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境?現實?

當我恢複意識之後,首先向我襲來的是身體上的不適,接著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一絲空白的茫然――我的記憶出了差錯但並不妨礙我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周圍混亂的群眾,嘈雜的人聲,身體對空氣貪婪的吸收和皮膚傳來不舒服的感覺,以及跨坐在我身上這個渾身濕透、目光低沉的男人,促使我問出這句話:“咳咳,我……溺水了?”

“不。”男人盯著我,“你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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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顧科。”

“年齡?”

“二十。”

“職業?”

“學生。”

在這公式化的一問一答中,周圍的一切讓我感到不舒服。我動了動身體,努力去忽略戴在手上的手銬與這間詢問室裏的所有陳設。

比如那明顯是單麵透光的鏡子和有可能站在鏡子後麵窺視我的其他人。

就像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溺水一樣,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警察局裏,被當成一個嫌疑犯。

對麵那個麵無表情詢問我的男人就是救起我的人,也是來逮捕我的警察,張厚謙。

他已經換上一身藍色為主調的警察製服,帶著職務人員特有的那種疏離。

“2018年12月6日18:32之後,你在哪裏?”張厚謙一氣嗬成地說出這句話,看起來他對這個時間點極其熟悉。在他問話的同時,他從文件夾裏抽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似乎在觀察我。

我強忍心理上的不適感去看他拿出來的照片,我得承認,照片上的那個人是我。

照片上的我,穿一身黑色羽絨服,手上拿著一個帽子,抬頭看著鏡頭,臉上帶著微笑,眼中甚至有挑釁的色彩。從這個拍攝角度和照片清晰度來看,這應該是從監控視頻裏截取出來的一幀圖。

我幾乎要驚叫出聲,這絕對不是我!這種眼神,這種神態,絕無可能出現在我身上。

可那張臉……

“這是你嗎?”這不算一個疑問句,張厚謙的語氣中有著肯定,帶著壓迫的意味。

我下意識地咬緊後槽牙,用舌頭頂住前齒,想要反駁什麽。可麵對這照片,隻能無力地點點頭。

這就像一個信號,緊接著張厚謙拿出好幾份資料,並配以解說。

“18:40,你從住宅區離開。”

“19:00,你出現在城東的愛琴酒吧。”

“23:47,你再次回到住宅區。這時候手裏拿著一個黑色口袋,你將口袋放到哪裏了!”

隨著張厚謙音量加大,眼前的一切在我看來都變得虛幻起來。幻燈片般的照片,陰暗、沉悶的問詢室,步步緊逼的銳利警察。

我產生了身體上的不適,胃在翻滾,有什麽東西在往上湧,冷汗涔涔。

張厚謙抽出最後一張照片拍在我眼前。

“捆綁,燙傷,鞭打的痕跡,三十七處刀傷,致命傷口為胸口十五厘米的刀傷。”

照片上那個衤果體女孩目光呆滯,像個破碎的布娃娃。

“顧科,看看這個女孩,你敢說自己沒有對她進行任何傷害嗎!”張厚謙的詰問振聾發聵。

身體上的不適達到頂峰,到這個時刻我反倒沒有感覺到疼痛。我還能思考,對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充滿同情還有對張厚謙話語的不解。

這女孩的死亡跟我有關係嗎?我又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嗎?這兩個問題我都沒有辦法得到一個準確的回答。

我隻能確定一件事情,我不是凶手,肯定不是。

帶著篤定和疑問,我昏了過去。

被饑餓感叫醒,我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又變了樣。

這是一間房間,簡陋,髒亂。地上隨意堆放著各種衣物,垃圾四處可見,正對床放在櫃子上的電視機正在播放新聞聯播,畫麵的左下角是時間,19:08。

我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去驚訝什麽,手撐住床沿想坐起來,剛一用力,就覺得手腕疼痛。

我起身,伸手將袖子撩起,偏白的肌膚下滿是淤青。仔細看了看手腕,那裏有一圈壓痕,跟我記憶中的手銬形狀是如此契合。

這是一個有力的證據,證明我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去過警察局,見到一個名叫張厚謙的咄咄逼人的警察。

所以,我是怎麽從警察局出來然後到這裏的?

現在我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下床開始搜尋這個房間,想要找到能夠證明點什麽的東西。

還沒等我開始找,敲門聲突然響起,我將手上拿著的羽絨服放下,去開門。

“顧科,今天怎麽樣,還好嗎?”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女孩,長的挺可愛,身高隻到我下巴,我低頭看她。

“你是?”我看她有點眼熟,但始終想不起在哪見過。

女孩歪著腦袋笑起來,拍了我的肩膀:“怎麽,感冒燒糊塗了女朋友都不認識了?”

她從我和門之間的縫隙鑽進房,看著滿地狼藉半是責怪半是嬌嗔地說道:“我這才幾天沒來,你就把房間搞成了這個模樣?”

她一邊說著,一邊收拾東西:“你不能因為耍帥就不穿厚衣服。感冒到現在才好,我很心疼的好不好。”

我看著她,腦袋一片混沌。

我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她是誰?

她走到我剛才開始搜尋的地方,拿起我放下的黑色羽絨服,回身癟著嘴看我,可憐巴巴道:“顧科,我送你的衣服你就這樣扔地下了?”

這時,我腦袋裏閃過靈光,猛然想起在哪見過她。但正因想起來,我踉蹌兩步扶住門,一股寒意從脊梁往上攀升。

她就是張厚謙給我看的照片中的那個女孩!

我有點口幹舌燥,不敢看她,背過身調整情緒。

“顧科。”她叫了我的名字,接著我感覺到腳步的臨近,然後,一雙手從背後還住了我的腰,她貼上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我非常愛你。你不要這樣疏遠我好嗎?我是因為害怕,我真的怕了。”

她在哭。

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和獨屬於人類的感情起伏,我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見鬼了。

不過,既然她是活人,那之前張厚謙給我看的照片又算什麽?還是說,張厚謙搞錯了?認錯人了?

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來。

“顧科?”她叫的小心翼翼。

我回過神,回了聲:“嗯。”

“你,原諒我了?”

我都不知道跟她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轉過身無奈道:“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誰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等我縷清楚了再說吧,好嗎?”

她似乎理解錯了我的意思,破涕而笑,將眼淚擦幹淨對我輕聲說:“謝謝你能夠給我這個機會。”

“同學你好,我叫顏子玥,你呢?”顏子玥後退伸出手。

我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