真實身份,等南鳶醒了你就知道了。”
張徊和連峰體型差距很大,他被連峰像拎小雞崽似的提溜著,憋著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
連峰倏地鬆開手,張徊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往肺裏大口灌新鮮空氣。
“最好是。”連峰瞥了眼快要輸完的血袋,冷聲道:“知不知道怎麽換血袋?”
張徊咳嗽一聲後回道:“知道。”
“嗯,我明天下午再來。”說完,連峰盯了眼縮在一旁的小芸,冷哼一聲,負氣地走了。
房間裏寂靜蔓延,小芸不敢說話,更害怕張徊的訓斥。她像隻受驚的兔子窩在洞裏,將自己抱作一團。
過了不久,張徊才沉聲道:“小芸,我明白,你恨帝國軍隊,恨這個不公的世界,但是冤有頭債有主,傭兵團並不是我們的目標。你可能不知道,老大跟我說過,他要清剿實驗體並不是要將他們全部消滅,而是想讓他們恢複成正常人,過正常人該有的生活。”
小芸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徊的背影,啞口無言。
這個身型消瘦的男孩子,明明跟自己年紀相仿,卻有著跟年紀不符的成熟。
“他們也是受害者,實驗體被收容時大多跟我們一樣,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隻是他們沒有我們幸運,能遇到老大。他們的命運也不由自己選擇,你不該遷怒於他們。”
“況且,當時**平村鎮的也不是傭兵團,是帝國手下的鎮壓軍。你該恨的是他們,不是南鳶。”
脫離了閆陽的保護,張徊似乎一夜長大,不再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刺兒頭,知道自己該負起怎樣的責任。
小芸聽完這段話,抱頭痛哭。她是真的慌了,不計後果作出的行為可能會導致ZERO全盤皆輸,元哥哥多年的心血功虧一簣。她被仇恨蒙蔽失去了理智,甚至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類人。
“還有,你私下跟夙組織交易的事,按規定也無法輕饒。不過這件事等老大醒了再說,這幾天,希望你別再添亂了。”
張徊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繼續問:“你當初是怎麽跟夙組織的人取得聯係的?”
小芸哽咽道:“是一個叫‘十水’的網站,上麵有人專門售賣致幻粉,我也不知道真假,隻是想買來試試……”
“好一個試試,如果對方順藤摸瓜查到你的身份,查到組織的具體位置,你想過後果嗎?”
小芸愣住了,睜著哭腫的雙眼,嘴唇微張:“我……”
“連傭兵團的人都查不到他們的下落,憑什麽你一個小姑娘能查到?”張徊反問道。
小芸想開口辯解,卻突然泄了氣,她的確沒考慮到這些。
張徊歎了口氣,“你看沒看清接頭人的長相?”
“我,我沒見到人,我就是按他說的地址去取藥……”小芸越說越沒底氣。
“算了,我猜你也沒看到。夙組織的人是出了名的狡猾,如果用這種方法就能調出幕後的人,哪兒還需要繞這麽多彎子。以後不準再上那個網站,也不準私自跟組織外的人聯係,不然我也救不了。”
“知,知道了。”小芸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除了應下張徊的話,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