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殺夢真相

範驍插嘴問:“既然要複仇,為什麽不幹脆直接殺了白一烽?還要搞什麽栽贓嫁禍,這不是太麻煩了嗎?”

冉斯年轉向白一烽,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那是因為手足相殘,那位影子兄弟也是不忍的。他雖然恨你剝奪了本應屬於他的一切,但是恨歸恨,潛意識裏,他還是願意跟你這個同胞兄弟接觸的。他會對你不自覺流露出一些友好親切,在你父親的葬禮上,他要麽就是那個哭得比你還要傷心的,要麽就是格外冷酷不動聲色的那個,他用冷酷包裹和掩飾他的悲哀。我這麽說,白先生,你應該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吧。”

白一烽雙手抱頭,趴在桌麵上,低低的嗯了一聲。顯然,他已經有了答案。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白一烽平靜下來,給出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白一烽突然坐直,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一字一頓地問冉斯年:“夢,我的夢是怎麽回事?”

冉斯年也是一字一頓地回答:“心靈感應。”

“你是說,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瞿子衝搶先問道,“這種東西我以前也聽說過,可是,不會這麽邪門吧?”

“雙胞胎的心靈感應是有大量事實依舊的,大部分表現為雙胞胎擁有相同或相似的興趣愛好選擇,有的還能感受到對方的情感和情緒,哪怕他們相隔甚遠。比如其中一個出了車禍,另一個正在家裏看電視,看電視的那個很可能會突然莫名感受到劇痛和死亡的臨近;比如一個在產房生產,另一個在家做飯,做飯的那個也會感受到腹痛,送去醫院卻檢查不出任何問題,腹痛在姐妹生產結束後也會自行消失;又比如,兩個人會在兩個城市或者國家挑選某件衣服,在沒有經過任何商量的前提下,挑選同一件衣服,等等,這樣的事例太多了。”梁媛顯然在這方麵有過研究,急著表達,“我高中同學就有一對兒是雙胞胎,這兄弟倆居然都暗戀我,但是彼此都不知道,他們連送我的禮物和寫的情書都是如出一轍。你們說奇妙吧?”

瞿子衝點點頭,“你說的這些我信,可是雙胞胎兄弟,一個去殺人,另一個就會做殺人現場的夢,這也太離譜了吧?”

冉斯年敲了敲桌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說:“這樣的確不太靠譜,但如果是在兄弟殺人的同時,有緊張和興奮的情緒,白一烽就絕對可以感受得到,哪怕那個時候白一烽正在睡覺,睡覺的時候,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就直接轉化成了白一烽的夢。說到底,心靈感應也算是一種潛意識的活動。值得一提的是,十年前的殺人現場都在永坪街附近,都是白一烽和那個影子兄弟極為熟悉的地方,五個犯案地點分別是偏僻沒有路燈的死胡同,堆放建築垃圾的垃圾場,馬戲團後麵的小樹林,門鎖壞掉的荒廢倉庫還有白一烽家筒子樓的後身。根據白一烽日記裏的記述,我發現了一個關鍵點,那就是站在筒子樓的天台的話,是可以把這五個犯案地點盡收眼底的。”

瞿子衝隱約明白了一些冉斯年的意思,急切地想要證實,問:“斯年,你想要說什麽?難不成……”

冉斯年幽幽地吐出兩個字:“夢遊。”

“夢遊?你是說我有夢遊的習慣?”白一烽再一次驚愕地大叫,“我,我怎麽不知道?這,這怎麽可能?”

冉斯年一如從前專業的心理谘詢師一般,自信且淺顯地去解釋:“大多數夢遊者並不知道自己夢遊,尤其是一些獨居的人,沒人告訴他的話,他根本無法察覺自己是否夢遊。夢遊可以說是一種睡眠障礙,多發於兒童時期,成年人夢遊的很少,大多數是因為兒童時期夢遊症的延續,或者是精神壓力過大或者精神官能症。弗洛伊德認為夢遊是一種潛意識壓抑的情緒在適當的時機發作的表現。夢遊者在夢遊的時候很可能會做一些危險的舉動,就像那個夢遊切西瓜的故事一樣。而白一烽的夢遊所做的危險性舉動就是離開自家,爬上天台。指引他這樣做的,可以說是他的潛意識,也可以說是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因為他感應到了他的雙胞胎兄弟正處於極度興奮和緊張的情緒中,處於意圖殺人的過程中。於是白一烽在天台上,在夢遊中,目睹了另一個自己的殺人過程。白天醒來,他便以為那是一個夢,一個真實地、以自己為主角的夢。其實這種自我欺騙也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因為白一烽的潛意識裏希望自己就是那個殺人的複仇者,所以他的潛意識就擅自做主,把他夢遊時候的所見加工成了所謂的夢。”

白一烽探著脖子,雙手緊握,努力消化著今天一大早不知道是第幾個投擲在他大腦裏的炸彈碎片。自己有夢遊症?原來這就是做夢殺人的真相!原來自己不是什麽受了詛咒的人,原來夢根本無法殺人!

“可是,可是常青的案子呢?我也的確夢見我在常青的臥室裏殺死了常青啊?可是我家跟常青家的距離那麽遠,我總不可能是夢遊開車去了常青家附近吧?”白一烽突然想起了問題的關鍵。

冉斯年擺擺手,“我想,你的夢遊症應該早就消失了,成年後的你,至少是最近半年,你沒有再夢遊過。如果有,在你家安裝針孔攝像頭的常青就會發現你有夢遊的習慣,那麽他的電影裏,那個偵探也就不會是一個精神分裂者,常青很可能會把他塑造成一個夢遊殺人的偵探,這樣會更加有利於他製造噱頭。這最後一個殺人的夢,完全是你的真實的夢,是潛意識在幫你實現殺死常青的欲望,而不是夢遊的產物。”

“可,可我沒有要殺死常青啊?我發誓,我沒想殺他!”白一烽竭力澄清。

“你的確沒有想要殺死常青的意識,可你的潛意識裏,已經生成了這個欲望,或者說,已經接收了這個欲望,通過心靈感應從你的雙胞胎兄弟那裏接收了這個欲望,”冉斯年再次搬出了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曾一語道破夢境的本質,夢就是潛意識對欲望的實現。你的潛意識裏想要殺死常青,所以你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做意圖殺死他的夢,為此,你才會給我打電話,希望我能夠去提醒常青注意安全。在這些意圖殺人的夢裏,你的潛意識其實一直在選擇和研究殺人的方法,終於在案發那晚,你的潛意識在心靈感應的幫助下,選定了一個殺人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潛入常青的臥室,用一把匕首割喉了結他的生命。必須一提的是,這一次,你的夢跟真實的殺人行為是有一些出入的,因為這一次的確是湊巧,不同於十年前,你沒有親眼目睹整個過程。而且你的潛意識也給了你一些提示,在夢裏,你就是你,坐在電影院裏的一個看客,凶手就是凶手,雖然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是他才是大屏幕裏那個真正殺人的凶手。你的潛意識意圖通過夢來告訴你,的確有兩個你。”

白一烽無力地癱在桌上,好像經曆了一場浩劫,再沒有力氣說話和動彈,他隻是癡癡傻傻地望著麵前的空氣,雙眼空洞無神。

瞿子衝讓鄧磊和梁媛把白一烽送回審訊室裏休息,再給他準備點食物。瞿子衝對於冉斯年的能力絲毫沒有懷疑,既然冉斯年認定了白一烽不是凶手,又有這麽多的所謂證據支持他的論點,那麽這個白一烽也就真的不是凶手,而是一個一直被父親和親兄弟蒙在鼓裏的可憐又幸運的人。

至於那個剛剛才冒出來的嫌疑人,白一烽的雙胞胎兄弟到底是誰,不光是白一烽有了答案,瞿子衝也有了答案,因為嫌疑人隻有四個,包括常青的妻子和饒佩兒,但這兩個都是女的,自然不可能是那個跟白一烽一模一樣的影子,那麽剩下的人選就隻有一個了。

以防自己的推測有誤,瞿子衝還是特意去了一趟審訊室跟白一烽確認了一下,得到白一烽的確認之後,瞿子衝興衝衝地回到會議室,指揮著手下人去深度挖掘劇作家鑽石王老五譚健升的背景,重點去查他的整容記錄。

“可是,我們頂多隻能通過DNA證明譚健升是白一烽的雙胞胎兄弟,根本沒法證明是他殺死了常青啊,更加沒法證明十年前的連環案是他做的,總不可能把冉先生釋夢的這些推論搬上法庭去指證譚健升吧?”範驍苦著一張臉,為難地說。

冉斯年倒是不怎麽擔心,他算了算日子,說:“找證據的事情不是我的領域,是你們的任務,我隻管指出方向,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距離一周的時間還有幾天,相信找到譚健升殺人的證據對你們來說也不是難事。那麽就這樣,我先回去了。”

瞿子衝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馬上吩咐手下人對譚健升施行24小時的監控。

一聽說冉斯年要走,範驍馬上責無旁貸地跟在身後要送他出去,但是臉上卻泛著苦澀的笑。

冉斯年看出了範驍的苦楚,“放心,不用你再出打車的錢,我有專車接送。”

範驍欣喜又好奇地問:“你又買車了?”

冉斯年不回答,隻是一步跨入電梯,伸手把想要跟進去的範驍擋在外麵,待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跟他揮了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