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責的妻子

“很簡單,我因為患有臉盲症,所以喜歡觀察人除麵部特征以外的特征,包括身體特征和行為特征,還有體味。這些因素加上人的聲音,就是我區分你們的根據。從你一進來,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煙草味,雖然很淡,但是我還是馬上分辨出,這是煙草的味道。接下來,我注意到了你的手指,典型的煙民特征,被熏得顏色泛黃。還有你的上衣口袋的輪廓,看大小形狀,裏麵絕對是一包香煙,而你的行為特征就是你下意識地會去摸你的口袋,從你進來到現在,你已經不自覺摸口袋四次了,我想,這就是你的潛意識想要不斷確認你身上是否有帶煙的表現,換句話說,你現在煙癮又犯了,可是礙於現在是在常青家裏,麵對我們這些人,還有一個很討厭煙味的女主人,所以你還不能吸煙。所以你每次摸完口袋裏的香煙,都會下意識去看一眼艾芩。”冉斯年說著,又把目光投向了艾芩,好像是在用眼神詢問,你是不是很討厭煙味?

白一烽目瞪口呆,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艾芩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我討厭煙味?”

艾芩的提問調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看樣子,女傭、譚健升、饒佩兒,當然還有白一烽,大家都知道艾芩討厭煙味,而且是極為討厭。

“昨天我在你家裏檢查的時候注意到了,二樓書房的空調係統是單獨架設的,是個立式空調,而整棟別墅中央空調在書房的送風口卻是被人為封死改造過的。眾所周知,現在國外有很多公共場所之所以會取消吸煙室,那是因為吸煙室跟其他房間一樣,共用一個中央空調係統,香煙中的有害物質照樣會通過空調管道散播到其他房間。二樓的書房裏全都是常青的東西,也就代表這是他單獨的書房,也是他的吸煙室。書房之所以沒有采用中央空調而是單獨使用一個立式空調,那是因為你這個妻子是個極為討厭煙味的人,不想讓任何香煙中的有害物質散播到別墅的其他空間。我說的,應該沒錯吧?”冉斯年最後雖然是個問句,但是卻信心十足,像是在說肯定句。

“所以,所以艾芩夢見了她討厭的煙霧,就象征著我?可,可常青也吸煙啊,為什麽不是象征常青?”白一烽仍舊不服氣地問。

“一來,常青在夢中已經死了,二來,生活中讓艾芩反感的煙味並不是來自於常青,因為常青有自己的吸煙室也就是書房。我想,你之前來這裏做客的時候,應該是在艾芩麵前吸過煙吧。當時一定給艾芩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這一點你當然也知道,所以在坐到沙發後,你每次下意識去摸了口袋的香煙後,都會不自覺看艾芩一眼,這是你的潛意識在對你有所提醒,因為這裏女主人討厭煙味,所以你必須克製自己的煙癮。所以在艾芩的夢裏,就把你的形象化作了濃煙,”冉斯年無奈地搖搖頭,換了副口吻,語重心長地說,“我想,你從少年時期就開始吸煙了吧,你還這麽年輕,如果繼續吸下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我勸你,還是戒了吧。”

白一烽無奈地搖搖頭,歎息著說:“沒錯,我15歲學會了吸煙,從那時候起就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現在十年過去了,我的煙癮越來越大,戒煙?談何容易。”

“當然容易,隻要你願意,我可以介紹一個我認識的醫生給你,她的催眠療法不但可以戒除煙癮酒癮,還可以幫助減肥,她的成功案例很多。”冉斯年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跑題已經是越跑越遠,談到了那個認識的醫生,他的麵色也放鬆了許多,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

白一烽剛要婉言謝絕冉斯年的好意,瞿子衝插嘴道:“斯年,咱們還是回歸正題,先解釋一下艾芩的夢吧。”

冉斯年這才意識到自己偏離了主題,馬上重新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繼續說:“在艾芩的夢裏,那個冒煙的火化爐就代表了白一烽,艾芩想要把常青的屍體推進去火化,可是常青卻對此極為抗拒,雖然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仍然用手撐住火化爐的邊緣,不願進去。可最後他還是在爐子裏再死了一回。也就是說,艾芩的潛意識認定,害死常青的凶手就是白一烽,雖然常青反抗過,但還是難逃一死。而艾芩自己在這其中,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了白一烽,間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白一烽一下子站起身,指著冉斯年大叫:“胡說八道!我不是凶手!”

冉斯年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示意白一烽先坐下,“白先生,冷靜。我並沒有下結論說你是凶手,我隻是說,艾芩的潛意識在懷疑你是凶手。”

瞿子衝笑著對白一烽說:“白先生,如果斯年認定你是凶手的話,也沒那個心思勸誡你戒煙,還給你介紹醫生了吧。你先冷靜,聽斯年繼續說。”

冉斯年並不再理會白一烽,而是轉向了艾芩,“現在請你解釋一下,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是如何起到了間接害死常青的作用的,你在白一烽和常青之間到底是個怎麽樣的角色,你到底做了什麽。別說你不知道,你的夢已經出賣了你。”

艾芩咬住嘴唇,眼眶裏很快積聚了淚水,她瞄了白一烽一眼,糾結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電影的選角階段,是我建議常青找白一烽擔任男主角的。本來一開始常青已經選定了別的男明星的,可他最後還是聽了我的意見,找白一烽來演。都是因為我,他要不是為了讓我開心,也不會,不會……”

“拜托,我演不演男主角跟常青的死有什麽關係?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凶手!”白一烽氣憤地拍著桌子。

冉斯年眯眼瞧著白一烽,剛剛白一烽的表現讓他腦子裏浮現出一個詞兒,心虛。沒錯,白一烽麵對艾芩和自己的指控,表現出了極為隱匿的心虛。難道,難道他真的是凶手?

“你先別急,我們接下來來解釋第二個夢,也就是艾芩夢見自己重回學生時代考試的夢,”冉斯年決定先把這個白一烽放一放,進入下一個階段,“第二個夢裏出現了一個戴著眼鏡的同桌,同桌的考卷上密密麻麻都是字,這個人我想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相對應的人是誰了吧?”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劇作家譚健升。

譚健升麵不改色,依舊沉著冷靜。這個三十歲出頭的斯文儒雅男人從進來之後就一直是處變不驚,不管冉斯年的話如何讓幾個人驚訝失色,他總是戴著一副事不關己的冷麵麵具。

冉斯年直視著譚健升的臉,盡管他根本就認不出也記不住這張臉,“譚先生,我想,這部電影的劇本,其實並不是出自你手吧?”

譚健升仍舊不開口,用極為坦然無所謂的眼神直視著冉斯年,等著他的下文。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饒佩兒戲謔地說:“看來傳言是真的啊,劇組裏早就傳開啦,這電影劇本根本就不是譚健升寫的,隻不過是借用了譚健升的名號而已,這蹩腳的三流劇本,根本就是常青自己寫的!”

冉斯年掃了一眼饒佩兒,借著話茬繼續講:“艾芩夢裏的眼鏡同桌下筆如有神助,暗示的當然就是你這位知名的編劇,寫著寫著筆沒了水,在艾芩的示意下向常青求助,用常青的血繼續答卷,也就是在暗示,其實你的劇本並不是出自你手,而是常青。最後夢裏的你幹脆用筆當做武器,直接刺入了常青的喉嚨。也就是說,艾芩的潛意識裏,也在極度懷疑你就是殺死常青的凶手。而在這其中,艾芩自己也起到了一個間接的作用,因為示意譚健升向常青借筆的,還是艾芩。”

艾芩嚶嚶啜泣著,楚楚可憐地抹著眼淚,低聲嘀咕著:“是我,是我害了常青,都怪我。”

瞿子衝適時安慰道:“你的潛意識其實一直在自責,所以才會做了這樣的夢。我勸你還是調整好心態,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可能地提供更多的線索,找到真凶。自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是自我折磨。”

艾芩渙散的眼神裏又集結出銳利的光,她堅定地點頭。

“那麽,就請你講講看,在常青和譚健升之間,你又起到了什麽作用?你做了什麽?”冉斯年問艾芩。

“常青一開始拿劇本的故事原型給我看的時候,我就看出了這故事沒什麽出彩的地方,常青想拿這個故事拍電影打翻身仗,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勸他放棄這個故事,重新找個專業的編劇寫劇本,可是他就是不肯,一口咬定這部電影肯定會大火。我根本拗不過他,於是就出了個主意,提議說找個知名的編劇掛名。現在不都是這樣嘛?作品盡管平平無奇,可是掛上了大家的名字,也能倍受關注。我這也是為了常青好啊,”艾芩說著,眼神飄向譚健升,“後來常青就找到了譚健升,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麽約定的,價碼是多少,反正最後,譚健升就以常青提供的故事寫了電影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