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鐵玫瑰

時鍾指向8點零5分，關奇影家準時響起琴聲，那是柴可夫斯基的《船歌》，她手法嫻熟地按動彈鍵，眼睛盯住鋼琴上的琴譜，今晚她接受了國文老師顧仲林的一項特殊任務，要彈奏三遍柴可夫斯基的《船歌》，隻是彈奏時，要加進去一些特殊的節奏。

有三個地方要加節奏，顧先生都在琴譜上做了記號。

三遍柴可夫斯基都彈完了，任務完成，心情舒暢。隻是此刻的關奇影還被蒙在鼓裏，她不明白為什麽先生要讓她彈三遍琴，而且時間要卡得特別準，一分不能多，也一分不能少。

雖然她不明白顧先生的真正用意，但先生說的總不會錯，她一絲不苟地按照先生給的樂譜彈譜，一曲彈罷，又是一曲，接連三遍，月亮隻移動了一小點，天空沒有那麽黑，甚至還有一絲光亮，這世界靜得出奇，關奇影並不知道，就在她家的後花園，有一個潛入者8點零5分準時潛入，身穿黑衣，頭戴鴨舌帽，翻牆跳入，身形靈活。

時間回溯到一天前。

秋子楓化妝成學生來到學校圖書館找人。她身穿校服手裏拿著書，信步走在中西女中寬敞的校園裏，看起來還真像個學生。秋子楓在去新四軍秘密特訓班之前，就精通易妝術，從妙齡少女化妝成一個老太太，也就是分分鍾的事，像變魔術一樣。

她變幻莫測。

她有成為一個好特工的天賦。

秋子楓走在園校裏，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有三個女生迎麵走來，她們有說有笑，好像是其中一個人說了個笑話，另外兩個笑彎了腰。秋子楓用餘光看著她們，心中很是羨慕。她們的校園生活多好啊！三個女生中，其中一個就是關奇影。她們擦肩而過。

那時她們並不認識。

秋子楓繼續往前走，她來到圖書館小樓前，那是一座歐式小樓，有白色的柱子和尖角的屋頂，秋子楓仰望那座建築，抬起一條胳膊遮擋迎麵的陽光。忽然有人從陽光裏走出來，他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上，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看。

“秋子楓，怎麽是你？”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秋子楓說：“我不是來敘舊的，我是上級‘水手’派來的‘鐵玫瑰’，他讓我跟代號‘嶽飛’的人見麵，交流一下琴譜。”

顧仲林說：“琴譜？柴可夫斯基《船歌》的譜子？”

“是的，正是《船歌》。”

“走，我們上去談。”

他們往樓裏走，走到樓梯口時，忽然湧出一群穿校服的女生，個個神采飛揚，見到顧仲林都很有禮貌，一一鞠躬叫聲“顧先生好”，然後跑開去。她們是像風一樣的女子，秋子楓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還有特訓班時期的“小秋”。

“她們好可愛啊！”

他們到達一間較隱秘的辦公室，二人麵對麵坐下，中間隔著辦公桌。

顧仲林說：“是啊，她們十六七歲，都很單純。她們的家庭背景都比較富有，但也大都有愛國之心，她們之中也不乏有可以培養的苗子，目前還在慢慢考察階段。”

“不行，來不及了。水手今天讓我來跟你接頭，就是讓我來送琴譜，你必須兩小時內選定目標，然後做她的思想工作，讓她為我地下黨工作。”

“兩小時？太緊張了吧？讓我先看看琴譜吧！”

他們進行了秘密交接。這次傳遞信息的主要內容是關於藥品的，所以十萬火急，必須在今晚傳遞出去。電文的內容大至是這樣的：

“新四軍江南支隊急需藥品，上級需要把已采買好的藥品從上海運送出去，日本人層層設卡，對過往過往車輛嚴查。我們把藥品偽裝成日用品，放在汽車裏運出去。”

又說：“琴譜裏含有接貨時間，藥品數目及接頭人等重要信息，一定要在今晚8點零5分發出去，花園裏有我交通員‘收報’。”

“事關重大。這事兒可耽擱不得。”

顧仲林正跟化妝成學生模樣的地下工作者說著話，外麵突然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他一驚，示意來送情報的鐵玫瑰到一塊豎著的小黑板後麵躲一躲。鐵玫瑰閃身躲起，顧仲林抻了抻衣襟，大聲說：“是誰呀？進來吧？”

白色木門一開，走進來一個穿校服的女生，頭發齊肩，眉清目秀。此人正是關奇影。

“關奇影，你找我有事嗎？”

“有事。青瑤木偶戲劇社現在由我負責，想請先生過目一下我寫的劇本《小王子》。”

說著話，關奇影遞上劇本給顧仲林。顧仲林接過劇本的同時，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但他沒有立刻說出口，隻是低下頭專心看劇本，不時地用筆在上麵勾畫一些記號。關奇影在先生麵前，顯然有些緊張，她雙手放在膝蓋上，食指不時地弓起來一下，像在彈琴。

“嗯，劇本我看了，寫得不錯。想不到關奇影還是個小才女呢，會寫劇本，會彈鋼琴。”

“哪裏，先生過誇了。彈琴不過是雕蟲小技，從小練過一點兒。”

顧仲林話裏有話地說：“哦，是這樣啊。”又說：“去吧，去排練吧！我這會兒還有點事，過一會兒我到排練廳來找你們。”

關奇影站起身衝先生深鞠一躬道：“謝謝顧先生！”

小姑娘拿著劇本轉身離去。“鐵玫瑰”秋子楓這才從小黑板後麵閃身而出，長歎一口氣說：“啊！憋死我啦！”

顧仲林若有所思地說：“我有一個想法——”

剛說到這兒，隻聽得他和鐵玫瑰異口同聲地說：“關-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