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助理

可沒過十分鍾,門鈴再次響起。冉斯年幾乎是呲牙咧嘴地走到門口,這一次,他透過可視對講看到的是一張警官證件,上麵寫著瞿子衝的大名。謝天謝地,來的是瞿子衝,而不是那個難纏大媽。

冉斯年開了門,站在玄關等待。

第一個進門的是個中年幹練男人,冉斯年見過這身標誌性的黑色夾克衫,更加認得出那寬闊光亮的腦門,和漸漸後退的發際線,更加聞得到這人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煙草和單身男人不修邊幅的體味的混合味道,這個人就算不說話,冉斯年也敢肯定,他是自己的老朋友瞿子衝。

第二個進門的是個年輕人,雖然說穿著稍顯成熟,發型比較複古,還戴著一副方形銀色邊框的厚厚近視鏡,但是冉斯年能夠感受得到,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蓬勃朝氣。他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年輕人衝著冉斯年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竟然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活像是見了偶像的小粉絲。這讓冉斯年有點招架不住。

第三個,天啊,還有第三個進門的人!正是那位化成灰冉斯年都認得的難纏大媽!

“夫人,您……”冉斯年一時語塞,心想這位難纏大媽還挺懂戰術,叫門沒人應,就躲起來按兵不動,等到瞿子衝他們到來,再現身假裝剛到,說自己是顧客,自然而然就跟著進來了。

“哼,你有本事做生意,你有本事開門啊!躲在裏麵不出聲,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家?”難纏大媽一張口,直接嚇得前麵的瞿子衝和那個年輕人詫異地回頭。

冉斯年聽著這熟悉的、經過改編的押韻流行詞,不禁啞然失笑,做出一副拜服的模樣,他就是拿這樣年紀的大媽沒辦法,“您,您請進吧。”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三位客人,冉斯年給三位客人分別拿了三瓶飲料,然後幹脆坐到了樓梯台階上,跟難纏大媽保持一定距離。

瞿子衝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還有濃妝女人莫名的怒氣,便打破安靜問道:“這位女士,你是來釋夢的?”

濃妝女人浮皮潦草地點點頭,隨即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轉向瞿子衝,扯著嗓子叫道:“你們也是來找這個神棍解夢的吧?告訴你們,他就是個騙子!你們還是快走吧!”

冉斯年一皺眉,對於濃妝女人的這種拆台行為十分不滿,但好在瞿子衝他們不是自己的客戶和潛在客戶,他還是先保持緘默,不要捅了馬蜂窩比較好。

“哦?這話怎麽說?”瞿子衝笑吟吟地問女人。

濃妝大媽悻悻然地說:“我是來找他解夢的……”

“釋夢,請用釋夢這個詞匯,我不喜歡解夢這個說法,搞得像是周公解夢一樣,換個詞也能把我跟那位周先生區分開。這點我一開始就跟您講過不是嗎?”剛剛還不屑於解釋為自己辯白的冉斯年這時候卻突然插嘴打斷了濃妝大媽。

濃妝大媽惡狠狠剜了冉斯年一眼,“行,釋夢,釋夢總行了吧。我來找他釋夢,想知道我那死掉的婆婆把她的一盒子首飾藏在了哪裏,結果,我把我最近做的夢全都給他講了一遍,整整花費了我三天時間啊,這三天,我每天都來講我的夢,可這個臭小子居然告訴我,他解,他,釋不出來!”

“夫人,要知道,聽您講述那些毫無頭緒毫無意義的,或讓我昏昏欲睡,或讓我尷尬不已的夢整整三天,我才是受害者啊。”冉斯年苦笑著發牢騷。

“女士,浪費了您三天時間這點我代替斯年向您道歉,我這就讓他退還給您支付的費用。”瞿子衝打著圓場。

濃妝大媽扭著身子哼了一聲,“算他有良心,還沒收費呢。”

“既然沒收費,他能力有限沒能達成您的要求,您又何必計較呢?”瞿子衝勸慰道。

“可是他不可能能力有限!問題就在這裏,他就是想騙我把所有夢都講一遍,講了整整三天啊,他肯定從中已經得知了首飾盒藏在哪,跟我說不知道,其實是想自己去偷!我的首飾盒要是丟了,肯定就是他偷的,警察同誌,我要備案!”

冉斯年笑出聲來,“夫人,我必須糾正一下,第一,首飾盒不是您的,根據遺產分配原則,它大部分是屬於您的女兒的,第二,既然您都不知道首飾盒在哪裏,又怎麽能確定它失竊了呢?不能確定失竊,又怎麽確定是我偷的?不能確定是我偷的,又何談備案?”

瞿子衝點頭,苦口婆心地說:“是啊女士,不瞞你說,我就是警察,你的確是無法備案。”說完,瞿子衝掏出了自己的證件給女人看。

濃妝大媽愣愣地看了證件幾秒鍾,然後起身惡狠狠地跺腳,恍然大悟地叫著:“原來,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哼,別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我會再回來的!”

目送濃妝大媽離去,冉斯年可算是鬆了一口氣,衝瞿子衝感激似的笑笑。這時的冉斯年哪裏知道,自己跟這位難纏大媽的緣分才隻是剛剛開始。

“你好,冉先生!”瞿子衝身邊的年輕人推了推眼鏡,興衝衝地突然開口,“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實習警員範驍,前兩天剛剛上任,早就從瞿隊那裏聽說了你的光榮事跡,今天能有幸見到你,我真是太興奮,太幸運啦!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瞿子衝尷尬地搖搖頭說:“斯年,小範這孩子有多嘴冒失的毛病,你別放在心上。我把他帶在身邊也是希望他能夠快快成長。這孩子聽了你的故事和能耐之後非常感興趣,說什麽也要來見見你。我手下的其他人工作都比較繁忙,我想啊,幹脆以後就由小範負責跟你對接,配合你辦案,他也算是你的半個助手,有了他的警察身份和證件,你想要查案詢問什麽的,也方便些。小範也可以把你查到的線索第一時間反饋回我這裏。”

冉斯年很清楚自己的潛意識,對這個小小的冒失鬼有種排斥感,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絕瞿子衝的提議,隻好點頭。

接下來,冉斯年把今天淩晨兩點多接到的古怪電話,已經通話內容全部講給了瞿子衝。瞿子衝聽後也十分在意,馬上就給局裏打了電話,吩咐手下的梁媛馬上搜索六個死者,五次殺人事件的連環凶案,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他。

“這會不會是惡作劇啊?”範驍撓著頭,沒心沒肺地問。

“也有這個可能,但是謹慎起見,還是查查看為好,還有那個常青導演,我想,我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冉斯年微微搖頭,感歎道,“看來,你這個小助理馬上就有用武之處了,你得抽空陪我走一趟,去見見那個常青。”

“沒問題!”範驍拍著胸脯,對於跟冉斯年單獨去找常青的行動頗為憧憬似的。

瞿子衝看了看手表,說:“斯年,我說過,我手上有個案子也需要你的幫忙,怎麽樣?現在跟我們走一趟醫院?”

三個人剛一上了瞿子衝的車,副駕駛的範驍便回頭問冉斯年:“冉先生,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問瞿隊還是問你。”

“那你還是問瞿隊吧。”冉斯年笑著指了指瞿子衝。

範驍像是得到了命令,馬上轉回頭衝著瞿子衝發問:“瞿隊,您不是冉先生的朋友嗎?那麽為什麽您按下門鈴後,等待的時候要對著攝像頭出示證件?這樣做不是很奇怪嗎?”

冉斯年吃驚地透過後視鏡望著瞿子衝,“怎麽,你沒告訴他?”

瞿子衝點頭頭,“還沒來得及,介紹你的時候光顧著給他講你的光榮事跡了,忘記說這一點了。也好,現在你自己介紹一下吧。”

冉斯年歪嘴一笑,解釋道:“小範啊,其實呢,我可以說算是半個盲人……”

“你是盲人?這,這怎麽可能?”範驍先是驚訝,而後馬上回想剛剛從見麵到現在的情景,冉斯年行動自如,怎麽可能是個盲人?而且,那麽好看的一雙眼,那麽銳利的眼神,怎麽看也不像是盲的啊。

冉斯年忙擺手否認,“你別誤會,我的盲隻針對於人類的臉,也就是說,我患有臉盲症。我分辨不清你們的每一張臉,人的麵部形象在我的腦子裏是崩潰的,就好像人類看待小白兔一樣,隻看白兔的臉根本分不清哪隻是哪隻,你們的臉在我眼中,就跟白兔差不多,讓我分辨不出,我隻有用聽聲音和辨別著裝發型,以及姿勢和身體特征的方式去區分人的身份。所以瞿隊每次來找我,都會在按下門鈴後展示他的證件,我隻要看到警察的證件,還有上麵瞿子衝這三個字,就知道是瞿隊,可以開門了。至於說為什麽不直接通過對講說話報上姓名,那是因為通過對講說話難免會讓聲音有些失真,隻說幾個字或者簡短一句話,再加上外麵環境的背景噪音,我可能會分辨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那麽還不如直接出示證件方便。”

“啊?臉盲?那是什麽?”範驍傻乎乎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