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衣劍客憶往昔
屋子裏,李純陽已是**著半個身子,修長的五指在胸口的傷疤上輕輕摩挲。
“趙隳,我不知道你長什麽模樣,但我常常會夢到時你,每夢見一次,我都會殺你一次!”
李純陽自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上寫滿了冷漠,他隻有在獨處的候,才會露出這副麵孔,仇恨沒有蒙蔽內心,但他從未忘記那種痛苦。
嗒!嗒嗒!
敲門聲傳進耳朵裏,李純陽使自己保持冷靜,披上外衣過去開門。
“沒有打擾到你吧?”雪兒柔聲問道。
李純陽見她一人,又是端著茶具,搖了搖頭,請她進了屋子。
“有什麽事嗎?”李純陽溫和一笑,聲音琅然。
雪兒沒有先答話,而是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盞茶,推到李純陽麵前,這才開口。
“純陽,能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嗎?我上來找你,不僅僅是因為好奇。”雪兒清澈的雙眸裏,有著些許憂色,語氣極盡溫柔。
看到雪兒這副模樣,李純陽終是伸出手捏著茶盞,鬆了口。
“十八年前,燕國國君因瘧疾暴亡,天遇大旱,民不聊生,秦國趁機出兵討燕,很快就攻破了國都武陽城,燕國大將軍嶽毅為了百姓,率軍放棄抵抗,降於秦皇。”
李純陽抿了口茶,繼續道:“秦將白翦屠了武陽城十萬百姓,那秦皇為了平撫燕地百姓的怒火,冊封嶽毅為武陽候,燕地諸城交由他來治理,也就是那一年,嶽毅的女兒嶽淑貞,和燕國第一劍客李劍詩結為了夫妻,他們伉儷情深,一年後生下一子,取名李純陽。”
雪兒不禁張了張嘴,旋而平緩了心情,如此聽來,李純陽算是名門英雄之後。
“秦曆十年,西域魔宮勢力壯大,為一統江湖,血洗南北武林各大門派,父親和劍聖宋乾元,還有師父唐扶搖三位劍道宗師,率領六千餘武林修士,齊上天山雪頂,那一戰,雙方勢力死傷無數,最終,魔宮宮主被數千道劍氣封印於雪山深淵,父親氣竭身亡、師父和劍聖受到重創,這才換的秦境江湖至今九年太平。”
李純陽的眼裏,流露出一抹驕傲的神采。
父親在天山舍了命,兩座武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此大義之豐績,天下獨絕!
“嗬,可誰又能想到,父親仙逝的消息傳到仙陽城,成了朝廷諸官眼裏的機會。”
李純陽不禁冷笑:“數年後,在外祖父的治理下,燕地兵民皆順於秦律,而秦岱宗卻以‘籠絡人心,稱霸燕地,有心叛秦’莫須有的罪名,繳了外祖父的兵權,讓他離開燕地,南下幾千裏去武陵任職太守,外祖父為了燕地百姓和麾下將士的安危,隻能從命。”
說到這裏,李純陽使勁搖了搖頭。
“我當時隻顧在雲夢山學劍,沒有想過這其中利害,現在回想起來,除了後悔,什麽也做不了。”
“沒有父親的保護,外祖父和母親到了武陵,周圍親信越來越少,全是那狗太監趙隳安排的官員,他為了擴張自己在宮外的勢力,故意在武陵散布外祖父叛變的謠言,去年秋,外祖父在法場被執死刑,趙隳的義子張春寒上任武陵太守,那個畜牲,看中了母親的美貌...”
李純陽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就是他,逼得母親懸梁自盡!”
話音落,雪兒紅了眼眶,不禁為李純陽感到心疼。
“是秦淮和他父親,幫忙收了母親的遺體,我得知消息趕去武陵,安葬了母親,就找秦淮要回了清風明月,趁雨夜入官府,殺了張春寒!”
李純陽摸著桌子上的劍袋,聲音漸漸平靜。
這兩把劍,是父親的遺物,一直都是母親保管著,而現在,轉到了自己手裏。
風月依在,物是人非。
雪兒點了點頭,她現在明白了,為何李純陽聽到趙隳兩個字後,會露出那副憎恨表情。
害死他外祖父和母親的主謀是趙隳,李純陽必然不會忘記這個死仇。
明天秦皇禦駕經過青陶郡,親眼見到趙隳的話,李純陽會不會...
雪兒忽然伸出玉手,輕輕按住了李純陽的拳頭。
“純陽,你可不能做傻事。”
“放心好了,我不會蠢到在街上對趙隳拔劍的,他可是入了宗師境界,我就想記住他的模樣,報仇的事,要等恢複功體之後,再做打算。”
雪兒這才想起,李純陽是個很理智的人,自己的勸說,似乎有點兒多餘。
“求藥、悟道的路上都有我陪著你,不過,等哪天看夠了中原山水,我就回桃花源了。”雪兒淺笑道。
“看夠?”李純陽否認地搖了搖頭。
“中原十萬裏,長城內外、祖龍江南···一輩子都看不夠的。”
“那我們就賭一局,你輸了,跟我回桃花源。”雪兒說道。
猛然,李純陽看向雪兒,後者的眼神也不閃躲,四目相對間,李純陽仿佛明白了些什麽。
“膽小鬼。”
見李純陽默不作聲,雪兒隻是付之嫣然一笑,起身離開,不再打擾他休息。
夜華褪色,朝雲靉靆,行露未晞。
新的一日,大街上早已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人頭攢動,大量官兵提前趕來維持治安,讓出一條正道,大部分平民百姓都被堵在了巷子裏,一些有武功的俠客來到屋頂上觀望,鄉紳官貴們則是排成一排,待在街口恭迎聖駕。
也隻有天子駕到,能有這般大的排場了。
破舊客棧的二樓,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李純陽五人都收斂了自身真氣,同那些寄宿的客人們倚著欄杆觀望遠方。然而,將近等到正午,一支大纛王旗才出現在眾人視野,旗麵隨風舞動,露出一個由金絲織就的“秦”字,惹人注目。
“來了。”李純陽隨口說了句。
“真是威風,光是前麵舉旗的鐵騎隊伍,就得幾百個人。”項錦川不禁發出讚歎。
隨著鼎沸的歡呼聲,大秦三百重甲鐵騎列隊前進,戰馬個個是大宛、汗血的絕良品種,執旗者個個鐵甲寒光,腰挎寶劍,馬背上掛著雕弓箭袋,霸氣絕倫。
甚至有幾個沒見過這種陣仗的幼兒小孩,嚇得躲在娘親懷裏“嗚嗚”哭著。
“這些鐵騎兵,隨便拎出來一個,都得是二品以上的武道修為。”
目送著開路的鐵騎兵經過,李純陽心中自語,幾百人的氣場,就已經讓他有了緊迫感。
“秦王陛下駕到!”
一道尖銳又陰柔如女的聲音傳來,大街上的官員兵士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青陶郡百官,恭迎秦王陛下駕臨!”
忽來一聲九霄龍吟,天色驚變,雲霧中似有數條金色龍影遊現,正是帝王氣運的兆象!
待氣運兆象散去,街口,一眾紅服高帽的宦官列成兩排,街頭巷尾、樹枝上、屋頂,遍布天策衛,山呼般的“吾皇萬歲”聲中,隻見六匹寶馬拉著一架精刻九條龍的金龍輦,緩緩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