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醫院地下藏藥室

天色漸晚,湯宗三人不敢再耽擱,立刻上馬直奔京師。

他們自正陽門入了城,過洪武門,一路到了承天門外,此時已過戌時,暮鼓都快要敲響。

紀綱突然放慢腳步,眼珠子轉了轉,轉頭對湯宗道,“哈,湯大人,我剛想起來,錦衣衛裏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你住在內城,你們先回。”

“果然是動了心思,養不熟的豺狼!”湯宗瞥他一眼,心中暗罵。

紀綱要幹什麽,他用屁股想就一清二楚,所以一直提防著,卻沒想到真的要發生了。

要說誰最想趕快結案,那肯定是紀綱,當了幾日千戶,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功,趕快拿回自己的那套四獸麒麟服,今日在無想山上,程湯給了他一個最好的構陷目標,他這是要支開湯宗和車在行,自己去太醫院生藥庫裏挖出炮射蟲毒,然後將其銷毀,再將所有事情栽贓在程湯身上。

這種人,隻要對自己有利,什麽事情都幹的出來。

程湯是前朝舊臣,是鼎鼎有名的前朝神醫,建文帝當年對他極為寵信,頗多賞賜,所以身份合適。

朱棣上位之後,他就離開了京師,發誓不事二主,不入京師,所以動機也有。

加之他對炮射蟲毒一清二楚,還曾收集過,甚至帶入了京師,對四麵佛佛頭炸開的整個過程也是分析的頭頭是道,一清二楚,所以操作上也沒有問題。

唯一的問題就是作案方式,不過這也沒有太大問題,隻要抓來程湯,屈打成招,再連累上一堆人就行,這一塊紀綱是輕車熟路,擅長的不能再擅長。

而且最關鍵的,現在案子才剛剛開始,沒有多少線索,若是真的被紀綱這樣稟告了皇上,自己還真是拿不出太多的有力證據證明程湯的冤屈。

所以那剩下的射炮蟲毒不管還有沒有毒性,能不能用,都一定不能被紀綱拿到!

“紀千戶,現在天已經黑了,你現在又不是錦衣衛指揮使,什麽公務還能勞駕你現在去錦衣衛處理?”湯宗問道。

“哦,也就是一些瑣碎事情,湯大人先回吧。”紀綱調轉馬頭就要走。

湯宗笑道,“正好,我大理寺也有些公務要去處理,同在一條街,我和在行也過去一趟。”他也調轉了馬頭,車在行跟上。

“也好。”紀綱一愣,心裏一百個不樂意,卻也沒有理由拒絕。

兩人各懷心思地在前頭走著,車在行在後麵跟著,最後不約而同停了下來,抬頭一看,正好是太醫院門口。

程湯曾說射炮蟲毒埋在太醫院生藥庫的地下藏藥室,這麽隱秘的地方,程湯又不曾告訴過其他人,斷然是丟不了,湯宗很相信。

於是對紀綱道,“紀千戶,正好到了太醫院,神醫程湯曾言剩下的射炮蟲毒就在生藥庫,查案要緊,咱們不妨先一起去看一看如何?”

紀綱聞言皺眉,一臉不願,他也知道今日程湯說在,而且藏得那般隱秘,那就肯定八九不離十,可現在有湯宗在旁,他如何能將它搞的不在,將那扇大帽子扣在程湯頭上?

但現在他也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去支開湯宗,便隻能道,“也好,看看便看看。”

兩人說完下馬就要進太醫院,但湯宗此時穿的是便服,守門的官兵不認識,以為是閑雜人等,立刻將他們攔住,不讓入內。

紀綱眼睛一瞪,“眼珠子瞎了?老子穿了飛魚服你們就認不出來了?”

那守門官兵聞言一愣,借著燈籠照下的燈才認出這位原來是連京師的老鼠見了都怕的紀綱。

“原來是紀......紀千戶。”那官兵躬身。

“哼,以後狗眼看清楚了。”紀綱冷哼一聲,就要朝裏走,卻還是被那官兵攔住。

“怎麽?認出老子了你也敢攔著?”紀綱眉頭一皺,喝問道。

那官兵恭敬道,“紀千戶,這麽晚了,太醫院院使和院判都不在,您還請明日再來。”

紀綱雖說以前是錦衣衛指揮使,位高權重,但現在卻隻是個千戶,在錦衣衛內部餘威還在,顧忌也多,還能吃的開,可在外邊就不一樣了,這品階隻能換來正眼,還不足以讓他們多重視。

“嗯?”紀綱瞬間覺得自己又成了落毛的鳳凰,“你特麽敢狗眼看人低?”

一旁的湯宗上前,遞上腰牌,對那守門官兵道,“我是大理寺卿湯宗,奉皇上之命徹查奉天殿刺駕案,現在要進你太醫院生藥庫,耽誤了查案,你怕是擔待不起。”

那官兵接過細看,嚇了一跳,趕忙道,“湯大人,小的不知道是您來了,我這就帶您去見院判。”

他說完立刻讓人去通稟院判,自己則殷勤侍奉湯宗入內。

原來院判就在!紀綱聽了更是氣的直瞪眼。

還未到殿堂,太醫院內就匆忙走出一個身著官服的人,到了門口趕忙給湯宗拱手,“湯大人,下官太醫院院判傅通,有失遠迎,快快請進。”

湯宗走入太醫院,拒絕了院判的招待,直接要去生藥庫,嚇得傅通直冒冷汗,“大人,我太醫院可與奉天殿刺駕的案子無關呀。”

“自是與你無關,頭前帶路!”湯宗不願與他多說。

“是!”傅通隻能帶路,穿過大堂,進入後院,那裏有一座寬大的二層閣樓,這便是生藥庫,旁邊開有後門,正對街市,藥材進出都走那裏,不必走太醫院前門。

傅通打開門,帶著湯宗三人走了進去,一股藥香瞬間撲鼻而來。

差人點上燈籠,湯宗放眼看去,隻見數量奇多的各類藥材被碼的整整齊齊放在一個個和殿頂齊高的木架上,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大人,生藥庫的藥材專供宮苑,市麵上所有藥材這裏都有,每每入庫出庫,都要禦醫二員與生藥庫大使一道辨驗收放,還得由禮部委派官員監收,絕對錯不了,前些日子奉旨往北京行在送去了一些,不然比大人現在看到的還要多。”傅通在一旁介紹,“大人,這裏是一樓,二樓也有藥材,下官這就帶您上去。”

湯宗拒絕,“二樓就不用去了,直接去地下藏藥室。”

“地下藏藥室?”傅通聞言一驚,“大人如何知道生藥庫地下有藏藥室?”

後麵的紀綱眼睛一翻,“怎麽?我們不配知道?”

傅通趕忙解釋,“不不不,隻是地下藏藥室都是一些平常難以見到的奇藥神藥,金貴的很,為防意外,太醫院從不對外言說,更不對外展示。”

紀綱懶得聽他絮絮叨叨,“少廢話,快帶我們去地下藏藥室。”

傅通為難,對湯宗道,“大人,地下藏藥室下官可開不了,要打開她,必須和藥材進出生藥庫一般,院使、生藥庫大使以及一名禮部官員同時在場。”

“哦?”湯宗驚訝,“要打開地下藏藥室需要這麽多人見證?”

心中卻想著程湯把射炮蟲毒這麽厲害的毒藏在這裏,也不是全無道理。

“是的,大人。”傅通道。

紀綱可懶得管這些繁文縟節,“我們是奉皇上之命查案,少那麽多廢話,還不快快帶我們去?!”

“大人,下官真的開不了,地下藏藥室的大門有三把鑰匙,我太醫院有兩把,一把在院使手裏,一把在生藥庫大使手裏,還有一把在直管太醫院的禮部。”傅通看著湯宗道。

紀綱聞言眼睛轉了轉,這番解釋正和他意,轉頭對湯宗笑道,“湯大人,看起來今天是查驗不了了。”

湯宗看他一眼,低頭想了想,心說既然地下藏藥室藏有神藥奇藥,三把鎖守護也說得過去,但他又不想等到第二天,怕紀綱整出幺蛾子,於是道,“既然如此,傅院判,此事重大,你現在就派人去找院使和生藥庫大使來,我派人去禮部!”

轉身對車在行道,“在行,你去一趟禮部,就說事關奉天殿的案子,讓他們速速派人來。”

“是!”車在行領命去了。

傅通見湯宗嚴肅,不敢怠慢,也趕忙出去找人了。

過了半個時辰,太醫院院使賈誼、生藥庫大使張誠都到了,禮部也派了位郎中前來。

眾人一同到了生藥庫中央,地上有一塊拉環,傅通上前提起拉環,一大塊地板被掀開,露出了一道半人高的深坑,深坑一側果然有一道鐵門,上麵掛了三道鎖。

太醫院院使、生藥庫大使、禮部郎中一一下去,拿出鑰匙打開了鎖。

吱——

厚重的鐵門被打開,一道階梯出現。

眾人等了一會,讓空氣徹底進入下麵的藏藥室,生藥庫大使張誠提著一盞琉璃燈當先走了下去,“大人,下麵黑,小心腳下。”

湯宗點頭,被車在行攙扶著當先跟上,其餘人在後。

到了底部,借著琉璃燈的光芒,湯宗環顧四周,隻見這地下藏藥室麵積不大,但一排排石座上的珍寶卻是不少,靈芝,冬蟲夏草,龍誕香、鹿茸、麝香......琳琅滿目,都根據藥材特性或用蠟封,或用浸泡,或用防蟲的特質木盒,嚴密保存起來,旁邊注明年份和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