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時間與字跡
第二天我一早起來發現門外一片銀裝素裹。
雖說昨天聽顏子玥說今天會下雪，但當白色徹底籠罩整座城市時我心裏才有了對下雪的概念。
洋洋灑灑的小雪從空中飄落，落在綠葉上被葉麵承住，一點一點聚成白色。
我哈了口氣，一直以來積聚的鬱氣隨著熱霧在冷空氣中飄散，我伸了個懶覺得神清氣爽。
出門到跟顏子玥約定好的地點等了十五分鍾，我看見裹成一頭小熊的顏子玥遠遠走過來，手中拿著一個口袋。
我迎上去，她將口袋遞給我笑眯眯地說：“聖誕禮物。”
我這才知道今天是聖誕節。
“子玥，我忘記準備禮物了。”接過顏子玥的禮物我有些不好意思。人又是送圍巾又是送禮物，我什麽都沒準備，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那這樣，顧科你就把你今天的使用權當作禮物送給我吧。”她想了想如是說道，“也就是說今天你什麽都要聽我的。”
“好。”我爽快地答應。
碰了麵，我們選擇乘坐公交車到位於城郊的遊樂場，半個鍾頭之後到達。因為是聖誕節，遊樂園的生意也還不錯。熱熱鬧鬧的倒也令人歡喜。
付了門票，我們兩人進入遊樂園。我買了一個貓耳發箍給顏子玥，戴在她頭上，摸了摸她的頭發：“真好看。”
她挽住我的胳膊，笑得像個小孩。
就在我們準備去玩遊樂園項目的時候，突然有人在我身後喊道：“顧科！”
我先沒聽見，後來感覺到有人拍了我的肩膀，回身去看，陳清就站在我身後衝我揮手：“顧科好巧啊，在這裏都能遇見你。”
“你好啊陳清。”我跟她也不熟，隻能沒話找話，“河墉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今天可不是我跟他的約會日。我約了其他人了。”陳清大大咧咧地回答。
她的表現讓我以為這姑娘是腳踏幾隻船，當趙玖出現我才明白她的意思。
“好巧。”另一個聲音傳來，我抬眼看見正拿著兩個棉花糖走過來的趙玖，她衝我微笑，“又見麵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正當我想要說點什麽緩緩氣氛，在我身側的顏子玥拉了拉我的衣服，望著她們笑了笑問道：“顧科，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嗎？介紹給我認識吧。”
“啊。”我這才反應過來該介紹，“子玥，這位是趙玖，這位是……”
沒等我說完陳清自動語氣活潑地把自己的名字添上：“陳清。”
“你們好，我是顏子玥，顧科的女朋友。”顏子玥細細地說著，隻看了陳清一眼就把目光全部放在趙玖身上，打量她。
顏子玥一直看著趙玖，我握了握她的手讓她別這麽盯著人看，不禮貌。
“你們也是來這玩的嗎？”我這明顯是沒話找話，但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在為難要不要發出邀請。
趙玖好像察覺出我的窘迫，她微笑著說道：“嗯。我和陳清就不打攪你們約會了，等下次有時間再見麵吧。”
她說得恰到好處，說完之後朝我揮揮手就直接走了，選擇另一條線路進入遊樂園，我目送她們離開。
等我把視線收回，發覺顏子玥還在看著她們消失的那個方向，我問她：“在看什麽？”
她仿佛魔怔初醒，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一種令我起雞皮疙瘩的東西，用一種特別奇怪的語氣對我說：“顧科，你愛她嗎？”
我回的迅速，用一種聽到什麽天大笑話的不可思議的語氣回應：“子玥，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跟學姐隻是通過馮河墉見了幾次麵。我沒那種心思。何況我不是有你了嘛，哪能去招惹其它姑娘。”
她一直笑眯眯地盯著我，在我快受不了的時候她說話：“最好是這樣。顧科，如果你拋棄我的話，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她的表情實在太過輕鬆，配合上現在的情景，那種輕鬆在此刻的我看來就是一種恐怖。
我突然回想起馮河墉對我說的話：顏子玥為我輕生過。
我喉嚨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麽讓自己從這種驚懼中掙脫出來，卻發現在顏子玥那雙眼睛之下，我什麽都說不出口。
“唉，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去玩吧。雲霄飛車挺不錯的，看起來很刺激。”她又掛起與平常無二的笑容，挎住我的胳膊，眨巴著眼睛征求我的意見。
我看著她，勉強笑了笑，點頭。
接下來我們一起去玩了幾個刺激的項目，沒想到顏子玥個子小小的膽子卻很大。漸漸的我把她剛才說的話放在腦後，開始沉浸於這種約會之中。
就在我們往下一個地點走的時候，道路的一側擺了一個小攤子，攤子上全是白色的陶瓷，可以自己給陶瓷上色。
顏子玥被它吸引，停下腳步，開口對我說：“我們去玩那個。”
她拉著我坐下，老板馬上拿了一套畫筆過來對我們說：“陶瓷你們隨便選，一個三十塊。”
“好。”顏子玥點頭。
原本我是不準備畫的，但是拗不過顏子玥讓我送一個給她，也隻好戴上圍巾拿著畫筆開始調顏料上色。
顏子玥選擇上色的是一個陶瓷小男孩，她給我選擇的是一個陶瓷小女孩，我很快做好，放下畫筆看著她等她。
她的臉簇在白色的絨毛裏，表情認真，咬著下嘴唇的模樣讓我怦然心動。後臉頰兩側細碎蓬鬆的頭發在雪停後的陽光的照射下打出陰影，映襯著她白皙的肌膚，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精致的陶瓷娃娃。
我伸手將沾在她臉上的顏料抹去。
“哈，大功告成！”最後一筆落下，她自豪地說了這句，接著把我做好的那個小女孩拿過去，放在她做的小男孩的旁邊。
她摸著下巴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問我：“好看麽？”
“好看。”我沒有一絲停頓。
她很滿意我回答的速度，歪頭繼續看這兩個陶瓷，越看越喜歡。隔了一會兒，她又拿起陶瓷和畫筆，在陶瓷的底麵寫著什麽。
“你這是幹嘛？”我好奇地問她。
“寫名字啊。”她回答，在小女孩陶瓷上寫好自己的名字後拿起小男孩陶瓷，把畫筆換到左手，“男左女右。你看，我左手寫的字怎麽樣？”
她把小男孩陶瓷底下歪歪扭扭的“顧科”兩個字展示給我看：“送你了。”
我看著自己的名字，一種驚悚感沿著頭皮蔓延。
我眼前浮現出被張厚謙手掌蓋住的那封信。
這字，跟我夢境中那封信上的字跡，是如此相似。
“你會寫左手字？”我聲線莫名有些顫抖。
“對啊。”顏子玥點點頭，“不過寫的不好看，你不會嫌棄我吧？”
“不、不，怎麽會呢。”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夢中的事情，可是我的腦海裏就是不自覺的把兩個字跡進行對比。
太像了……我心裏發毛。
我從不知道顏子玥的左手字跡會是這個樣子，這種不知道的事情，為什麽我可以想象出來？這實在太過巧合了一點。
我把小男孩陶瓷拿過來放進攤主準備好的口袋裏，我實在不想看到那兩個字了。
接下來的遊玩我魂不守舍，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顏子玥左手的字跡會跟自己夢中那封信上的字跡這麽像，以至於顏子玥問了我好幾次我是不是生病了。
離開遊樂園已經是傍晚，我和顏子玥吃了晚飯，然後我送她回宿舍。
“明天見。”在女生宿舍樓下，我抱了她一下然後說道。
“明天見。”她語氣中有不舍，走兩步回頭看我一眼，我笑著衝她揮手。
等她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我才又坐回出租車，向出租車師傅說了自己的地址。
現在正是晚上下班的高峰期，我被堵在了路上，司機師傅打開車載收音機收聽路況。
“各位觀眾朋友，聖誕節就快要過去，大家有收到什麽禮物嗎？還沒有收到的朋友可要好好處理自己身邊的人際關係了，不然等2018年可能還會收不到哦。好了，廢話不多說，現在我們開始播報路況……”
我原本在看窗外的景色，可聽到主播的這番話，我心裏有些詫異。
現在不就是2018年嗎？為什麽他說害怕2018年會收不到禮物？
我拿出手機看時間，想要確認什麽。
21：13
星期日。
2017年12月25日。
怎麽可能是2017年！？
我不信，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不斷把手機摁熄又將其摁亮，希望是手機出了故障。
可是無論我嚐試多少次，7這個數字也沒有變成8。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穩，詢問司機：“師傅，現在是幾幾年啊？”
“2017年啊。”師傅理所應當的回答。
我的全身突然變得冰涼。
現在是2017年。
而我夢境中張厚謙一直強調的時間，是2018年。
我一直所倚仗的現實在此刻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