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買藥
為新四軍采買一批稀缺藥品的任務，就這樣落到了關奇影和沈雪月二人身上。關於顧仲林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地下黨，沈雪月采取“默認”的態度，並不主動詢問，隻是配合關奇影一起默默做事。沈雪月雖然是一個女生，但她的偶像是飛行學員高錦陽，她也想像高錦陽那樣，為抗日做點事。
下午是學校木偶劇團的排練時間，關奇影約上沈雪月，二人帶上糕點和咖啡躲進排練間旁邊的更衣間裏說話。四周站立著紅紅綠綠木偶的衣服，有風吹來，紅衣推搡著綠衣，人一樣地動起來，還真有點嚇人。
關奇影每一個角落仔細檢查後，才在高腳木椅上坐下來，掰一半夾心麵包給坐在身邊的沈雪月，二人商量起事來。
“新四軍急需要這批藥品，顧仲林冒險來找咱倆，說明事態緊事，咱們必須得馬上行動起來。20箱盤尼西林，不是個小數目，咱倆得合計一下，如何才能把藥品搞到手。”關奇影啃著麵包說。
沈雪月說：“毫無疑問，首先得通過我爸那一關。”
“聽說你爸對藥品管控很嚴格啊，他生意做得那麽大，一定非常謹慎吧？”
那是！爸爸做生意就像玻璃表麵跳舞，每動一下，都得提前考慮半天。小貓過冰河，謹慎得過分了。”
“謹慎點好啊！”關奇影說，“問題是連你這個獨生女兒他都防著嗎？”
“不好說！從沒有過什麽事求過他。”
“這樣吧，你打著我的旗號去求你爸，你爸也知道咱倆是女中同學、好朋友，我想托你買點藥，他老人家不會不難咱們這個麵子吧？”
“噢唷！你可不了解我爸，雖說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但千萬不可用‘老人家’三個字來形容他，在家我都叫他‘青年’，沈康力，沈青年，今天過得怎麽樣？還開心嗎？”
“嗯，開心！”
沈雪月活靈活現說話的樣子把她們自己都逗笑了。關奇影笑著說：“嗬嗬！我想起來了，你應該給咱們木偶戲裏的老頭配音，活靈活現，特別像！”
“哎！關奇影，我可警告你啊，要想從我爸的那兒買到藥品，就千萬別提‘老’字，否則別說搞到西藥了，就連保春雪丸也別想弄到一顆。”
“保春雪丸是什麽東西？”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是女士用來美容的，吃了它，皮膚超好，青春永駐，是我們家藥店的秘密武器哦，靠它賺了不少錢。”
“明白了！回到正題上，盤尼西林的事，你先跟你爸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態度。”
“嗯，我今晚回去就問他。”
大概是空氣中某種香甜的味道傳到了樓道裏，突然有個同學推門進來，探頭探腦地說：“唷！沈雪月！關奇影！你們兩個躲在化妝間幹什麽？化妝間不準吃東西的，要是被指導老師看見了，你倆準挨罵！”
沈雪月塞給她一塊麵包說，“喏！你也來嚐一塊！排練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倆在這兒墊墊饑。”
那女孩拿了麵包，歡天喜地地去了，不再多嘴多舌。
這天晚上，沈雪月坐在客廳等爸爸沈康力回來。
沈康力工作一向勤力，大藥房開了一家又一家，錢賺了一火車又一火車，仍不罷手，更加努力地工作，好像要把天下能賺的錢都賺回來。
這天沈雪月難得有事找父親商量，父親卻回來得越發晚，到晚上九點多，小丫鬟才跑跑跑跑顛顛進來說：“小姐，老爺回來啦！”
沈月雪正高興呢，卻發現父親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而是帶回一個人來—— 一個女人。門前鏡燈下，隻見此人身穿白狐領大衣，耳朵上帶著裝飾性的護耳，也是白色狐狸毛的。此人有多愛白狐，穿在身上還不夠，還要戴在耳朵上，這在上海並不多見。
“白安妮，這是我的寶貝女兒小雪。”父親對那“白狐狸”說。
沈雪月對那“安妮”白了一眼，嘴唇幹幹的，什麽話也沒說。父親問：“小雪，這麽晚了還不睡，明天不用上學啊？”
“爸，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沈雪力就對那白安妮說，“白小姐，你先去吧，到書房歇會兒，等我！”
白安妮好不情願地說：“好吧，那你快點啊！”
白安妮跟著傭人離開客廳。爸爸跟小雪坐下來說話。
小雪說：“爸，這是什麽人，看起來不像好人。”
爸爸說：“小雪，大人的事你少管，你隻要在學校好好讀書，做個好姑娘就好了。”
“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不管？如今天下大亂，日本人在上海橫行霸道，他們欺淩婦女，搶東西，奪文物，還在市區開槍軍事演習，弄得烏煙瘴氣。爸我現在長大了，不再是小女孩了，我是大人了，我得管著你！”
“哦？我的寶貝女兒怎麽時候長大了？放心吧，爸交朋友自有分寸的。你爸我，康力大藥房的創始人，白手起家，創下了一份大家業，爸要是那種不靠譜的人，能撐到今天？”
“是的是的，爸爸最厲害！”
又說：“爸我今天想跟你要說的是另一件事，有朋友找到我，想買一批西藥，咱們家康力大藥房也是名聲在外，他們托人辦事，找來找去竟然找到我頭上來了。想買這個藥，你看能幫他們買嗎？”
爸爸拿過小雪遞小紙條，隻看了一眼，臉色馬上變了，聲音提高了八度，大聲說：“什麽？盤尼西林？還要20箱？小雪，你老老實實跟爸說，這批藥是誰讓你搞的？他有什麽政治背景？他是不是新四軍？八路軍？”
聽爸爸這樣一說，沈雪月的小姐脾氣犯了，小手一揮對爸爸說：“算了算了，托你買點藥扯什麽新四軍、八路軍，我朋友也是富家小姐，隻是她喜歡上了一個普通人，這個普通人想倒騰點藥品賺一點差價而已。想那麽複雜！”
“那你的朋友叫什麽名字？我認識嗎？”
“你見過她吧？她也是中西女中的，我們同班，她叫關奇影，她爸是海波絲綢貿易公司的老板。”
“海波絲綢？這個我好像聽說過，生意做的蠻大的。”
“當然啦！大老板！他女兒跟我是好朋友，我們一起做木偶演出，一起看電影，是玩得好的朋友。”
爸說：“女兒啊，你交朋友爸爸支持你，但你千萬不要攪進政治啊，政治是玩不得的，特別是你們女孩子，玩政治太危險啦！咱家也不缺錢，單單純純地做個乖孩子不好嗎？”
“你這是拒絕了？”
“對不起，女兒，這件事，我必須說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