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9日

春紅不知道，關奇冰並不是地下黨，真正執行這次暗殺任務的是組織上指派的三人小組：秋子楓、怪獸和小紅。怪獸和小紅負責作掩護，秋子楓是對漢奸薑德仁開槍的人。三人小組做好了充分準備，槍支、易妝術、逃生通道，這一切全都準備得萬無一失，結果，一上場還是出了亂子，他們殺錯人了。

19日那天終於來了。精通易妝術的秋子楓這回打扮成大男孩模樣，袖著手跟在京劇名伶慕春紅後麵，怪獸和小紅幫著提行頭，整整兩大包，怪獸用擔子挑著，其實也並不沉，隻是體積大。槍就藏在細軟底下，籃子有夾層，藏把短槍有富裕。

軍警對觀眾檢查得很仔細，在入口處嚴格搜身，一女子身上藏了把玩具手槍，本以為沒事兒，大大咧咧進門，結果軍警看她耦荷色旗袍中間鼓出來一塊，又不好動手去摸，就問她：

“對不起，小姐！腰裏藏著什麽東西，鼓鼓囊囊的？”

“沒什麽。一把玩具而矣。”

“槍！是槍？”

“別那麽大驚小怪的，我剛才說了，玩具槍而矣。”

就在他們爭吵的同時，帶真槍的一夥人已從演員專用通道進入，如魚入水，順暢沒有遮擋。慕春紅是京劇名角，劇場靠她撐場子呢，誰敢攔她？後麵跟著的幾個人又扮得格外像跟班，就是內行人也看不出一絲絲破綻。

秋子楓是易妝天才，精通易妝術，她能由女變男，由妙齡少女變成80歲老翁。她可男可女的化妝手法，多次在執行任務時派上用處，這次執行刺殺漢奸薑德仁的任務，她就再次變身成“大男孩”，跟在京劇名伶身後，一招一式全都入戲。

這次任務開始得很順利，後來卻出現了烏龍，一開始是要殺漢奸，結果地下黨開槍射殺的卻是日本鬼子高橋板一，一槍斃命。

說起來，也怪敵人太狡猾，自做聰明。

這個京劇名伶慕春紅仗著自己在上海有些名氣，拽得不行。此次接到她的請柬，薑德仁還是有點高興的。他在辦公桌前坐了良久，捏著那張請柬左看看、右看看，他決定給日本人打個電話，巴結一下他。因為他知道高橋板一一直想聽慕春紅唱戲，誰知那慕春紅卻很不識相，抱定了“決不給日本人唱戲”的態度，東躲西藏，就是不讓日本人聽戲。

這回她主動送來兩張票，看來是回心轉意把這事給想通了。在薑德仁看來，眼下是日本人的天下，還是跟他們合作得好。就拿自己來說，自從得到太君賞識，他也有錢辦雜誌了，也有錢發稿費了，也有女人向他主動靠攏了。

19日去戲園看戲，他決定跟他眼中的“發財樹”一起去。電話打過去高橋板一果然高興，他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對薑德仁說：

“你的，大大地好！京劇，我喜歡！一起去！”

“好的，一起去！”

也怪那日本人自作聰明，19日臨進場，高橋板一突然提出要跟薑德仁調換衣服，他讓薑德仁穿了他的軍裝，而自己卻換上薑德仁那件薑黃色格子西裝。

秋子楓得到的指令是：此次鋤奸行動的任務是除掉《三顆石》主筆漢奸薑德仁。秋子楓收到一張薑德仁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穿著那件格子西裝。

秋子楓開槍前胸有成竹，認清了那漢奸。

組織上對她再三叮囑，一定不能錯殺無辜，必須看清楚了再開槍。秋子楓在特訓班學習的時候，槍法並不好，是顧仲林一再幫她練習，使她的槍法才得以提高。後來秋子楓槍法很準，百步穿楊，這次任務也是對她槍法的考驗。

有一段時間，秋子楓對練槍法著了魔，她瞄衣服，瞄襪子，瞄手絹，掛在晾衣繩上的件件衣物她都瞄過。她還用手瞄過路的小貓，小狗，天上的飛鳥，花草上的蜜蜂。最搞笑的一次，她在公園用手瞄一個禿子頭上的一隻蒼蠅，被人發現了，人家瞪大圓眼凶她，她也做了個鬼臉回敬人家。那人以為是誰家的少女調皮，就沒跟她較真。

瞄蒼蠅那次，秋子楓發現自己的眼神變了，變得異常銳利。

靶心已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