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陵秋水西陵雪

金龍輦,紅錦篷。青陶郡,天子行。

大秦皇帝身著華貴龍袍,頭戴聖冕,聽著四麵八方的歡呼聲音,仍端坐不動,一副睥睨天下的威嚴神態。

似是有些倦乏了,秦牧索性就合上了雙眼,左手放在身側正襟危坐的美貌皇妃的手上。

皇帝身旁的妃子,鳳冠華服下隻露出一雙白玉般的纖纖小手,戴的鐲子、耳璫、簪釵,都是出自各州名匠之手,價值連城。

那皇妃的容貌,更是出水芙蓉,我見猶憐的絕美,絕代衣飾著在她身上,更是錦上添花,顯得清雅高貴。

她此時正不斷向諸官百姓們點首示好,麵露微笑,李純陽隻看了她一眼,亦是暗道一聲絕色,隨即感到有些似曾相識,不禁回首看向了雪兒。

雪兒亦是緊盯著龍輦上的高貴妃子,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我的天,好像!”

秦淮最先忍不住驚叫一聲,雙眼不斷在皇妃和雪兒的臉上移動,一個是高貴無比的大秦皇妃,一個是初出桃源想看看太平盛世的漁翁徒兒,根本兩不相幹。

可是,皇妃和雪兒的麵容,幾乎生的一模一樣,無非就是神態有異,一個清雅,一個颯然。

在中原待了十多年,皇朝的有名人物,李純陽幾乎在酒館裏都聽說過,他對這位皇妃也是有些知情的。

二十年前,秦滅虞國。

秦國丞相慕容子恪惜才,力保虞國丞相西陵淵免於死刑,後者因感激而留於慕容世家,成為座上賓,為慕容子恪出謀劃策。

就在前幾年,秦王的二公子秦牧,一次偶然造訪慕容家府,看上了院裏一個小姑娘,此女,名為西陵秋水。

李純陽聽到不少人高呼“秋妃娘娘”,猜測龍輦上的絕世美人就是西陵秋水了。

“竟如此相像。”

李純陽也不禁說了句,這時他才想到,在桃花源的時候,譚鬆鶴那兩兄弟,分析過雪兒的身世,或許···

待雪兒收回目光,李純陽剛想問些什麽,對方卻先開了口。

“你想看的人,出來了。”

劍客急忙轉身,在出巡隊伍裏掃視著,隻見龍輦後麵,有兩位權傾朝野大官馭馬緩行,一個八卦袍加身的道士;一個頭戴花翎帽,身著禦賜蟒袍的大宦。

李純陽的目光,全放在了蟒袍宦官的側臉上,華發紅唇、白麵相有幾分女兒柔態,這位,正是被前皇帝秦岱宗稱作臂膀的趙隳。

秦並六國後,朝中有兩個大人物,一位是總領百官要務的左輔丞相,儒門聖賢慕容子恪;另一位就是一生忠心侍奉秦王的右弼太宦,趙隳。

可皇帝此番南巡,當朝丞相並未隨行,反倒是多了個道士,這一點不禁讓人們議論紛紛。

此時,太宦手持拂塵,馭馬悠然行進,兩眼卻一直盯著金龍輦,時刻警惕皇帝安危,殊不知,客棧上的倚欄人,也在緊盯著他。

直到萬人儀仗全部離開,李純陽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宦的背影,眼裏沒什麽波瀾。

“彼可取而代之。”

見識了這宏大場麵,項錦川忽然發出慨歎,以表雄心。

“項兄且不可胡言。”

秦淮急忙拉了一下楚人的衣角,他在天策府待過幾年,對這種話語比較敏感。

要是真被天策府的人聽到,項錦川怕是不能活著離開青陶郡了。

幾條巷子裏,天策衛和官兵們眼見皇帝遠去,也打算跟上,繼續維持前麵幾個鎮子的治安。

踏。

一名天策總司忽然停下腳步,按住了腰刀,望向正街。

“是呂老頭的真氣,不過,好像不止一股。”

總司大人臉上露出疑惑,他在鳳凰郡的時候,和呂藏韜交過手,今日明顯感知到正街某處有屬於呂藏韜獨有的真氣。

踏!

陳莽沒有多想,順著感知找去,他翻過幾座宅院,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一間破舊的客棧。

這時,李純陽等人都回了屋子,陳莽一無所獲,他怕打草驚蛇,隻好退回了巷子。

“距離此二十裏,有一個血蓮教的分舵紫蓮堂,是時候報那一劍之仇了。”

陳莽眼中充滿狠厲之色,當即招呼過來一個手下,附耳說了幾句。

傍晚,客棧。

雅間的飯菜上齊後,李蒹葭顛顛地去插上門閂,李純陽、秦淮和項錦川,則是直勾勾盯著雪兒。

“你們···幹什麽。”

終究是女兒身,被三個大男人這麽看著,雪兒臉頰微紅,輕咬丹唇。

“雪兒要是稍微打扮一下,可就真和大秦的皇妃一模一樣了。”李純陽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說道。

“是啊,雪兒姑娘莫不是虞國後人?”秦淮也旁敲側擊。

“是。”

麵對二人迫問,雪兒隻得點首承認。

“那···秋皇妃和你?”李純陽故意欲言又止。

“她是我姐姐。”

看著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雪兒輕歎一聲,索性把自己的身世講了出來:“我本名叫西陵雪,和姐姐是孿生姐妹,四年前,父親病故,我和姐姐就暫居在慕容家府,一次偶然,秦牧來拜訪慕容老先生,我在院子裏和他遇上了。”

正說著,雪兒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滿。

“這件事挺複雜的,簡單說,當時秦牧在前堂找到老先生,說想要娶我,可我生性自由,不喜歡宮廷生活,偷聽他們談話的時候,姐姐看上了這個家夥,所以,以假亂真,慕容先生帶姐姐入了宮,而我,和師父去了桃花源。”

“聽起來有點兒可惜。”秦淮輕輕搖頭,當時雪兒要是答應了,那今天坐在金龍輦上的皇妃,就是她了。

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對呀,譚鬆鶴說,七國爭霸的時候,你就跟老漁翁去了桃花源,時間對不上呀。”

李純陽剛說出完,一隻玉手就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傻瓜,譚鬆鶴、張承影的話也能信?”雪兒嫣然一笑。

李純陽仔細想了想,亦是會心一笑,順手給雪兒夾菜表示歉意。

“你們兩個,嗬嗬?”

秦淮也不明說,一旁的蒹葭小姑娘、項錦川都似懂非懂的笑了起來。

“吃你的飯吧!”李純陽也用筷子夾起幾塊牛肉,放到了秦淮的碗裏。

入夜,大街上,一個懷裏揣著刀袋的黑衣人走進了客棧,他先是掃了一眼周圍吃飯的客人,沒有發現異樣,就直接來到櫃台。

“這位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找人。”

黑衣刀客麵容冷峻,他從懷裏掏出一麵令牌,那是天策總司獨有的物件,見此令牌,別說市井小民,就算縣令鄉紳,也得小心掂量著對方來意,掌櫃的看到令牌,驚得不敢出聲。

“客官要找什麽人?”

“你就跟我說說,上邊兒都住這些什麽人,尤其是結伴來的。”陳莽說道。

掌櫃的翻出賬本,開始向總司大人匯報。

“前幾日白天,來了幾位俠客,三個年輕的男人,一個姑娘,還有一個小女孩兒,其中一個男的,好像肩膀有傷。”

聽到這個消息,陳莽皺了下眉頭,他確定這夥人就是那夜劫囚的楚地人。

隻是,少了一個老人,呂藏韜。

“難不成,他們殺了呂藏韜,吸收了他的功力?”

想到這裏,陳莽臉色驟變,呂藏韜要是死了,那他就得不到血蓮教的賞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