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關府遇坎

日軍司令高橋板一帶軍趕來的時候，關九英正在家中大客廳裏跟客商開會，枝蔓縱橫的水晶吊燈即使大白天也開著，與外界一窗之隔，卻是別有泀天。他們開會的內容是研究下一季絲綢銷售，最重要的會近來關九英喜歡在家裏開，家裏有全上海最好的咖啡師，他做的咖啡外麵吃不到。

關老板喜歡大家一起一邊品嚐咖啡，一邊談論那些枯燥的數字問題，銷量百分比，銷售地區，以及絲綢出口歐洲等問題，在咖啡奇妙的香氣裏，一切難解的問題都會變得容易些。

就在這個晴朗的下午，家裏突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開始是皮鞋的響動，後來聽到傭人嚷嚷起來，像是在阻止什麽人。日本憲兵隊哪是一個傭人能阻止得了的，隻聽得他們一路嚷嚷著就進得廳堂來。大家都在開會，忽然來了一幫荷槍實彈的日本人，嘰裏呱啦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語言，會議桌上的人全都懵了。有人手一抖灑了咖啡。

高橋板一站在會議室中央，嘰嘰嘎嘎說了一番話。旁邊的翻譯官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門兒說道：“司令說，這個家裏藏人了，今天我們奉命搜查，上上下下都要查，現在我下命令了，開始！”

“慢！”

關奇影和哥哥關奇冰出現在會議室門口。他們一起走進來，關奇冰說：“這裏是關公館！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要搜查可以，你們有搜查證嗎？這裏可是法租界，不是你們日本人想搜就搜的！”

翻譯官扭臉跟高橋板一嘀咕了幾句，高橋板一又跟他說了幾句。翻譯官說：“我們司令說了，請各位見諒，他本無意冒犯，他隻是特別喜歡中國文化，特別是中國的京劇，他來中國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親眼看一看京劇，親耳聽大青衣慕春紅唱兩句京劇。”

關奇冰說：“那你們可走錯地了！這裏是我們關家的會議現場，我們‘海波絲綢’可是全上海有名的公司，產品出口歐洲，連法國人都得高看我們一眼，我們幹是實體企業，湖州南潯絲綢距今已有4700年曆史了，那是我們曆史的延續，我們可不是花拳繡腿，更不會唱什麽京劇、平劇，也不認識什麽大青衣，至於說藏人嘛，我們這個家，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如果你們真的想要搜查的話，請拿了法租界的搜查令來，有一紙令牌在手，我關奇冰無話可說。”

關奇冰這番話，說得真是漂亮，引起現場各位老板的讚賞，開始有人鼓起掌來，一有人帶頭，其他人也不怕日本人了，都劈哩啪啦鼓起掌來。

關九英趁機化解矛盾，隻見他和風細語地對翻譯官說：“司令今天既然是來欣賞藝術的，不如讓小女彈彈奏一曲柴可夫斯基的《船歌》，大家娛樂一下，也不辜負了這十月好天氣不是？”

“好！”

商人們跟著起哄，也就是不想跟日本人正麵起衝突。那高橋板一倒是識實務，忙點頭說：“好吧！鋼琴，我也喜歡！”

關奇影演奏之前，給大家深鞠一躬，然後掀開琴蓋，開始彈奏起來。一曲《船歌》，彈得如行雲流水，仿佛天外傳來的聲響。人家注意到，小姑娘並不看譜，行雲流水在她指尖，琴譜在她心裏。

高橋板一聽罷小姐的演奏，帶頭鼓起掌來。

“彈得真好！”他白手套一揮命日軍撤退收兵，翻譯官胡大拿拿捏合度，並悄悄跟老爺握了握手，擠擠眼說：“小姐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