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深意重
雁淩峰聽了穆遠山的話,問道:“徐老前輩過世已有數十年,紫竹劍又是天下神器,覬覦者趨之若鶩,難道這些年就無人起過偷盜之心麽?”
穆遠山放下茶盞,道:“談何容易!徐公有意讓拔劍者做武林盟主,必然經過精心籌策。京兆府歸雲莊中那塊紫石和紫竹劍極為相近,都是天降奇石,徐公施展畢生功力將劍插入石中,日久天長劍石相融,能取出此劍者,必然武功卓絕,足以服眾!”
雁淩峰心念一轉,道:“難道各路豪傑齊集杭州,是為了請陸元鼎出山取劍麽?”
穆遠山擺手笑道:“縱然他有本事拔劍,又怎能讓他號令群雄?此人可是海外魔教出身,正邪不兩立!”
他喝了一口茶水,又道:“此人唯恐天下不亂,聲稱取紫竹劍別無他法,隻能用玄邪劍劈開紫石,這才引得各路豪傑還未去京兆府試劍,卻要先去杭州請那柄玄邪寶劍。”
雁淩峰道:“他這麽做,豈非自尋煩惱,對他有何好處?”
穆遠山道:“老朽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傳聞他在飛來峰下隱居,以奇門遁甲布置重重機關,皆是失傳已久的古陣法,即使精通玄門奇術之人也難以進入。他這些年履行諾言,歸隱不出,如今突然有此舉動,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穆向楠沉思半晌,道:“無利不起早,我猜他必有圖謀!師父令我下山,正是為了重陽節時趕到京兆府,為試劍大會助陣。陸元鼎出身南海九宮門,如今天下變動,這南海魔教必會趁機作亂,此舉也許就是個先兆!”
眾人紛紛點頭,想到江湖上風潮暗湧,不禁麵露憂色。正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名家丁快步走來,說酒宴已經備好。
穆桐城聽眾人七嘴八舌,早已頭昏腦脹,笑道:“說來說去,沒一件事是我管得了的,可說起喝酒,我汪洋海量,喝倒一百個西賊不是難事!哈哈哈,兩位少俠,隨我入席吧!”
老少眾人聽他插科打諢,暫且放下心中顧慮。雁淩峰兄妹恭敬不如從命,說了聲請,幾人同行來到後院正廳,分賓主落座,再看桌上美酒佳肴,著實大快朵頤。
酒過三巡,意興正濃,穆遠山起身舉杯,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雁少俠,我和你真是一見如故啊。請恕老夫冒昧,我想……我想將小女許配給你,不知意下如何?”
雁淩峰大覺錯愕,正不知如何回答,龍雲燕搶先說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這八個字唐突之極,龍雲燕卻不以為意,她倉促站起身,險些碰灑了杯盤碟碗、瓶瓶罐罐。
雁淩峰見表妹失禮,可事已至此,卻不想橫加阻攔,隻因表妹說的這幾個字正是他心中所想。
穆向楠對雁淩峰雖有好感,然而萍水相逢,婚姻大事豈能兒戲,聽父親竟在酒桌上冒然提婚,霎時間羞臊不已,聽了這句“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更覺得羞愧無地,禁不住起身說道:“爹!人家雁少俠是客,哪有客人初到家門,就忙著談……談這事的道理!”
穆遠山擺手笑道:“江湖兒女行事快意,豈在乎繁文縟節!龍姑娘倒是講一講,何以‘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啊?”
龍雲燕一時語塞,支吾道:“這……我……總之就是萬萬不可!我師哥在大名府已有婚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姑娘名已問過,聘也下了,師門長輩也讚同!再說……再說就算納妾,也不能擅作主張!”
穆遠山察言觀色,笑道:“已有婚約?聖人雲: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我想是有是無,雁少俠不會誆騙老夫。”
雁淩峰聽穆遠山搬出孔聖人來壓陣,更不敢胡言亂語,道:“晚輩尚無婚約。不過我師妹所言不錯,婚姻大事,絕不敢擅作主張!”
龍雲燕連忙說道:“要是讓姑父知道他出門在外,竟擅自娶回一個老婆,非剝了他的皮!”
穆遠山喜憂參半,笑道:“不要緊,父母之言自然要聽,六禮缺一不可,我穆家雖不比貴府門廳闊綽,應須的禮節也絕不會敷衍,隻要雁少俠不嫌棄我女兒向楠,萬事皆好商量!”
雁淩峰聽穆遠山屈尊相求,隻覺得盛情難卻,如何忍心一口回絕。
倘若換做平時,穆向楠怎會任由父親說這些不得體麵的話,然而今非昔比,無論人品武功,還是出身相貌,雁淩峰出類拔萃,正合她的心意,這令她百感交集,竟不知如何抉擇。
酒席上人人麵色尷尬,如同寒蟬僵鳥,鴉雀無聲。穆向楠再難矜持,隻怕雁淩峰一口回絕,更是無地自容,埋怨道:“爹!您如此草率,豈不輕薄了雁少俠的為人,也不顧女兒的......”說時一甩衣袖,垂首蹙眉,低聲說:“雁少俠莫怪,我爹他……他隻是太喜歡你了!”
穆遠山如夢方醒,不禁手拍額頭,笑道:“是啊,老夫隻是太喜歡雁少俠了,劍膽琴心,俠骨豪情!我方才倚老賣老,望少俠千萬別見怪!”
雁淩峰連忙擺手說道:“晚輩斷無此意!穆姑娘深得李掌門真傳,武學造詣勝我數倍,容貌氣度更是萬中無一,實在令我相形見絀!換言之,李掌門和我外公是同一輩分,我該叫穆姑娘師叔才是。”
穆向楠聽他婉言拒絕,臉色一紅,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
穆桐城朗聲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依我看,咱家侄女兒和雁少俠什麽都好……不過啊,這事還得看緣分。”
龍雲燕急道:“還是穆三爺說的在理。”
穆桐城麵粗心細,早已看出龍雲燕對雁淩峰一片癡心,百般維護,轉念笑道:“向楠和雁少俠萍水相逢,並肩作戰,打走了靈波教的臭牛鼻子,也算是一段武林佳話!哈哈哈,這豈不是莫大的緣分?”
他說者有心,聽者更是有意,穆向楠急道:“三叔!您怎麽也和我爹一樣犯起糊塗了!”
穆遠山見局麵越發不妥,連忙說道:“都怪老朽!酒是好酒,宴是好宴,老朽這番話,雁少俠就當從未聽過,來來來,我敬少俠一杯!”
雁淩峰急忙提杯還禮,道:“還是讓晚輩借花獻佛,敬兩位前輩,敬小師叔一杯!”
穆向楠展顏一笑,道:“雁少俠可別叫我‘小師叔’了,旁人聽了還以為我多大一把年紀。”眾人相顧大笑,飲罷這杯酒,尷尬氣氛一掃而光。
雁淩峰放下酒杯,道:“請前輩不要見怪,穆姑娘‘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這等凡夫俗子,怎敢褻瀆。”
穆向楠心中五味雜陳,莞爾笑道:“雁少俠謬讚了!”
穆桐城笑道:“誒呀,你誇我,我誇你,三叔的牙根兒可要酸倒了,怎麽吃這些山珍海味啊!”眾人聞聲又笑了起來。
宴席上,眾人說起天南海北奇聞異事,觥籌交錯,開懷暢飲。穆家款待賓客向來炊金爨玉,今日更是不含糊,兄妹二人深感其誠,不覺間兩個時辰過去,雁淩峰原本不勝酒力,喝了十幾杯後終於醉倒,眾人這才散了宴席。
穆向楠送兄妹二人來到備好的房間,見雁淩峰躺在**一動不動,隻好囑咐龍雲燕幾句,告辭離去。
龍雲燕合上門扉,見雁淩峰沉睡不醒,心緒不禁波動起伏,慢慢坐到了床邊。往日在劍莊中,兩人不是以表兄妹相稱,便是以師兄妹互敬,縱然她屢次流露愛意,可雁淩峰卻從未有過非分之想。此刻身在異鄉,同處一室,見雁淩峰醉臥不醒,龍雲燕借著酒意,不由得動了真情。