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合照

閆陽在實驗室裏亂轉,最近由於新藥的研製,工作人員都忙得腳不沾地,誰也沒有時間搭理他。

他走走瞧瞧,最後把目標鎖定在一個正在整理資料的女研究員身上。

“南鳶說她的補給藥快吃完了,讓我幫她帶點回去,你可以帶我去取嗎?”閆陽湊近了些,雙手按在桌角,頭發散亂地耷拉著,神情溫柔,眼含笑意。

女研究員抬頭就撞進那雙勾子般的眼睛裏,臉刷地就燒了起來。她扶了扶眼鏡來掩飾內心的慌張,害羞地低下頭,輕聲說:“好。”

實驗室的研究員大部分都是工科男打扮,呆頭呆腦,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長相帥氣,打扮也沒那麽規矩的男生跟她說話,她一時間有點受寵若驚。

由於閆陽最近已經跟大家混得眼熟,誰也不關心他在跟誰講話,講些什麽內容,誰都沒投來注視的目光。

剛走到儲藏室,閆陽故意碰倒了裝滿補給藥的紙箱,一邊道歉一邊俯下身收拾,“不好意思,我毛手毛腳的,沒看到這兒有個箱子。”

“沒,沒關係,我來就好。”女生連忙蹲下將藥裝回去。

趁她不注意,閆陽側身偷偷拿走了她衣兜裏的門禁卡,揣回了自己的褲兜裏。

“補給藥都是有編號的,這些還沒有入庫,我去給你拿之前裝好的。”她快步往裏走,跟一個陌生男人待在同一個空間裏,連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她不太習慣這樣的氛圍。

閆陽站在門口等,過了幾分鍾,女生抱著一個黑盒子出來。

“這是給南鳶的,教授專門交代過,她的藥都要單獨包裝。”她將藥箱遞給閆陽,眼睛默默盯著眼前的箱子,不好意思抬頭。

“謝謝。”閆陽接過箱子,抿嘴笑了笑,往大廳走去。

在路的盡頭,趁沒人注意,他直接拐到了安全通道,避開所有監控悄悄上了4樓。

4樓的構造和樓下差不多,隻是每個房間都需要刷卡才能進入。防窺玻璃擋住了視線,從外部完全看不見裏麵的環境。

剛才已經耽誤了一些時間,他必須加快節奏搜查。

令他驚訝的是,所有房間都是空的。除了常規儀器,根本沒有人待過的痕跡。他一路往裏走,直到走進最後一間屋子,發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電腦壁紙上的女人好像是南鳶,但又好像不是。

黑色瞳仁,棕紅色短發,笑得明媚又燦爛,雙手挽著身邊男人的胳膊。而她身旁站著的,分明是年輕時候的南耀明。五官清俊,戴著金邊眼鏡,一身名貴西裝,像是貴族學校走出來的高材生。

眼角沒有痣,這的確不是南鳶,但是按年齡和容貌推斷,極有可能是她的親生母親。在帝國,南耀明是揚名立萬的科學家,卻從不曾聽人提到過他的妻子。

電腦上了密碼鎖,他沒法在這麽短時間內破解,隻能拍下這張合照,合上屏幕,快速鎖好門,裝作若無其事地下了樓。

剛下來,南耀明就打開了房門找他。見他手裏提著黑色藥箱,眉心不自覺地皺在一起。

“這是南鳶的東西?”最近他放鬆了警惕,讓閆陽肆無忌憚地在實驗室裏穿行,但閆陽似乎越界了。

“南鳶說藥吃完了,讓我給她捎點回去。”閆陽說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仿佛這本就是事實。

“不成體統,哪兒有讓領導替她跑腿的。”南耀明嗔怪道。

閆陽會心一笑:“順手而已。”他朝門內看了一眼,又問:你們談完了?”

“嗯,差不多了。他從今天開始就先留在實驗室,我會找人看好他。顧黎那邊我待會兒打個電話過去就行,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

閆陽點點頭,又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

閆陽剛回傭兵團就被顧黎叫到了辦公室。顧黎板著張臉,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卻竄起無名火。但是閆陽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南耀明,他想發火也沒處發。

重刑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帶走,他還不能追責,這放在任何一個領導人身上都是奇恥大辱。他更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南教授會讓閆陽去代辦這件事,而不是直接找他商量。

即便是再敬重南耀明,但傭兵團畢竟隸屬帝國,不是什麽人都能隨隨便便放出去的。這要是被別人知道,他的麵子往哪兒擱。但是木已成舟,再去要人也晚了。

加上他注意到閆陽手中提著的黑箱子,那是刻著南鳶代號的藥箱,每次要麽是南鳶自己去拿,要麽也是他去拿的。

南耀明這擺明了是已經不信任他了。

由於那天南鳶發現了地下室,他著急忙慌地連夜叫人把所有實驗體轉移到基地外的臨時營地。為了收拾爛攤子,他一夜沒合眼,結果什麽好處都沒撈著,還惹得一身腥。

見他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綠,變幻莫測,閆陽憋著笑說:“事情交代完了,那我去給南鳶送藥。”

似乎要再往他的傷口上撒一把鹽,閆陽才感覺心情暢快。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報複心變得越來越強。

但是,正邁出辦公室,他突然身體一僵,停在了原地。他光顧著高興,完全忘了南鳶根本沒讓他去拿藥。這件事又要怎麽解釋呢。

南鳶雖然看著傻傻的好哄騙,但她不至於蠢到相信自己是預感到她的藥快吃完了,專門去給她取藥。不想個正經的理由,他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見南鳶沒在訓練場,估計是在房間裏休息,他拿著藥盒站在門外,躊躇著該怎麽說才顯得一切正常。

敲了半天的門裏麵才傳來走路的動靜。

“是你。”南鳶開門見到他並不吃驚,隻是將房門敞開,讓出一條路說,“進來吧。”

閆陽沒想到她竟然會邀請自己進去,有些吃驚。他還是第一次進南鳶的房間,但是如果不進去,反而顯得太拘謹,於是就大步跨了進去。

原該擺放化妝品的桌子被她七零八落地放滿冷兵器,桌子中間有個半開著的箱子,裏麵是把藍色狙擊槍,被擦得鋥亮。

“這槍不錯,定做的?”閆陽想伸手去碰槍身,被南鳶及時打斷,“別亂碰。”閆陽的手停在半空,僵硬片刻後收回。

“我正有事兒找你。”南鳶坐回窗邊,半仰著頭,似乎想讓幹燥的熱氣帶走頭發上的水分。

“你的藥。”閆陽把盒子放在桌角,“過段時間要去南邊,歸期未定,怕你的補給跟不上,多帶點總沒壞處。”

去南邊的計劃還沒有開始部署,找南耀明要實驗體也隻是試探,但這些在這個關鍵時刻卻成了最好的借口。

“嗯。”南鳶閉著眼睛沐浴陽光,低聲回道。

見她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閆陽安下心來,左右巡視一圈,發現房間裏沒有椅子,他隻能靠在桌邊半坐著,繼續說:“你找我什麽事兒?”

南鳶睜開眼,沒有看他,而是盯著門口,眼神放空:“你跟我父親是什麽關係?”

閆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什麽?”

他跟南耀明是什麽關係,仇敵而已。但是他不可能在南耀明的女兒麵前說他想殺了她父親。

“你跟離堯的對話,我聽到了,他現在人在實驗室對吧?”南鳶轉過頭,和他四目相對。沉著而冷漠,像是看一個沒有生命體征的物品。

閆陽怔神,想收回視線,但她的目光充滿侵犯性,帶著審問的語氣,讓人不舒服。

“你父親想讓他戴罪立功,給了他個職位。”閆陽沒有示弱,也沒有退縮,麵對南鳶,他本就不該有愧疚,抑或是任何一種感情。

“他是重刑犯,是該被處死的。殺了那麽多人,現在倒是想著立功了?”南鳶冷哼一聲,並不讚同閆陽的說法。

他殺的人加起來可能也沒你多吧,閆陽想反駁,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這件事已經不歸傭兵團管了,他的死活也不用你操心。”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外表看著讓人討厭,跟那些暴徒不一樣,但其實你們根本沒什麽兩樣。都很會給自己找理由,很善於推脫責任。”

南鳶看著風度翩翩的閆陽,藍色瞳孔卻是冰冷的,像翻湧的海浪拍打著死去的珊瑚礁。

閆陽沒被她惹怒,反而笑道:“我跟他們不一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的達到了,你父親的目的也達到了,這不就是你們的思維方式?”

南鳶被他的話刺痛一般,心底湧上不安,但很快又化成憤怒。她目光鄙夷地看著閆陽,她不理解為什麽他能這麽理直氣壯地反駁。“你不配待在傭兵團,這裏不需要你這樣的人。”

陽光很刺眼,空氣裏彌漫著灰塵,令人煩躁。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在閆陽的印象中,他跟南鳶一直格格不入,爭鋒相對,隻是很多時候他都在選擇性地回避問題。而這一次,他居然被當成了那個唯利是圖的人,簡直可笑。

無力解釋,也不想解釋,他告誡自己別忘了回帝國的目的,如果這麽輕易被南鳶的話影響,跟十四年前的自己又有什麽區別。

他站起身,撫平情緒後回道:“你還沒資格決定我的去留,等你坐上我的位置,再來跟我討價還價。”

走之前他看了眼桌上的鐵匣子,冷聲道:“槍不錯,就是別用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