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淞滬抗戰

“一二八”淞滬抗戰打了33天，日軍增兵達五個師，八萬多人。國軍十九路軍和義勇軍，加上後來的第五軍抗敵者，共四萬人。日軍裝備有飛機、軍艦、大炮、坦克，應有盡有，防衛能力占優。中國軍隊武器隻有長槍、機關槍和手榴彈，武器方麵沒有優勢。

第一次淞滬抗戰發生在1932年1月，那一年，關奇影剛5歲，她母親外出去給她買鋼琴，在街上突遇戰亂，目睹紅衣小女孩被炸。據母親回憶，前一秒還在彈鋼琴，後一秒跑了出去，就被炸死，這不是命運嗎？

5歲的關奇影清楚地記得，那個寒冷冬日的傍晚，母親麵色蒼白地推門進來，進來就一聲不吭地四處尋找什麽，好像瘋了似的。

父親說：“茜文，你到底找什麽？”

“不找什麽，找孩子。”

“孩子？小影不是在這兒嗎？”

父親說著話，就把關奇影塞進母親懷裏。母親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把小影緊緊摟在懷裏，像盲人那般抖抖索索摸孩子的臉。

“小影小影，真的是你嗎？”

“孩子好好的，你去洗把臉休息一下吧！”

“我看見……我看見有個孩子被炸死，倒在路邊。”

“好了，不說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說。你上樓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是新的。”

關奇影的母親受了刺激，從此見不得穿紅衣服的小女孩。關奇影從小到大穿的衣服，幾乎都是淺色，白色或淺藍色，母親管這叫“素色”，其實是那個彈鋼琴的小女孩還住在她心裏，揮之不去。在柴科夫斯基的樂譜中，關奇影一天天長大，長到16歲，她母親的心理陰影好像有一道奇妙的閥門，一下子閥門打開了，她的病就好了。

關九英創辦的“海波絲綢公司”，在“一二八”淞滬抗戰前生意很好。關九英略懂英文，也懂些西方人的生意經，因此關家還接到了不少海外訂單，關九英賺錢後首先想到要置辦房產，讓一家老小有個舒適安全的房子住。

他選中了一條生意人密集居住的街道，前後左右鄰居都是大富大貴之人，公司董事長。他們之中有做藥品生意的，有做服裝生意的，還有做古玩生意的。千奇百怪，能人很多，能發財的人很多。

這條街初建時，街道兩旁種滿法國梧桐，所以街道也以梧桐命名，叫“法梧路”，諧音“發我路”，做生意的人是很喜歡這個寓意的，房屋就賣得很好，建得很快。

關九英當初選定的“關府”，位置在這條街的中段，門牌號為“法梧路29號”，院內有兩座紅磚小樓，一座用於全家人居住，另一座是藏書樓。關九英雖是個生意人，卻酷家藏書，古籍孤本，他都是出高價購買。太太也知，關九英掙那麽多錢，也並無別的愛好，甚至對美食都興趣不大，吃得簡單，喜歡吃綠葉菜，認為綠葉菜對健康很有好處。

關九英除去本職工作當總經理外，就兩大愛好：收藏圖書。保持保持年輕健康的體態。他人到中年仍然像個小夥子一樣精力充沛，有人說他像個演員，應該去拍電影。他聳聳肩，“嗬嗬”一笑，說：“下輩子吧！”

那時，上海電影界人才倍出。

電影是新生事物，吸引了眾多能人的目光，也有不少企業家把錢投到電影上，興趣使然，或者想賺快錢。但關九英還是覺得絲綢生意更穩妥些，他們家族是從湖州南潯絲綢古鎮遷來上海的，許多親戚都做這個生意，關九英是他們的領頭羊，生意做得最大，也最有公信力的人.

關家的生意做得好，許多親戚都跟著沾光，跟著一起辦起了繅絲廠。製絲工藝複雜，包括混繭、剝繭、煮繭、繅絲、複搖、整理等工序。

鼎盛時期，關府儼然一個小朝廷，進進出出的人多的要排隊，每天吃飯要開幾桌宴席，招待四方賓客。

淞滬會戰後，上海成為孤島，日本人在上海橫衝直撞，中國商人都低調許多，“關府”的宴席自然是不再開了，生意縮減許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意人個個自保平安。

上海地下黨就在這個時候找到關家十六歲的女兒關奇影，他們有些情報需要傳遞，而在“法梧路”那個地段又不便設置電台，便想到用彈鋼琴的方式來傳遞情報，對付日本人。

抗日的力量正在增長，表麵平靜城市，其實暗流湧動，法國梧桐大道，看似寂靜的花園洋房，燈亮起的地方，暗下去的地方，草叢中，沙發旁，房前屋後，明道，暗道，到處都影藏著我們打鬼子的力量。

八點零五分，關奇影就要開始彈琴了。仲夏夜，沒有人注意到小樓裏傳出的琴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