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目擊

不到7點鍾,周頌的手機就響了,他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僅靠手感接通了電話。

“喂?是周頌先生嗎?你好,我是韓隊的同事,咱們昨天在休息室見過。韓隊讓我今早聯係你。你住哪兒?我去接你......喂?周先生?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咿?怎麽沒聲兒?”

周頌:“新海世紀,等我二十分鍾。”

他掛斷電話,又躺了幾分鍾,才揭掉眼罩坐起來。他的臥室窗簾緊閉,把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但床頭的壁燈和香薰燈亮了一整夜。此時他意識朦朧,有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還停在昨夜。

自從回國之後,他每天都睡到自然醒,今天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早起的代價是他起床氣嚴重,拉開窗簾的瞬間,陽光撒了他滿身,也覺得陽光討厭。洗漱完,他從衣櫃裏挑了一套衣服,對著穿衣鏡仔細穿戴完畢,細細整理過頭發,又往頸側噴了兩下男士香水,確認自己無懈可擊完美無缺才迤迤然出門了。

走出小區大門,他在路邊看到一輛白色越野車。越野車像是也看到了他,亮了下雙閃。周頌走過去,車窗隨即降下來,穆雪橙對他招手:“哈嘍,早上好啊。”

周頌想起自己曾在公安局見過這女孩兒,於是上了車坐在副駕駛,道:“早。”

他早起一貫沒精神,加上現在還沒完全睡醒,係上安全帶就不再說話,抱著胳膊靠進椅子裏,閉著眼假寐。穆雪橙不知道他此時不愛搭理人是起床氣作祟,以為他性格就是如此冷漠,也就不再和他搭話。

開過一條街,周頌掀開眼皮往街邊看了看,突然說:“前麵停一下。”

穆雪橙靠路邊停車,見周頌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剛要問他去哪兒,周頌已經甩上車門走了。她立刻給韓飛鷺打電話:“老大,你這朋友怎麽和昨天判若兩人啊?”

那邊韓飛鷺正開車前往布控現場:“怎麽說?”

穆雪橙:“昨天他見人還笑嗬嗬的,現在一直冷著臉,一句話都不說。我懷疑他看我不順眼。”

韓飛鷺想了想,道:“他可能有起床氣,你去給他買點吃的,他吃了早飯就正常了。”

穆雪橙往路邊一看,周頌提著一隻袋子回來了,袋子裏裝著兩杯豆漿和幾隻新鮮出爐的麵包。穆雪橙小聲道:“他自己去買早餐了,看來你說的沒錯,他心情不好隻是因為肚子餓。”

周頌回到車上,把早餐放在中間,道:“請你。”

穆雪橙:“謝謝,我待會兒吃。”

周頌瞥見她在打電話,就問:“韓飛鷺嗎?”

穆雪橙點點頭,周頌便把手伸過去,穆雪橙把手機遞給他,但是此時韓飛鷺仍在說話:“周頌這人有點矯情、有點高傲、有點刻薄、還有點喜怒無常,像個大爺一樣難伺候。他要是說了難聽話,你就當他在放屁。”

這些話一字不落全都進了周頌的耳朵,周頌聽完,翹起嘴角似笑非笑:“韓警官對我的評價堪稱精準絕倫,想不到你我認識時間不長,你竟能看透我人性的本質。不知我積攢了幾輩子福分,才能結識你這位知己。”

韓飛鷺噎了半晌:“......總之周頌是個好人,他盤靚條順人聰明,善良無私心中有大愛。等案子破了,我一定向局裏給他申請一麵錦旗。”

周頌冷哼一聲:“廢話少說,我打算先去方亞慶家裏看看,請問韓警官有什麽指示?”

韓飛鷺笑道:“沒有指示,周少您隨意。穆雪橙今天歸你使喚,不要客氣。”

周頌:“另外告訴你一件事。”

韓飛鷺:“您說。”

周頌:“洪逸柏也不是洪曄的種。”他說完就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穆雪橙,“穆雪橙警官?”

穆雪橙:“對對對,我叫穆雪橙。”

周頌:“麻煩你帶我去方亞慶住的地方看看。”

方亞慶住在舊城區一座位置偏僻的小區,這座小區遺留著上世紀的曆史風貌,無論是居民樓斑駁的牆壁還是無人值守的大門,處處都透露著這片建築的古朽和陳舊。小區疏於管理,出入的人口和車輛十分繁雜,穆雪橙來之前向街道社區了解過這座小區的情況,這裏私自租賃的現象嚴重,甚至有業主把房子當成辦公室租給一些皮包公司和個體戶。這些公司為了方便客戶找到自己的辦公地點,還把辦公地點位置印成卡片,貼在小區一條主幹道路燈上。周頌留意數過,僅僅是他看到的,就有兩間測繪公司,一間服裝造型室,還有一間手機維修店。可見每日進出這座小區的人員構成有多複雜,警方的偵查難度有多大。

小區裏還遊走著身穿某樓盤的工作人員,他們穿著統一的製服,在四處分發傳單。周頌怕曬,接了兩張傳單,擋在頭頂遮太陽。穆雪橙走得飛快,但走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等周頌,因為周頌一路躲著太陽,揀涼陰地下腳,步子永遠邁地不慌不忙、不緊不慢。

穆雪橙不知第幾次停下來等他,等他走近了,忍不住提醒道:“周先生,咱們走快點吧。我們的時間很緊張。”

周頌討厭出汗,因此能走多慢走多慢,麵對穆雪橙的提議,他禮貌笑了笑,然後信手拈來編瞎話:“我患有哮喘,走快了會加快心率,心率過高會發病。請穆警官見諒。”

穆雪橙立馬心軟了,隻能慢下來陪他散步,突然想起紅樓夢裏的林黛玉,那也是個紙糊的美人,風一吹就倒。

周頌四處閑看,不知不覺走到一棟六層高的單元樓前,單元樓入口的門敞著,露出一條漆黑的樓道,門外站著幾輛半舊不新的自行車。穆雪橙指著這棟樓,道:“方亞慶就住在這棟,401號。這是他和他老婆結婚時買的房子。”

周頌擋著陽光,抬起頭往四樓窗戶看了看:“方磊以前也住在這裏?”

穆雪橙:“對,方磊失蹤前,他們一家三口都住在這裏。”

單元樓對過是一麵小區圍牆,牆邊停著幾輛車。穆雪橙又道:“方亞慶在5月5號開過的那輛皮卡就停在牆下,昨天已經拉回單位了。方亞慶的房子已經空置了好幾天,他對麵的鄰居早就搬走了,樓上樓下都不知道他具體在哪一天出門後就再也沒回來。你要上去看看嗎?”

周頌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也就是說,方亞慶轉移洪逸柏的時間未知,用來轉移洪逸柏的車輛未知。”

穆雪橙:“是的,他沒開那輛皮卡,但他名下除了那輛二手皮卡再沒別的車,他可能用了一些手段弄到了別的車。這就是我們偵查工作中遇到的難題。”

周頌:“他沒有賣掉皮卡,也沒有以物換物用自己的車換別人的車。那就隻剩下一種情況,他偷了一輛。”

穆雪橙:“韓隊也這麽說過,可是我去這片轄區的派出所問過,近期沒有發生車輛盜竊案。如果誰的車被偷了,怎麽會不報警?”

周頌:“沒錯,車被偷了,失主一定會報警。除非失主有不能報警的理由。”

穆雪橙聽不明白:“失主不能報警?”

走著走著,周頌停下了,看著路邊的兩輛車。那兩輛車停站在一片荒廢的小花園裏,地麵被碾出一道道車轍印。周頌走近了,低頭細看,車轍印雜亂,這片小花園開進開出的車輛不在少數。

他往裏走,一直走到車轍稀少的地方,道:“你看這道印記,看輪胎寬度,像是麵包車。痕跡已經有些模糊,是兩三天前留下的。”

穆雪橙蹲下看仔細查看,又和旁邊一道車轍做對比:“的確比其他輪胎印寬一點。”

周頌抬手環指周圍:“看空地的大小,應該能同時容下七八輛車。靠近路邊的地方有很多輪胎印,但是沒有這道教寬的輪胎印。說明這裏幾天前停著一輛麵包車,開出去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穆雪橙:“那我們應該找找這輛麵包車,但是這裏住戶這麽多,怎麽找呢?”

周頌轉過身,看著路對麵一棟單元樓,道:“三號樓二單元601室是一間測繪公司。他們經常需要跑施工現場,應該會需要一輛既能載人又能拉設備的交通工具,比如麵包車。又因為本市行政法明確規定,住宅區不可做商業用途,如果他們丟了車,報警引來警察,那就是自投羅網了。所以他們就算丟了車也不會報警”

穆雪橙:“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剛才咱們一路走來,路燈上貼著測繪公司的小廣告。”

6樓在單元樓頂層,601裝著防盜門,穆雪橙敲了敲門,裏麵的房門被拉開,一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口,很有禮貌地問:“兩位有什麽事?”

周頌拿出剛才從路燈上揭下來的小廣告,舉給他看:“藍天測繪公司?”

男人很快打開防盜門:“是的,你們先進來。”

進了門,裏麵是兩室一廳,客廳擺著三張辦公桌,一男一女正在忙碌,牆邊堆放著測繪工具,儼然是個小型辦公場所。周頌道:“是天利建築的聞總介紹我來的,我手上有個市政擴建辦公樓的項目,想和你們談談。”

他不認識天利建築的聞總,甚至這個公司都是他瞎編的。但是接待他的男人不會暴露自己也不認識天利建築的聞總,熱情道:“原來是聞總的朋友,二位請坐。我姓汪,您叫我小汪,您貴姓?”

周頌很擅長睜著眼睛說瞎話,很快和小汪相談甚歡。他覺得時機成熟了,讓小汪現在就帶上團隊和器材去施工現場,小汪當然答應,拿出手機不知給誰打了通電話,要對方趕緊把車開回來。

周頌聽到這裏,和穆雪橙對視一眼,穆雪橙笑道:“汪總,您公司不配車嗎?平時跑工地多不方便。”

小汪道:“有車有車,我們配了兩輛車,但是前幾天丟了一輛,另一輛又被開走了。”

穆雪橙:“丟的那輛車是麵包車嗎?”

小汪:“是啊,你怎麽知道?”

穆雪橙收起笑臉,拿出警官證舉到他麵前:“警方辦案,仔細說說那輛丟失的麵包車。”

小汪和另外兩個人登時驚慌變色。

穆雪橙道:“今天不查你們違法經營,隻查你們丟的那輛麵包車。你們好好配合我們查案,這兩天不找你們麻煩,給你們時間搬走。”

麵包車是一輛銀色金杯,車牌號‘J6021’,測繪公司最後一次使用那輛車是5月6號晚上8點,把車停在荒廢的花園裏。第二天他們一上班就發現車不見了,但是不敢報警。那輛車已經趨於報廢,再被轉手隻能賣廢鐵,若被警察發現他們違法經營,那麵臨的就是高額處罰以及調銷執照的風險。

好在小區門前路邊的攝像頭正常工作,車輛進出都會被攝像頭拍到,穆雪橙立即把電話打給留守在單位的技術隊小吳,讓小吳從監控裏篩查5月6號晚上8點往後駛出小區的一輛車牌號是J6021的銀色金杯麵包車。

小吳:“找到了,這輛麵包車駛出小區的時間是7號淩晨1點,他離開小區後沿著芳草路往城北方向去了,監控一直追蹤到他走到興隆商場大樓,商場大樓東邊有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這輛麵包車離開主路駛入工地,目前還沒找到他從哪個出口離開工地——”

周頌和穆雪橙回到車上,穆雪橙把免提打開了,和周頌一起聽電話,周頌聽著警察的話,已經在腦袋中構建一幅地圖,聽到警察說麵包車駛入工地無法追蹤其之後的蹤跡,自言自語低聲道:“長寧小學。”

穆雪橙:“長寧小學?”

周頌:“方磊失蹤前在長寧小學讀書。長寧小學在城北老街路,距離興隆商場隻有幾分鍾車程。”他拿著一張紙巾擦拭車窗上一層浮灰,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搭在擦淨的窗框上,“方亞慶不會隨便把洪逸柏帶去一個地方藏起來,他和其他作案凶手一樣,會挑選自己的心理安全區域。他要確保自己可以掌控這個地方、對這個地方熟悉、不會製造潛在的目擊者、若突發意外可以及時逃離、甚至對他來說有意義的地方。長寧兩年前就把小學部和中學部合並,城北的長寧小學現在是一棟廢棄的建築,還是方磊失蹤前待過的最後一個地方。不如意外的話,方亞慶和洪逸柏此時就在長寧小學。”

為了不打草驚蛇,穆雪橙把車停在較遠的地方,和周頌步行約半公裏,到了被綠網圍住的長寧小學,長寧小學要拆除重建,據說要建成圖書館,但是遲遲不動工,隻把校門拆除了,掛上了某監理公司的招牌。兩人沒有走正門,找了個圍牆坍塌的地方翻進去,周頌落地時褲子蹭到了土,搖搖頭,又是停下來好一陣拍打。

穆雪橙急得兩眼冒光,又不好催他,怕催急了害他犯病,無法向韓飛鷺交代。周頌磨磨蹭蹭地整理完衣服,才邁步走向七八層高的綜合教學樓,問道:“穆警官,方磊失蹤前讀幾年級?”

穆雪橙注意觀察四周,不敢高聲大氣,低聲道:“4年級3班。”

4年3班?

周頌突然又停下,回過頭看著穆雪橙:“3班?”

穆雪橙:“嗯嗯,3班。趕快走啊。”

周頌繼續往教學樓走,但心裏存了一塊石頭。

教學樓廢棄多時,玻璃大門碎了一半,地麵積著厚厚的灰塵汙漬。穆雪橙突然攔住周頌,盯著地麵低聲道:“有腳印,是新鮮的。”

周頌:“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

穆雪橙:“我沒在外麵看到車,他可能把車藏起來了也可能暫時出去了。”

她從腰上的槍套裏拔出手|槍,遞給周頌一個眼色,讓他跟在自己身後,然後雙手端槍,無聲無息地邁上樓梯。她從單位出來前,韓飛鷺特意交給她一張批準單,讓她去槍庫領槍。韓飛鷺很不放心她和周頌的組合,認為周頌是個長著金枝玉葉的花架子,穆雪橙的力量和速度和窮凶極惡的男性犯罪相比又不占優勢,為了安全起見,所以給穆雪橙發了槍。

周頌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真槍,眼睛微微一睜:“槍?”

穆雪橙回頭挑了挑眉:“酷吧。”

周頌覺得她的行事作風有點像韓飛鷺,很開朗、很勇敢,又很貧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著韓飛鷺時間過長,被那廝潛移默化的同化了。

兩人上樓的動靜微之又微,神不知鬼不覺地上到四樓,正對著樓梯口的是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西邊就是4年紀3班。穆雪橙向周頌打個手勢,讓周頌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沿著走廊邊緣,和牆壁保持半米距離,小心翼翼走進教室門口。門是虛掩著的,她先聽門內的動靜,門內悄無聲息,然後用肘子一下撞開房門,人閃至門口,端著槍迅速掃視屋內。

周頌站在樓梯口看著她,做好了隨時過去幫忙的準備,看到穆雪橙朝他點頭,便貓著腰快步移過去。兩人進了教室,穆雪橙把門關了一半,站在門邊往外麵樓道張望,低聲道:“你找人,我把風。”

教室裏的課桌全都堆放在後牆角,但堆放的零零散散,像是被人扒開,又重新匯攏起來。不僅如此,地上放著一箱桶裝泡麵,一張破舊的床墊,幾隻吃完的泡麵桶,還有幾瓶礦泉水,很顯然有人在這裏長時間停留過。

周頌朝牆邊的那堆桌椅板凳走過去,把桌椅一張張搬開,果然看到角落裏躺著一條棉被,棉被裏鼓鼓囊囊,像是裹著什麽東西。他想把棉被掀開,裏麵的人突然往後縮了一下,似乎受到了驚嚇。他低聲道:“別害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裏麵的人果然不躲了,周頌掀開棉被,露出一張他在照片上見過的臉,正是失蹤的洪逸柏。洪逸柏的嘴被膠布纏住,雙手和雙腳也纏著膠布,雙眼驚恐地看著周頌。

周頌:“穆警官,孩子找到了。”

穆雪橙緊盯著外麵:“你們快出去。”

話音未落,穆雪橙突然拉開門跑了出去,大喊:“站住!”

周頌連忙跟出去,看到穆雪橙追著一個男人跑到樓道盡頭,沿著盡頭的樓梯下樓了。他立刻走原路跑下樓,剛到三樓,就見一個戴針線帽穿一身黑的男人從樓道裏飛奔而來,穆雪橙緊追其後,“再跑我就開槍了!”

周頌看到了那男人從口罩和帽子中間露出的眼睛,兩人的目光電光火石般相擦而過,周頌衝過去攔他,但是被他一把推開,身體摔到牆上。

砰!

男人的腳步被槍聲攔停,身體猛地陷入僵滯,站立不動。

穆雪橙端著槍跑到他身後:“雙手抱頭,趴下!”

男人不動,穆雪橙朝他腿彎狠踹一腳,“趴下!”

男人麵朝下趴在地上,穆雪橙單膝抵住他的背,取下手銬銬住他的雙手。

周頌走到男人麵前,掀掉他的帽子摘掉他的口罩,露出一張幹瘦黢黑的臉,道:“是他。”他扔下帽子,又往樓上去,“你看著他,我去接孩子。”

他回到教室時,洪逸柏正在自己撕扯腳上的膠布,見他回來,又情不自禁流下眼淚。周頌把他腳上的膠布解開,雙手按住他肩膀,微笑道:“你很堅強。”

洪逸柏:“我媽媽在哪兒?”

周頌:“她在家等你。”他仍抓著洪逸柏的肩膀,看著他哭得通紅的眼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好嗎?”

洪逸柏點點頭。

周頌:“那天放學後,你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去雙龍橋?”

洪逸柏從兜裏拿出一隻手鐲,哽咽道:“我去找這個,媽媽說丟在大壩上的亭子裏了。”

那是一隻卡地亞手鐲,玫瑰金鑲著碎鑽。鑽石鋒利的切割麵射出凜冽的光,周頌被那光刺了眼,皺了皺眉,又問:“什麽時候丟的?”

洪逸柏:“上個月媽媽帶我去雙龍橋玩的時候,好像是四月......四月......”

周頌:“4月3號?”

洪逸柏:“應該是,我記不清了。”

看到這隻手鐲,周頌全都明白了:縱使洪曄無法生育,但是他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不會放任自己老婆和其他男人**,也不會撫養妻子和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更不會忍氣吞聲將孩子養大。可他無視妻子有外遇,還撫養不是自己的孩子,選擇默默容忍這一樁樁醜事,而他掩護這些醜事不外露的原因是為了隱藏另一樁更加聳人聽聞的醜事。

原來如此......但是,虞嬌怎能如此狠毒?

他牽著洪逸柏的手下樓,拿出手機給韓飛鷺打電話,道:“我找到洪逸柏了,人還活著。犯人的確是方亞慶,但是方亞慶和虞嬌的綁架案無關。方亞慶不是共犯。”

韓飛鷺問他,洪逸柏為什麽一個人去雙龍橋?

他和洪逸柏走到一樓,戴著手銬的方亞慶蹲在一樓大堂牆邊。方亞慶聽到他們下樓,轉過頭看著他們。周頌又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像是被生鏽發鈍的機器,渾濁、衰老、滄桑。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周頌,周頌卻能感覺到他在說話,但是他又很快低下頭,像是待戮的罪人。

周頌道:“他去找虞嬌在4月3號落在雙龍橋的手鐲。”他盯著方亞慶,心中湧出難以言喻的傷感,“4月3號,喬宇死的那天晚上,虞嬌看到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