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宴會
大廳裏輕柔的音樂緩緩流淌,順著紅色的流蘇劃過女人們的鞋跟,流到門口卻又乘著風飛起來,繞著精巧的吊燈旋轉,四下裏撒著亮片似的光。
“齊澤在哪裏?”陸修和木維站在餐桌一腳,看著廳裏衣著華麗的人群,陸修手裏端著個酒杯,輕輕晃著杯裏的酒,裝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麽心急?”木維抿了一口酒,“這裏的都是好酒,你不嚐嚐?”
“都是血腥味,把酒味都蓋過了。”陸修說道。
“聽起來似乎把我也罵進去了。”木維說道,“你有計劃了?”
“你和齊澤之前關係不是很好嗎?”陸修問道。
木維聞言看了陸修一眼,“怎麽,你這是沒把握了?”
“怎麽會,隻是有些擔心我把你兄弟幹掉後,你會報複我啊。”陸修看著杯子裏的酒,想了想,還是抿了一口,“我這個人惜命,覺得還是得到你的保證比較好。”
“早就不是兄弟了。”木維說道,“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陸修看了木維一眼,木維似乎有些傷感。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杯子輕放在桌子上,拍了拍陸修的肩膀說道,“我先走了。”
陸修點了點頭,並未作聲回應,眼睛卻看向窗戶,窗外漆黑一片,偏偏玻璃像鏡子一樣映著滿庭燈火,鏡子裏的人穿著一身白色正裝和陸修對視。
“真是惡趣味。”陸修看著窗戶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說道,“木維那個家夥,把我打扮得像送葬的一樣。”
“不喜歡?”耳邊傳來瓔珞的聲音。
“是啊,等會如果我和齊澤談地不愉快,就發消息給木維,讓他把我身份的存儲盤帶著。”
“幹嘛?”
“坦白。”陸修說道,“跟小鬼坦白。”
木維離開後,大廳裏響起碎語,陸修不動聲色靜靜地聽著。
“齊澤快來了吧。”
“木維走了,齊澤就快來了。”
“他們還是不見麵啊。”
“聽說他們曾經是過命的交情呢。”
陸修聽著大廳中人們的竊竊私語,突然發覺木維給自己帶來了一個大麻煩,自己是木維帶來的,木維和齊澤又這麽多年都不對付,恐怕現在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自己。
“真是個狐狸!”陸修暗罵一聲。
“齊澤來了!”不知道是誰壓低聲音說了一聲,陸修幾乎是反射性的向門口看去。
十年未見,齊澤到底還是老了。齊澤應該尚在中年,但鬢邊的白發叢生,身材也開始走樣了,他披著件寬大的衣袍與這個大廳格格不入但意外地適合他,齊澤笑容可掬地和大廳裏的人們打招呼,遊刃有餘的樣子。
“又一隻狐狸。”陸修看著被人圍繞的齊澤說道。
不知齊澤是不是聽到了,他抬頭望向陸修的方向,陸修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遙遙地向齊澤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隨著齊澤的到來宴會正式開始,陸修依舊待在窗邊,看著大廳裏的人翩翩起舞,這裏的人雖然他一個都不認識但他知道現在一定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他,不過沒關係,這個晚上他隻要和那個人喝上一杯酒就夠了。
“抱歉,打擾您了。”一個服務生走到陸修身旁說道,“有一位先生想和您單獨喝杯酒,不知道您——”
“帶路吧。”陸修順手把餐桌上的一朵花拿到手裏,“他的這杯酒,我等了好久。”
服務生領著陸修上了樓,不同於樓下,樓上的大廳意外地安靜。整個大廳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幾扇屏風,幾個大的花瓶插著穗狀的米色花,齊澤坐在坐墊上,一個女孩跪坐他身邊為他斟酒,在他的麵前還有一個坐墊和一個紅色的小方桌,桌上一個斟滿酒的瓷質酒杯。
陸修笑了笑,拿著花走到那個斟酒的女孩麵前,“給你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看著陸修,陸修這才發現這個女孩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識,淡淡的眉,低垂的眼,像是拂過湖麵的風。
“收下吧,給他個麵子。”齊澤開口說道,“你要是不喜歡的話,等會扔掉就可以了。”
“喂。”陸修有些不滿,“你這個人怎麽還是這麽讓人火大。”
“不然你讓一個父親對一個塞花給他女兒的混蛋說什麽?”齊澤說道。
“你女兒?”陸修又看了眼拿著花有些紅臉的女孩,“你女兒可比你漂亮多了。”
“他們都說她和我年輕時候長得一樣。”齊澤說道。
“真是個為老不尊的老不羞。”陸修大大咧咧地坐到坐墊上,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喝幹,“你給我喝的酒永遠都淡得和水一樣。”
“給你喝的就是水。”齊澤笑著說道,他對那個女孩點點頭,那個女孩拿著手裏的花退下了,整個大廳裏就留下他們兩個人。
“嘖,真是小氣。”陸修把酒杯放到小紅桌上。
“清悠,你還記得嗎?是個好孩子。”齊澤把陸修麵前的酒杯滿上。
“怎麽會忘,她做的甜糕我還記得。”陸修正兒八經地說道,“看得出來,她很尊敬你。”
“不都是這樣嗎,在孩子小的時候父母就來當他們的山,後來他們長大了,發現山不見了,但隻要山的影子還在,對父母來說也就夠了。”齊澤說道,“我現在就是即將消失的山,我隻求能堅持的時間更長一些。”
“那,我先祝福你了,即將消失的山。”陸修舉杯說道。
“你不是來殺我的?”齊澤看著陸修問道。
“記得把甜糕送到木維那裏,你欠我的酒免了。”陸修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起身離開。
“就這樣?”齊澤看著陸修說道,“你不是來殺我的?”
“你很希望我這樣做?”陸修轉頭看著齊澤問道,“齊澤,你老了,現在的你玩不過木維了。”
“嗬,因為我請你喝了水?”
“我認識的那個齊澤可不會在自己受到了死亡威脅的時候,把自己的女兒擺到台麵上。”陸修說道,“還不明白嗎?木維他不信任我,我把我帶到這裏來就是讓我做個選擇。”
“你做好選擇了?”
“齊澤,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偽善至極,明明自己背了那麽多的血債,偏偏要讓自己顯得幹淨。”陸修轉頭看著齊澤說道,“我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殺的了你,想必我一旦動手你就有了名義可以向木維發動進攻了吧。”
齊澤猛地站起來,激動之下,掀翻了小紅木桌子,“你——”
“不要試圖攔我,你知道的,你攔不住我。”陸修說著把大廳的門打開,樓下的音樂如洪水一般湧進來,陸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再見了。”
齊澤看著陸修的背影有些頹然地坐到坐墊上,小紅木桌子倒在一旁,瓷質的酒杯跑到了大廳的角落,酒樽裏的清水在燈光的照耀下,伴隨著從樓下傳來的音樂在地板上浸染出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