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治病
顧黎驚慌失措地低下頭,仿佛麵對的不是南鳶,而是來自神的審判。
南鳶的目光裏充斥著憤怒和懷疑,但是她也明白顧黎的顧及,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閆陽是無辜的,我要帶他離開,誰攔我我就殺誰。至於其他事,我自會回來做個了斷。”
南鳶撂下這句後,收起匕首往閆陽身邊走去。她的手臂在不斷滲血,衣服被染成鮮紅,由於失血過多四肢也有些無力發麻,但她依然將奄奄一息的閆陽扶起來往門口走。
一路上暢通無阻,沒有人敢攔她的去路,更沒人敢隨意開槍。縮在角落的富商和科學家們像是躲避什麽怪物似的往牆角鑽。南鳶站定在門口,衝研究員吼道:“開門。”
研究員看了南耀明一眼,得到指令後抖著手按下指紋。大門在麵前緩緩展開,門外的幹燥熱氣迎麵而來。大門隨後緊閉,**也被隔絕在門內。
南鳶正想從哪兒搞輛車,抬頭就看見遠處的黑色轎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連峰滿臉焦急地跑過來問:“鳶隊,我還以為你們出不來了,急死我了。”
南鳶一臉詫異地回道:“你怎麽在這兒?”
“團長讓我在外麵等你,以防萬一。”
連峰連忙扶住閆陽的另外一隻胳膊,繼續問:“你們怎麽傷成這樣啊,季老大還真下得去手。先不說這些了,我先送你們離開。鳶隊,咱們去哪兒?”
在車裏等待的時間比一個世紀還長,天色漸暗,連峰抽完了一整包煙。團長不讓他進去,也不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隻能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心急如焚,甚至一度以為可能等不到人出來了。
南鳶思索了幾秒後道:“先上車。”
將閆陽安置在後座後,南鳶摸出了他放在衣兜裏的手機。雖然不知道閆陽在外麵跟誰有來往,但看他三天兩頭往外跑,應該會有認識的人能暫時收容一下。必須找到足夠安全又能躲過傭兵團追擊的地方。
手機開機後,幾十個未接來電的消息不斷轟炸。南鳶皺起眉,點開了通話記錄。是同一個人打來的,但是沒有備注姓名,隻有一串數字。
南鳶試著回撥過去,剛按下通話鍵對方就接了起來。
“老大!你是不是出事兒了!一天都不接電話,嚇死我了。”張徊的大嗓門兒從聽筒那邊傳來。
“喂?你怎麽不說話啊?老大?你不是真出事兒了吧!你趕緊說句話啊,你別嚇我!”
聽到對麵的人焦急出聲,南鳶反而放心了許多。
“他受了重傷,必須先找地方安置。你那邊方便嗎?給我個地址,我送他過去。”經曆了今天這一遭,南鳶身心疲憊,卻不得不強撐精神。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後突然加大嗓門道:“什麽?他受傷了?他怎麽受傷的!我就知道待在傭兵團總沒好事兒,是被那個叫南鳶的女人傷的嗎?嚴重嗎?”
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又問:“不過你是誰啊?你為什麽在他身邊,我沒聽說他交女朋友了啊。”
南鳶被他吵得腦瓜仁兒嗡嗡地疼,還有,什麽叫被她傷的,看來陽陽沒少在背後說她壞話。
她重重歎了口氣道:“我是南鳶。”
又是一陣相似的沉默,就在南鳶以為信號中斷時,張徊才突然開口:“你你你,你說你是誰?不,不可能吧,你要真的是南鳶怎麽可能救我老大,你巴不得他早點死吧。”
南鳶皺著眉,她現在沒有耐心跟張徊兜圈子,更不想跟他吵架,冷聲命令道:“我沒必要騙你,還有,閆陽現在需要絕對隱蔽的地方治病,他的身體撐不了太久,如果你真的在乎他的死活,立刻把地址發給我。”
張徊嚇出一身冷汗的同時又很猶豫,ZERO的秘密基地是閆陽親自建立的,他早就下過死命令,不能讓任何外人知道基地的位置,但是現在情況特殊,他不得不違背老大的命令。
“行,我,我馬上發,我在門口等你們,你們快點兒。”
“嗯。”掛斷電話後南鳶轉頭對連峰說:“按這個地址走。”
南鳶從副駕的後視鏡往後座看了一眼,閆陽還處於昏迷狀態,但是應該沒有傷及根本,隻是被讀心術反噬,需要時間恢複體力。
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也沒辦法直接取芯片。何況這個國家的醫療資源幾乎被實驗室壟斷,想要從頭到尾做全身檢查隻能返回去,這不現實。
南鳶正頭疼地靠窗思考對策,連峰欲言又止地開口詢問道:“鳶隊,你這是,血洗實驗室了啊。你這滿身的傷看著怪嚇人的,能撐得住嗎?”
南鳶看著窗外的夜色,默不作聲。這是她第一次背離組織的意願,也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殺了研究員。之後的事態會朝什麽發展她難以預料,她隻有一個念頭,她要讓閆陽活下去。
車輛穿梭在空無一人的荒漠中,偶爾能聽見蛇鼠的吱聲。過了好一會兒南鳶才神情複雜地問:“你就這麽跟我走了,想沒想過會有什麽後果?”
連峰嗬嗬地笑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但是你是什麽樣的人,這些年我也看得清。再說了,是團長讓我來的,出什麽事兒還有他扛著。”
這麽多年,顧黎對南鳶怎樣她心知肚明,以至於就算顧黎對她說了謊她也沒有真的生氣。他不過是在審時度勢最後選擇了他認為的最優解。語言可以騙人但是感受不會,她感受過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連峰也看了眼後座的閆陽,猶豫許久後問:“不過,閆隊這次離開傭兵團,以後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南鳶望著窗外說:“他不需要回去。”
隻要他能好好活著,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麵也沒關係。
車子在黑夜中穿行,繞過彎彎曲曲的小巷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張徊在門口等待多時,見到一輛陌生轎車亮起車燈後急忙跑過去敲窗。
南鳶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張徊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避,生怕她認出自己,畢竟上一次還是以zero的副部在戰場上跟她兵戎相見。
“你是剛剛電話裏那個人?”
南鳶十分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破銅爛鐵鑄起的避難所就像被炮彈轟炸過似的,不像人能住的地方。
張徊見她對這裏似乎不太滿意,也沒有說破,隻是回答道:“對,我是。老大在車上嗎?我背他進去就好,你們就請回吧。”
說著張徊就往車的後排走,剛要拉門把手,南鳶一掌拍在門上,氣勢洶洶地說:“在他徹底醒過來之前,我不會把他交給你。”
說完又側身招呼連峰:“把閆陽搬進去你就先回傭兵團,等我處理好事情就回去。”
不等張徊開口拒絕,南鳶打開車門,連峰點點頭一路小跑過來背起閆陽,斜睨了眼張徊那**不羈的光頭加小辮兒,說:“麻煩帶個路?”
張徊掃了眼南鳶的衣服,幹了的血漬糊了一身,臉上胳膊上也是血跡斑斑,像是經曆大難後逃出來的士兵。他不了解南鳶但是也清楚南鳶的脾氣不好惹,隻能安慰自己也許他們沒有惡意。
“這邊走。”
如今隻能以老大的身體為重。
幾人從窄小的挨門進入房子,裏麵倒是比外麵看著幹淨整潔許多。隻是這棟樓空空****,明明有很多隔間卻沒有半個人影。
將閆陽放在一張木板**後,南鳶仰頭示意連峰:“回去吧。”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鳶隊,有什麽事兒隨時聯係我。”
連峰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南鳶自己也身受重傷。這裏沒有保育艙,憑她自己的身體機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恢複如初。
南鳶嗯了一聲,在連峰即將踏出房門時又囑咐了一句:“對了,不要跟任何人透露這個地址,明白嗎?”
“放心,我誰也不說,就當我沒來過這兒。”
張徊在一旁聽得清楚,對南鳶的態度也似有軟化的跡象。
“那個,南鳶大小姐,我們這兒環境比較簡陋,明天我給你收拾一間房出來,今天太晚了,隻能湊合一下。”從進門張徊就在默默觀察她,感受到她對閆陽的不同尋常,既然她要留在這兒,來者是客,他現在暫時代管ZERO,必然不會以怨報德。
“先不說這些,你有認識的醫生嗎?閆陽傷得很重,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不排除內髒有受損的可能。”南鳶伸手去碰了下閆陽的臉,體溫比之前又高了一些。
張徊一聽事情比想象中更嚴重,心急火燎地說:“有,有,有醫生,我馬上去接醫生來。”
“嗯,快去快回,我在這兒陪他。”
半個小時後,張徊氣喘籲籲地拖著個老頭子回來。老頭穿著發黃的白大褂,但邊邊角角都熨燙平整,顯然很愛惜。
他被這個年輕人不由分說地拉著就跑,半路還被嫌棄走得太慢,直接扛起來跑,此刻正感覺五髒六腑都震得錯了位。
雖然南鳶不太信任除實驗室以外的人的醫術,但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連忙起身讓位,道明情況:“醫生,他沒有外傷,但是一直在昏迷,可能心髒出了點問題,還在發燒,你仔細瞧瞧。”
見老頭就背了個木頭箱子,什麽醫學器皿也沒有,南鳶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老頭子單手撐著腰走過來,將木箱放在椅子上,伸手去摸閆陽的手腕內側,閉眼沉思。
隻見他微微點頭後收回手說:“他是氣急攻心導致體內血脈淤堵,老夫給他紮上幾針,另外再配上幾幅湯藥,服用三日便可痊愈。”
“紮針?”這個詞匯超出了南鳶的理解範圍。
“這是老夫祖上所傳的獨門秘道,不可多言。不過你放心,我定能將他治好。”說著老頭便打開木箱,取出銀針要往閆陽的身上紮。
“等等。”南鳶一把拉住那隻枯瘦的手腕,“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你確定不會出事?”
張徊這時趕緊走上前來解釋道:“南鳶大小姐,我們這兒可不像你們傭兵團財大氣粗,沒什麽高科技醫術。但是你放心,他是我們這個片區最好的醫生,不會有問題的。況且這兒躺著的是我大哥,我可不敢瞎糊弄。”
南鳶猶豫片刻還是鬆開了手:“最好是這樣,要是出什麽岔子,就拿他這條命來抵。”
老頭子沒被她的話惹怒,反倒笑了笑:“小姑娘,現在這個世道,像你這樣專情的人可不多了。”
幾針下去,閆陽明顯表情痛苦地略微掙紮了一下。
南鳶又著急地想上前阻止,張徊見狀輕輕扯著她的衣袖走到一邊:“南鳶大小姐,您放心吧,真不會有事兒,您別去打擾醫生,算我求您了。”
南鳶不耐煩地皺了下眉,沒有搭話,雙手環在胸前,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手臂。
過了一會兒,老頭子取下銀針裝回木箱中,轉身問道:“你是他的夫人嗎?”
“夫人?什麽夫人?”南鳶走過去看了眼還在沉睡的閆陽,見他神情終於舒展開,一顆心才終於落回肚子裏。
老頭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白大褂,接著說:“哈哈,年輕人都害羞,我理解。對了,我看你這身傷也挺嚴重的,要不老夫給你也看看?”
“不用,給我點酒精就行。”她心想,等閆陽醒過來她就回實驗室,就算研究員不願意給她治療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老頭沒再多問,轉身對張徊說:“那你現在跟我回去取藥吧。”
張徊連聲道謝:“行,謝謝您,大晚上把您叫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對了,醫藥費我給您結一下。”
張徊說著就要掏手機。
“不用,這些年我也受了你們不少照顧,醫藥費就免了吧。”老頭背上木箱,跟南鳶道別,“小姑娘,你也要保重身體啊。”
“嗯,謝謝。”這是南鳶人生中第一次跟人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