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告密者

母親接電話的聲音很小,好像是有客人要來。

關奇影有一種直覺:來者跟自己有關。

她飯後坐在鋼琴前彈琴,由於心緒煩亂,那首很熟的曲子柴可夫斯基的《船歌》她竟然彈錯了好幾個地方,而且連彈兩遍,都有錯地方,最後她憤怒地“咚咚”連砸幾下琴鍵,算是泄憤。

“小姐,不想彈琴就別彈了,你這樣打鐵似地敲,把鋼琴都敲壞了。”

張媽正在客廳裏拿塊抹布東擦西擦,整理東西,見小姐不好好彈琴,就湊過來說了一嘴。這時,坐在琴凳上的關奇影忽然用餘光瞥見花園小徑上急匆匆走著一個人,此人穿件黑色連帽雨衣,帽子套在頭上遮住半張臉,根本看不清他是誰。他由一個年輕仆人領著穿過花園小徑,直奔藏書樓那邊去了。

關九英家的藏書樓也有一個會客廳,用來招待較為尊貴客人。

急匆匆走在花園小徑上的人,在會客廳門口摘下雨帽,露出那半張臉來。原來,訪客竟然是女中的教務處主任章柏鬆。

“小女在家,就隻好請主任這邊談了。這一趟,辛苦章主任了。”

“客氣!”

於是,章柏鬆跟著關夫人進了藏書樓客廳。這間客廳布置得十分闊氣,巨幅窗簾從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麵,整牆的書櫃也是通天的。客廳裏暗藍色牛皮沙發在燈光下閃著幽幽的光。巨大的水晶吊燈讓人誤以為一腳踏進某歌劇院,意大利男高音的嗓音就要在此響起,高入雲端,刺破青天。

夫人說:“小女在你們學校讀書,一向表現可好?”

章柏鬆把雨衣一脫,放在沙發背上,說:“表現是好的,英文好,數學好,尤愛古典文學,可是,壞就壞在這古典文學上,學校有個新聘任的國文老師,叫顧仲林,長得一表人才,宋詞講得好,學生們都喜歡。可是就最近幾天,這個老師居然神秘失蹤了。傳說跟你家關奇影有關,說是他們秘密戀愛了,而關奇影同學把他給藏起來了。”

“啊!竟有這等事?!”關夫人聽後大驚,手一抖竟把手中的茶杯打翻,茶子落在地上骨碌碌翻了幾翻,那穿白衣的小仆人連忙過來將茶杯撿起,又重新沏一杯茶過來。

“對不起啊,失態了。”

“沒關係!”章柏鬆說,“那我就告辭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此地不宜久留。”

章柏鬆拿起沙發背上的雨衣,小心翼翼戴好雨帽,輕輕給夫人鞠了個躬,匆匆離開章家。前後不過幾分鍾,卻在關家掀起軒然大波。

3、

“告密者”來與母親談事,關奇影心中一緊,她隱隱感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位訪客的到訪,一定跟自己的事有關。她從客廳回到房間,關上門,臉朝下趴在**,一動不動像個木偶。

小時候,做錯了事,也是這樣趴在**等著挨罵。

那時候,她是傷心的女孩,傷心的木偶。而此刻,她已經長大了,她有她的個性,她的想法。她不想再被母親控製,做母親的附屬品,她應該像鳥兒一樣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天空遼闊,世界那麽大,她為什麽要被囚禁在法梧路這座小小的花園洋房裏,一葉障目?

狂想可以,現實也得麵對。關奇影等著母親的到來,麵對麵就要開戰,她緊張得呼吸都困難,喘不過氣來。果然,幾分鍾之後,母親穿高跟鞋噠噠的腳步聲響徹小樓,步步逼近。

“關奇影,開門!”

母親並沒有敲門,而是用她一慣的作法,站在房間門口喊她的大名。關奇影知道,隻要母親連名帶姓叫她,就準沒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