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將計就計
楚雲緲沒有追問昏迷之事,一直讓閆陽心裏不踏實。他心想,就算楚雲緲真的以為自己是生病暈倒,但他沒有請醫生來檢查,甚至沒有跟上麵透露一點風聲,這本身就不合常理。帝女是千金之軀,就算是小磕碰都應該引起重視才對。
她沒有抱怨,甚至沒有提過一個字,在科研會上的反應過於鎮定,反而顯出一絲古怪。
然而,距離兩人被通知的訂婚日期越來越近,閆陽整日焦灼難安,楚雲緲更是心急如焚。
她理想中的丈夫應該是一個沉迷於權利戰爭,最好能跟帝君那個死老頭鬥個你死我活的男人,而不是一個抓著她的秘密和私事不放的男人。況且帝君根本不知道彩隸城的生意,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占為己有。楚雲緲可不希望帝君長命百歲。
但最近的調查卻停滯不前,沒什麽實質性進展,南耀明那邊也沒太大動靜。唯一的好消息是南鳶跟閆陽的接觸似乎確實變少了,這讓她心裏稍微平衡了些。
隻是訂婚在即,閆陽依舊沒有露出破綻,讓她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訂婚儀式即將舉行的前兩天,她以生病需要靜養數日為由,拖延了婚期。
不出閆陽所料,楚雲緲的確起了疑心。但這對閆陽來說卻是個好消息,在這場沉默的戰爭中,他搶占了先機。
但是,帝君雖然昏庸無度,但在皇家的聲望麵前,別的根本不值一提。他必然不可能取消這場婚事,閆陽也清楚,拖延隻是緩兵
之計。
最近他跟南鳶的關係又陷入僵局,彼此心照不宣地遠離對方,就算開會,兩人也保持會議桌最遠的對角線距離。
閆陽一心撲在如何才能脫離顧黎和南鳶的幫助也能進入實驗室上,最後他決定,直麵南耀明。
按南耀明往常的性格,加上在科研會上閆陽的無理取鬧,他肯定會避而不見,但是這次閆陽加重了砝碼,提出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第二天他風塵仆仆地開車去了實驗室,而這次的境遇跟之前截然不同。不用門禁卡,也不用站在門口傻等,因為大門口早就有專人在等待,見到他就直接領他去了南耀明的辦公室。
南耀明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即便是工作期間依舊衣著光鮮。銀色腕表,黑框眼鏡,灰色暗紋領帶係得端正,熨燙過的白大褂平整幹淨,儼然一副權威的模樣。
見有人敲門,他往門口瞟了一眼,又低頭查閱手裏的報告,隻輕吐出一句“隨便坐。”
閆陽理了理襯衫,慢條斯理地坐在皮質沙發上。
南耀明很罕見地沒給他臉色看,整理好資料放進文件夾,走到他對麵的單人沙發坐下。
“你在電話裏說的事情,可以展開講講。”他露出溫和的笑容,語氣卻擲地有聲。如果閆陽帶來的消息不能讓他產生更多興趣,他隨時可以將人攆出去。
“您應該有聽說傭兵團押運彩隸城的叛黨回帝都的事吧?”閆陽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禮貌地問道。
南耀明點點頭,“嗯,是聽說過。”
“據調查,反叛頭子的真名,叫離堯。”他故意放慢語速,方便仔細觀察南耀明的反應,也許他對這個名字也有印象。
“離堯?這名字有點耳熟。”南耀明回憶了半天也沒能描畫出這個人的樣子。
“離堯,是帝女身邊的人。隻是當時他易容了,誰也沒發現他的真麵目。”
南耀明這才忽然反應過來,帝女似乎收養過一個侍童,在他還小的時候南耀明見過他一次,這幾年倒是沒怎麽聽到他的消息。
“那你的意思是說,倒賣軍火是帝女的主意?”南耀明摸了摸下巴,仔細辨別閆陽話裏的真偽。
“這倒不一定。離堯生性狡詐惡毒,不一定受帝女管束。不過,除了軍火,我還發現了更嚴重的事。飛行彈您應該聽說過吧,這種彈藥本不稀奇,要不了實驗體的命。但是這次北境之行,南鳶受了重傷,罪魁禍首是飛行彈上塗抹的致幻物。”
南耀明的眼眸裏閃過詫異和驚慌,但又瞬間收斂起情緒。
“致幻物?什麽樣的致幻物?”
“當時事發緊急,取出南鳶體內的飛行彈後,毒藥已經融進血液裏,無從查證。不過慶幸的是南鳶的身體恢複力異於常人,沒有受到過多影響。”
他不打算告訴南耀明南鳶中毒後的症狀,也不想讓他抽出精力去調查致幻物的來源,他的目的隻是要確認南耀明有足夠的理由收押和看管離堯。
南耀明眉頭緊皺,表情嚴肅,卻不是因為南鳶受傷,而是因為閆陽所說的致幻物。不過他現在還不能確定他說的是哪一種,因為在帝都範圍內秘密製造致幻藥的人數不勝數,目的各不相同。但他怕就怕是他想的那個。
不過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確定這件事不可能走漏風聲。況且之前給南鳶做新藥測試時,並沒有檢測到他熟悉的東西。
“離堯跟帝國作對,跟實驗體作對,目的是什麽?”背靠帝女這個靠山,他根本不需要舍近求遠,況且帝女對他愛護有加,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想要什麽得不到?
“離堯是個硬骨頭,直到刑訊逼供了幾天才道出實情,這也是我今天來見您的原因。”閆陽微躬著背,手肘撐在大腿上道。
“就是你電話裏說的人體實驗?”南耀明冷哼一聲,“邊境那種地方,有條件給他做人體實驗嗎?”帝國的每個角落他都走過一遍,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北境的實驗環境有多惡劣。況且光憑閆陽的一張嘴,他不會相信。
“不僅如此,這次他誘導傭兵團北上,目的是南鳶。他想用南鳶的身體做人體實驗。不過這件事我還沒上報傭兵團,畢竟事關重大,還是想聽聽您的看法。”閆陽盯著南耀明那雙跟南鳶像極了的藍眼睛說道。
南耀明渾身散發出寒氣,語氣不屑地說:“就憑他也敢動南鳶。”
閆陽從衣兜裏摸出一小瓶乳白色**,放置桌前。“這是我從離堯的藏身之處搜到的,雖然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但審問期間他看見這東西就神情緊張,我猜測可能跟試驗藥物有關。”
南耀明伸手拿起瓶身,對著燈光仔細端詳了一番,沒看出什麽特別,但還是很自然地將瓶子放進了白大褂裏。
“離堯現在人在哪裏?”他雙手環抱胸前,做出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
“還在傭兵團關押,不過他按律當處,估計這幾天就要下指令了。”閆陽往沙發後靠,蹺著二郎腿,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
“這麽輕易就讓他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南耀明怒斥道。
“那您覺得應該如何處置呢?”閆陽假笑道,心裏卻不勝唏噓。聽見南鳶受傷他沒有絲毫反應,聽到有人要動的是實驗體,他倒是來了精神。
“帶他來實驗室。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跑不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南耀明頓了頓才又加了一句,“顧黎那邊我去說。”
比起帝君,南耀明擁有的實權似乎更多。隻是他們的貪婪如出一轍,眼裏沒有是非善惡,沒有正義和道德,有的隻是肮髒腐敗的欲望。
閆**本不信他讓離堯來實驗室是為了替南鳶報仇,他想要的是離堯手中的實驗數據,即便他都不知道離堯到底幹了些什麽。
見閆陽沒回話,南耀明沉默片刻,清清嗓問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閆陽送上這麽大一塊肥肉,肯定不會毫無要求。
閆陽這才半開玩笑地說:“我哪兒敢跟您提條件,隻是上次的科研會的事兒,在您麵前獻醜了。後來仔細一想,關於實驗體的發展,您說的沒錯。其實我一直對實驗體研究挺感興趣的,如果能有機會跟您觀摩學習,那就求之不得了。”
這番話說得懇切,南耀明的防備也鬆懈了幾分。在他查到的資料裏,閆陽的確出自科學世家,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年輕人想多學點知識是好事,之前的事過了就不提了。以後你要是想來實驗室,隨時歡迎,我會提前跟他們打招呼。”不過南耀明轉念又想到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帝女那邊你準備怎麽處理?”
“這件事不一定跟帝女有關。離堯在北境幾年,兩人是否有聯係也不清楚。但如果他真是受帝女指使,傭兵團的處境就危險了,不得不防。雖然我跟她有婚約在身,但是在這件事處理好之前,一切都作不得數。您放心,她那邊我會看著,免了您的後顧之憂。”
南耀明這才忽然反應過來,上次帝女找他,讓他管束好南鳶,別跟閆陽走太近,難道是怕真相暴露,引火燒身。還是說她真的開始忌憚傭兵團的能力,怕他功高蓋主。
他突然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心中怒火噌噌地往外冒。閆陽這次算是立了大功,有離堯這個把柄,帝女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大動作。既然閆陽拿出這麽大的誠意,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殊不知,閆陽繞了這麽一大圈,隻是為了拿到實驗室進出的權限。扔掉離堯這個定時炸彈,又能讓帝女跟南耀明心生隔閡。實驗室和帝國之間的矛盾越激烈,他的目標就能越快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