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能殺人

“叮叮叮……”熟悉的旋律鑽入耳朵,就在那聲轟鳴之後,這是冉斯年的手機鈴聲。

冉斯年緩緩睜開雙眼,在手機亮光的照耀下,他看見的是再熟悉不過的、自家臥室的頂棚。

冉斯年又做了那個重現爆炸那天早上經曆的夢,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做這個夢是冉斯年每晚的功課,是他自己想要每晚做這個夢的。而他想要做的夢,他就能夠做,這也是他在經曆了那場爆炸,腦部受重創大難不死後獲得的所謂潛意識超能力。

這一次,冉斯年仍舊沒有在夢中看清楚那個快遞員的臉,其實不光是快遞員,他夢裏出現的清掃阿姨,前台小姐,還有自己那倒黴的、等同於是代替自己被炸死的女助理,這些人的臉,冉斯年在夢裏全都沒有記住,彼此之間分辨不清。因為那次的爆炸,冉斯年不僅僅是獲得了潛意識的超能力,也失去了辨認人麵部形象的能力,也就是患上了麵部失認症,俗稱臉盲症。

讓冉斯年懊惱不已的是,他不但在現實中臉盲,隻能靠分辨人的聲音、著裝、發型、行為特征,或者是臉上的濃密胡子、眼鏡、大一些的痣來區分不同的人,就連在夢裏,在他引以為豪的領域中,他仍舊是臉盲的。

看來想要靠做夢不斷重現那天早上的經曆,從而去記起那個快遞員的臉,找到這個被幕後黑手雇傭來的男人,從而順藤摸瓜逮到那個幕後黑手,並不是短時間內能夠達成的任務。

讓冉斯年更加懊惱的是,就算昨天那個來到他家別墅讓他幫忙釋夢的顧客就是那個炸彈男快遞員,他也根本認不出,還十分友好地接待他,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衣食父母。

想到衣食父母這個詞,冉斯年更是覺得諷刺。自從那次爆炸事件後,準確來說,是自從爆炸事件後發生的一件事開始,一個女人的死之後,他就再也不是讓恩師引以為豪的未來之星了,而是被行業驅逐的喪家之犬,沒有別的心理機構肯再任用他,他不得已隻能轉行,從一個使用“釋夢療法”的谘詢師,搖身一變成了靠給人釋夢賺點小錢的所謂神棍,從從前人人口中的那個頗為尊重的“冉先生”,變成了現在顧客們口中浮誇滑稽的“冉大師”。

冉斯年抓起作響的電話,掃了一眼時間和來電顯示,手機屏幕一下子就讓他從迷迷糊糊中瞬間清醒。現在是淩晨兩點零五分,來電顯示不出任何號碼!

會有人在這個時間打沒有號碼的騷擾電話嗎?

“喂?”冉斯年平靜地接聽了電話,心裏期待著這不要是什麽無聊的騷擾電話,他很清楚自己的潛意識在期待著什麽既麻煩又有趣的事情發生。

“你是冉斯年嗎?那位專門研究夢的大師?”電話那頭極為安靜,說話的人竟然使用了變聲器!聲音和語調都低沉而詭異。

“我是,你是?”冉斯年不禁有些得意,他有預感,這通電話絕對不簡單,搞不好會牽引出什麽複雜而有趣的事件。

“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男人說話沉著冷靜,讓人摸不清他的身份和目的,他一字一頓地問,“夢,能殺人嗎?”

冉斯年的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饒有興致地回答:“這個問題說起來比較複雜,如果你要我現在就越過這些複雜的解釋,直接給你個答案的話,我的答案是,能,夢能殺人。”

對方似乎如釋重負,歎了口氣,總算有了些語氣,感歎著說:“看來你真的是大師,我猶豫了好久才冒著暴露的風險給你打這個電話向你求助,我本來想,如果你回答我夢不可能殺人的話,我就直接掛斷電話。”

“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冉斯年盡量友好,生怕對方掛電話,“方便的話,請你明天來我這裏麵談,電話裏講始終不太方便。”

“我的夢殺了人,準確地說,是我在夢裏殺了人,可是那個人在現實中真的死了,而且就是我夢裏的死法。”

的確有點意思,冉斯年頓了一下,回應說:“有沒有可能是巧合?”

對方似乎有些氣憤,加大音量地反問:“一次是巧合,那麽五次呢?五次也會是巧合嗎?”

冉斯年收起了嘴角的一抹笑意,蹙眉問道:“你在夢裏殺了五個人,那五個人在現實中也真的死了?還是你夢裏的死法?”

“是六個人,”對方又恢複了機器人一樣的口吻,毫無感情地通過變聲器發出詭異的聲音,“我先後一共做了五個殺人的夢,其中有一次,是一下子殺死了兩個人,所以一共死了六個人。冉大師,你說,我是不是被魔鬼詛咒了?”

冉斯年忙反駁,“當然不是,在我這裏根本沒有魔鬼一說,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魔鬼就潛藏在你的潛意識裏,隻不過你還不知道而已。我想,我們絕對有必要見麵詳談一下……”

“我不可能露麵的,我知道,你跟警方關係不錯,如果我出現了,你一定會報警,警察一定會認定我就是那五起命案的凶手,他們才不會相信什麽夢能殺人。我之所以給你打電話,那是因為我最近又開始做那種可怕的夢了,我很清楚,我的夢又要開始殺人了,這次要殺的,是名導演——常青!”

“你的意思是,你本意並不想讓那些人死?包括常青?你想讓我提醒常青,想讓警方保護他?”冉斯年頻頻發問,擔心一秒鍾的冷場會讓對方掛斷電話。

“我想讓那些人死,隻不過,我絕對沒有膽量去殺人,我隻是做夢。但我絕對不是精神分裂雙重人格,自己殺了人還不自知。今天就說到這裏吧,我還會再給你打電話的。”說完,對方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冉斯年重新躺回**,睜眼思索。夢能殺人,他剛剛的確給出了這樣的肯定論斷,但是冉斯年可以肯定,對方一定是理解錯了,理解得太過直白。夢境不過是人類潛意識的某種反應,與其說夢能殺人,不如說是夢在不斷暗示夢者其潛意識裏的殺意,人通過持續不斷的自我暗示,也許就會走上殺人的不歸路。

早上八點,冉斯年洗漱完畢,坐在自家別墅一樓的客廳裏等待顧客上門,等待那些慕名而來想要他給他們釋夢的大爺大媽們。

不當心理谘詢師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最近的半年,他的生意才開始逐漸穩定下來,幾乎每天都有一兩個顧客上門,他也會根據顧客的經濟情況決定收取多少酬勞。可盡管如此,冉斯年的日子過得遠沒有當初風光滋潤,可以說是捉襟見肘。就在前兩天,他才剛剛賣了自己的愛駕,去堵這棟別墅房貸的窟窿。接下來的日子裏,如果生意還沒有突飛猛進的話,他就不得不賣掉這棟心愛的別墅,還清房貸後,換個小公寓了。

等待顧客上門的空檔裏,冉斯年給認識的警察瞿子衝打了個電話。

瞿子衝是冉斯年熟識的刑警,準確來說,他是鬆江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隊長,市局的風光人物,被局長欽點專門偵破難案,大案。而他們倆的熟識,其實也是從那次爆炸事件之後。這位四十出頭的鰥夫是個純粹的工作狂,也是難得的一位願意信任冉斯年的釋夢能耐、願意接受甚至主動尋求冉斯年通過釋夢幫助破案的開明隊長。

“瞿隊,我想請你幫個忙,幫忙查一下最近幾年內,鬆江市有沒有發生過六個死者的連環殺人案,”冉斯年開門見山,直接在電話裏問,“是五次殺人,六個死者,凶手是同一人,不限於懸案,已經破獲的也行。”

瞿子衝在電話裏淡然一笑,“怎麽?你這是不信任我們警方?認為我們可能辦了冤假錯案?”

冉斯年賠笑道:“怎麽會?我剛剛還忘記說了,如果是您瞿隊長經手的,那一定要排除在外。”冉斯年的意思是說,他的確懷疑警方辦了冤假錯案,但是絕對不懷疑瞿子衝會辦冤假錯案。

瞿子衝問:“怎麽突然想查這個?”

冉斯年斟酌了一下說:“電話裏講不清楚,咱們還是見麵談吧。你什麽時候有空?”

瞿子衝好像就等冉斯年這句話似的,“我現在就有空,這會兒正在路上,幹脆繞個彎先去你那裏好了。既然你找我幫忙,那麽索性,我也找你幫個小忙,正好我手裏有個案子,說不定,你的釋夢大法能夠攻破。”

冉斯年掛上電話沒多久,門鈴聲響起。冉斯年心想,難道瞿子衝是在小區門口接聽的電話嗎?這麽快趕到,是想要嚇自己一跳?

走到可視對講那邊一看,冉斯年哭笑不得地砸了一下牆麵,又是那個瘟神啊!

可視對講畫麵裏是一個身材臃腫,穿著豔俗,化著濃妝的中年女人,僅憑這三點,臉盲的冉斯年也能認得出,這位夫人是他的老客戶,難纏的老客戶。

冉斯年又回到了沙發坐下,想要不應門,假裝自己不在家。

門鈴響了整整三分鍾後停歇,看來是那位難纏夫人偃旗息鼓了,冉斯年總算是吐出了一口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